商女亦知亡国恨——气节应如是

胜利

　　根据国学大师陈寅恪的巨作《柳如是别转》改编的电影《柳如是》讲述了明末清初一代才女柳如是与江南文宗钱谦益之间白发红颜的爱情故事、风雨家国的乱世遭遇。

有些人因为陈先生为漂萍一般的妓女写传而产生疑问，陈寅恪答：“窥见其孤怀遗恨”。

　　人们也许知道岳飞“临安遗恨”，还知道他人啐“商女不知亡国恨”。那柳如是背后有什么恨呢？

　　宋朝思想家程颐随口说了一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并没有大肆宣扬。

之后，朱熹又把程颐的话翻出来，作为劝戒妇女守节的工具，由此不知酿成了多少妇女的悲剧结局。

再之后，不知道是何时，一个喧阗盈耳的声音在民间散播开来，就是“笑贫不笑娼”。

又之后，这两个观点，就在悠长的社会变迁中掐斗不休。

人们曲解了程颐的那八个字，认为那是对女人说的。实际上这句话并非专指妇女应当为男人守节。

无论男女，众生做人都当坚守气节。

穷时显节第一恨

　　影片中，柳如是做歌妓时睡的是明式苏作家具中的六柱床，这是较为简单的一种架子床，运用了攒斗和雕刻等工艺，微粉色的帷幔轻纱和没有多余装饰的围栏，显示出她尽管是醉仙楼的花魁娘子，社会地位却明显处于卑微的底层，而在低微的处境里，也给自己留着一丁点少女的梦想。

　　剧中柳如是的第一次自己做主的恋情展现出了她不甘堕落的品质。

她本以为陈子龙懂得自己是出淤泥而不染，出烟花而不俗的莲，要月色为他们的爱情为鉴，可陈子龙只是远看着敷衍。所以，一曲《寻梦》让二人相恋，她又以一曲《惊梦》让二人分道扬镳。

　　这两首曲子选自昆曲《牡丹亭》中的经典唱段《游园惊梦》，导演如此安排是有匠心的：杜丽娘和柳如是面对爱情时敢于冲破传统的桎梏——杜丽娘在读了《诗经》后勇敢地追求真爱，柳如是也曾在杭州城公开招婿，为陈子龙作《男洛神赋》。她们的反叛精神颠覆了封建礼教支配下的传统两性关系。

柳如是对封建礼制压迫的反抗，不仅局限于追求爱情和自我个性的解放，还在于她的第一恨——痛恨不堪的经历在外人的眼中不能随着身份的变化而泯灭，但不顾影自怜，而是志在要与青山并肩。

一抹柔肠的背后，也有铮铮傲骨。

亡国无奈第二恨

　　好友董小宛觅得佳婿冒辟疆，可因为风俗规矩，脱了贱籍的女子出嫁只能在夜里上花轿。

柳如是不一样，她不愿意自己成为一朵开在黑暗里的最美丽的花，她要和寻常女子一样的待遇。所以，无论钱谦益怎样表白，哪怕是为她建了“我闻室”，她也坚决不当金屋藏娇的角色，而是要风光大嫁。

　　影片里，做了礼部尚书夫人的柳如是睡的床变成了三屏风攒接围子罗汉床，以明贵丝绸装饰，雕刻着各种吉祥花鸟图案，表现出她在平等的婚姻里，还保持着当初的生活情趣。

对于陈子龙来说，是所谓的“此生许国难许卿” ，对于钱谦益来说 是所谓的“河东君于我，与江山社稷同样重要”。

可一笔难写两个情字，情投意合的爱之外，美满幸福的家之外，是与陈子龙和钱谦益截然不同的情怀。

柳如是想做抗金英雄梁红玉那样的人，身随朝灭而去，可是天不遂人愿，大明朝一朝倾覆，她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以柳如是的第二恨，就是国难当头却无力回天的残忍。

　　影片里，柳如是在说出一段满怀家国情怀的道白时，镜头推出了她背上画的一朵七里香。她就是那朵七里香，既是爱情的俘虏，但也绝不是乱世里俯首就擒的俘虏。

　　国之将亡，柳如是决定与钱谦益投水殉国，不做背弃明朝而苟活的丧家之犬。可钱谦益嘴上说着大义凛然，但真到了水边却推辞不肯就义，柳如是失望至极，含怒跃入水中。钱谦益则跪在雨里降了清兵，献了城池，削发剃头，做了二臣。

柳如是面对这个烧杀抢掠的世界，更多的是一种无奈，她恨无奈的现状，恨自己不能再去为国、为自己尽一份力。

　　后人把柳如是放在秦淮八艳的首位，不仅是她令人倾倒的美貌，更是她的文采、气节和才学都令人钦佩。不管后世给她贴上多少荒诞的标签，她还是给自己书写了与众不同的一笔——饱蘸民族大义豪情的一笔。

历史的长河湮灭了多少本属于我们的宝贵财富，但却永远磨灭不尽我们对平等的争取，磨灭不掉我们用血肉凝聚起的精神气节。

柳如是这位铁骨铮铮的女子，正是用她的思维告诉我们：不要忘记，你是谁，你要做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