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日月同辉之德安朝夕相伴

无边风月椰

有些心思一旦生了，就难以泯灭。

但于曹操而言，夏侯辰安不是那青楼小倌儿，不会任他摆布，即便曹操有轻薄之意，却也断然不能，何况曹操对夏侯辰安，更多的是仰慕之情。再者，连他自己无法理解现阶段的心情，如何就能一面惦记着蔡文姬，一面又对夏侯辰安念念不忘。

又过了数旬，桥玄登门拜访曹嵩。

“孟德近日如何？”桥玄一边品茶一边同曹嵩闲聊。

“倒是正经了许多，据说闲时便研习兵法。”曹嵩回道。

“学着调兵遣将，这倒是好事！皇上荒淫无道，卖官鬻爵，搞得朝政混乱不堪，前几日，何氏诞下皇子，皇上执意要废掉皇后，想立何氏为后。那何氏有个弟弟叫何进，不过是屠猪卖肉之徒，竟也被封为大将军，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竟到了这等地步？”

“不仅如此，冀州、青州、徐州、扬州、兖州、幽州、荆州、豫州等地都已出现小规模的黄巾军，如此以往，怕是会大乱啊！”

两位许久不见的莫逆之交聊了约莫一个时辰后，曹嵩便派人去衙署叫回曹操。

为能尽快赶回府，曹操特意骑马而归。

曹嵩退出政坛后，对朝中的局势只能通过跟桥玄的书信往来知晓，桥玄突然到访，定是有要事找曹嵩相商。如今曹操想在政坛有所作为，势必要对政坛时局有所了解，曹嵩如此着急让他回府，定是有些事要说与他听。

思及此，曹操急匆匆地去了父亲的居所。

听桥玄同父亲一同用了晚饭，席间说了甚多，却并无他所料想之中的要事。桥大人与父亲谈论的，要么是管仲助齐桓公富国强兵，成为春秋五霸之首，要么就是百里奚辅佐秦穆公成就一番霸业，为秦国最终统一全国奠定了基础···讲的无外乎都是他在书本上读烂了的故事。

直到临走时桥玄才说了一句稍稍与朝中要臣沾点边的事情，便是当朝司空袁逢的夫人身子一直不大好，今日刚殁了。曹嵩说自己早已隐居，不便出席这些场合，嘱咐曹操去一趟便罢了。

桥玄走后，曹操以为曹嵩会留下他说些什么，不料曹嵩直接下了逐客令。曹操在门外沉思了片刻，匆忙赶往柳苑，他总觉得，父亲特意叫他回府，定不会只是为了吃顿饭或者是他去袁府吊唁这么简单。这等小事，随便吩咐一声也就是了，何必需要借桥玄的口说出来，如此来看，其要点必然在前面的谈话。

到达柳苑时，夏侯辰安也刚用完晚饭，待曹操同夏侯辰安讲述了方才发生的事后，只见辰安冷冷一笑，自餐桌前起身沉声道：

“侯爷这是在试探我的本事呢！”

“此话怎讲？”

夏侯辰安定下心神来看了看面前一脸困惑的男人，他身材修长而笔直，面如冠玉，眼尾细长，鼻梁挺拔，唇型圆润。这个男人自镇压黄巾军以后，因看不惯政治的黑暗而一度萎靡消沉，而后重新执掌兵权，与奸贼董卓抗衡，一心立军为民，愿天下太平。这样一位胸怀大志、志在千里的男人，如今也就二十岁，对于穿越而来的夏侯辰安来讲，这个的年龄放在二十一世纪，不过还在读大学而已。可他却要开始为日后筹谋划策，运筹帷幄。

若她不是历史专业的高才生，也断然不敢给曹操做军师，说是军师，无非就是对历史发展了解那么一点点，更何况，计划哪有变化快。在这样的一个平行时空，谁敢说这里的一切是否一定会与历史相否，而她的干涉又是否会改变历史···想到这些，她既生出一丝心疼，也生出了一丝不安，她能做的，不过是沧海一粟，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前些日子里要助曹操打天下的想法无异于蚍蜉撼大树一般不自量力。

她看向曹操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时间一久，对未来的预知不仅没给她带来成就感，反而让她压力倍增，若因她成功自是好事，若因她失败，那么这段历史在若干年后，又该会如何谱写···

“辰安？”曹操见他神情恍惚，轻唤了一声。

“侯爷有心退出政坛，将日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便是希望你励精图治，鼎新革故。可你毕竟不曾涉足政治，侯爷不放心也是理所当然，我既为你谋士，自然要拿出些真本事来。”她温柔而坚定地看着曹操，继续说道：

“当今政坛，宦官已然成为朝廷众矢之的，侯爷是个明白人。当年党锢之祸，就已经使得文人与宦官势不两立，奈何侯爷本是宦官养子，即便站位分明，却也难逃骂名。以此来看，你曹孟德亦是如此。”

曹操不曾想到夏侯辰安竟会分析到这种地步，宦官之后，来路不明，这原本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算不得什么秘密，只不过没有人敢像他这般在自己面前将话说得这么直白。他本就忌讳这点，即便夏侯辰安是他看重的人，却也让他心生不适。

夏侯辰安见他面色不佳，只当是给他加筑一道心理防护墙。她缓缓走到书桌前，执笔运墨而行，一边在平凡的纸张上挥毫泼墨，一边询问仍坐在餐桌前的曹操：

“孟德可读过《六韬三略》？”

曹操闷出一个字，辰安知他还在为刚才的话恼着，便淡然一笑，只当他还是小孩子脾性。

“六韬中之文韬，文师一卷中，讲周文王初见姜太公，太公以垂钓作比，劝文王‘以国取天下’，认定商朝虽然表面强大，但实际上已暮气沉沉，周可以取而代之。”

听夏侯辰安讲述韬略之术，曹操起身，走到书桌前，立于辰安的对面，看他笔下的字迹飘逸潇洒，爽利峭拔，写得是：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

想起上次的簪花小楷曾令他赏心悦目，不料这次的鸾翔凤翥则更另他心旷神怡，他本就喜欢舞文弄墨，当下更是面露喜色，方才的气性全然飘散，瞪着一双凤眼问：

“这又是何字体？”

曹操喜欢的紧，非要夏侯辰安将他教会了不可。辰安盛情难却，便让曹操走到书桌前。

曹操执了笔，她将自己冰凉的小手贴了上去。

便出现了十分滑稽的一幕，一只看似柔若无骨的小手握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夏侯辰安似是心虚，猛地将手撤回，磕磕巴巴道：

“我手偏小，你···你握着我的吧，用心感受我运笔的力度与方向。”

说完，她取了笔架上的另一支，曹操则从书桌旁站到了她的身后，左手自然下垂，右手则握住了那只极小的拳头。

曹操高出她半头，远远望去，倒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一个在教另一个写字。

被曹操环在怀里，夏侯辰安开始神不守舍，曹操身上的气息不受控制的钻到她的鼻间。除了书房的沉水香，还有一种男性独有的荷尔蒙气息，这让单身了二十多年的她有些心神不定。曹操有心学字，她却心烦意乱。

实则，曹操也早已心不在焉，娇躯在怀，他便不得不多想，怎么会有男子生得如此纤瘦，看着高大，环在怀里却是纤纤一把。不知何时，他早已将自己下垂的左手搭在了书桌上，这下，就更像将夏侯辰安抱了个满怀。夏侯辰安身上的香气也格外怡人，不是檀香，不是沉香，倒····像是体香。

被握住的小手冰冰凉，曹操微微皱眉，稍一低头，唇瓣停在了夏侯辰安的耳边，呵气如兰：

“可是冷？”

夏侯辰安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方才，曹操唇齿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有那么一丝跳过衣衫钻到了她的颈子里，使她的躯体产生了几分酥麻的感觉，她只得集中身上所有力量，艰难的运笔。

“这款字体叫米芾行书，其笔法稳而不俗，险而不怪，老而不枯，润而不肥。”

曹操见夏侯辰安不搭话，当他默认了，情不自禁地用他的大手握住了怀里的人的胳膊，缓缓地上下移动着。

好瘦，也好软。

仙人儿在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却是稳定了下来，随着夏侯辰安的带动，曹操似得了诀窍，慢慢地，他竟成了那书法的主导者，紧握着那只小手如行云流水一般，洋洋洒洒，将方才夏侯辰安写的那句‘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又誊了一遍，他边写边缓缓道出后面的句子：

“天有时，地有才，能与人共之者，仁也；仁之所在，天下归之。我已上任数月有余，衙署前门可罗雀，如何谈仁？”

“洛阳乃京城重地，权贵众多，侯爷刚辞官不久，自然无人敢触你楣头，等时间一长，你就知道这洛阳城有多难治理了。如今，你有两件事要做，其一，便是要与宦官阶层割裂；其二，则是要获取政治名声。桥大人来找侯爷，必然说了一些朝堂要事，既然侯爷没有告诉你，说明有些事不便让你知道，能让你知道的，就只有一件，袁逢的夫人殁了，需要你前去吊唁，其实这也不失为你证明自身站位的一个机会。往后，这曹府中的人情世故就都要你来担了。”

曹操心想，夏侯辰安不过才大了他三岁，思想倒是比自己的父亲还老成，可他的父亲，因早年忙于朝政，不曾顾上过他，母亲也是早早地就去世了，教书师傅又格外严厉，还没有人能像夏侯辰安这般沉声温语的同他谈论家国大事，助他理清人生中的难题。

如若···如若他能取得这样一位夫人，自是三生有幸。

可惜了！

他低头看看正在自己怀中滔滔不绝的夏侯辰安，也只得再道一声可惜！

秉烛夜谈不知到几时，倒是二十一世纪的‘熬夜大神’先坚持不住了，夏侯辰安半倚在床榻上睡了过去。方才二人相谈甚欢，曹操一激动，便拉着夏侯辰安到了榻上盘膝而坐。

在人家的地盘上，夏侯辰安也不好拒绝，何况她也有了几分倦意，不会盘腿的她只得斜躺在卧榻上，躺着躺着也便睡了过去。

曹操时不时歪下头看她一眼，见她睡了，声音便也嘎然而止，想着明日还要去袁府，不愿来回奔波，便打算就在辰安这里歇息了。

他轻手轻脚地将半躺的夏侯辰安抱在怀里，本想着将人平放在卧榻上就躺下来休息，可当他盯着这样一张摄人心魄的脸时，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闯进夏侯辰安的寝室的那天，他有幸见到秀发散落的辰安，那天的他，像极了一位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想到这里，他鬼使神差地将夏侯辰安发间的玉簪拔出，墨发如瀑布般散落在他的怀里、胳膊上、腿上，夏侯辰安凝白如玉的肌肤嵌在发间，剑眉似是加以修饰过的，灵动的瑞凤眼微微闭合，秀气的山根，一路向下，微张的双唇泛着诱人的光泽，再往下，便是莹白如玉的颈子，但是，他没有看到男人的象征。

曹操摸了摸自己硕大而突出的喉结，盯着夏侯辰安光滑而平坦的脖颈直发愣，他伸手上前，似是想要验证些什么，那若有所思的手指堪堪停在了夏侯辰安腰间的裙带上，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自己讪皮讪脸地给他系了腰带，又想到方才握着他的胳膊时，是如何想要环住这纤细的腰身。

他固然有些旁的心思，却也不想趁人之危，手指似得了什么指令一般缓缓上移，直到停在夏侯辰安半露的容颜旁。突然，他被那颗唇下的那颗小痣拉住了目光，灵动的小痣似乎活了一般，朝着他调皮地眨着眼睛，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贴上了夏侯辰安柔软的唇瓣。

他大惊，遂将人慌乱地放倒在榻上，落荒而逃。

得了曹嵩的嘱托，曹操第二日便前去袁府参加吊唁。

今日的曹操穿了一袭白衣，他已许久不执那柄湘妃竹扇了。夏侯辰安同他一起，她在白衣外披了一层黑色纱衣，系了白色发带，更显庄重。待二人吃过早饭，福儿也已备好了礼金、香烛和纸钱，三人一同乘马车去了袁府。

前来袁府参加吊唁的除了文武百官、当地的一些富商外，还有袁府的一些门生故吏，曹操前去上香祭拜时，看到了一身孝衣的袁绍和袁术分别跪在棺椁的两边，袁术虽哭得眼睛红肿，却也不失贵族风范。

下人取了点好的香烛递给曹操，曹操却先递给了身后的夏侯辰安，下人见此，又点了新的递过去。夏侯辰安刚要叩拜，不承想被袁术上前一把夺过香烛，掷于地面：

“什么无名之辈，也配来祭拜我娘！”

夺得是夏侯辰安手中的香烛，犀利的目光却是紧盯着曹操。不等曹操发作，袁绍便迅速起身，一把拉住了袁术的手腕，小声地说道：

“公路，今日不可闹事，你忍心看娘连最后的路都走不踏实？”

“少在这里假惺惺了，谁不知道我娘的死就是拜你所赐！”

袁术一把甩开袁绍的手，转头就朝着袁绍骂去。曹操刚想替袁绍说话，便被夏侯辰安一把拉住，她朝香火处使了个眼色，曹操拜了三拜，将香火放入香炉，转身离去，全然不理会兄弟二人在那棺椁前吵得不可开交。

一路上，曹操遇到了太多前来参加吊唁的贤才志士，直到出了袁府大门，曹操才开口对夏侯辰安说：

“袁绍和袁术兄弟两人皆有枭雄之姿，若天下大乱，这二人必然都是割据一方的英雄！”

夏侯辰安看曹操满脸的落寞，知他为方才之事而伤感，她盯着曹操那一双丹凤眼，平缓而柔和、斩钉又截铁道：

“不及你！”

曹操瞳孔微张，难得掩饰自己的情绪，却被夏侯辰安看了个通透。方才袁术指桑骂槐，明里暗里都是瞧不起他，他不像袁术、袁绍，有那般好的家世，因此而伤悲又落寞。

夏侯辰安的一句‘不及你’，似胜过千言万语千言，也更激励着曹操一往无前，自此，对夏侯辰安的感情便也更深了几分。

更阑人静时，梦中蔡文姬的影子早已飘散，随之入梦的早已变成一袭白衣的翩翩少年。有了同性做遮掩，曹操常与夏侯辰安同榻而眠，醒来时也常有交颈而卧。最初二人皆有不自在，一个为自己的女儿身尴尬，一个则为自己生了旁的心思而惭愧，时间一久，反倒自然了起来。

律回春渐，新元肇启。

连着有段时间了，丁夫人寻曹操不得，最后，从下人嘴里得知曹操在夏侯辰安所居住的柳苑。

去年的时候，丁夫人一时嘴快，说出替曹操去蔡府求亲的诨话，倒让曹操认了实。这件事一直搁置着没办。便是丁夫人自己也数不过来，曹操有多久不曾到她房里来过了，这让丁夫人误以为是自己迟迟未去蔡府求亲的原因。

前思后想，她还是置办了得体的礼品，亲自去蔡府走了一趟。

好容易得了消息回来，却总不见曹操，便又不得不再去柳苑走一趟。

她一介妇道人家，是不该去丈夫谋士的住处的，可若她再不去，指不定什么时候能见上夫君。

眼瞅着又到了季春时分，杨柳抽新，夏侯辰安正在亭子里同曹操下棋。经过一年多的相处，二人对彼此都有了一个更加深入的了解和认知，惺惺相惜，无关风月。

丁夫人入了门槛后就被小院的别致所吸引，一边四处观赏一边惊叹夏侯辰安的园艺才能。

“想不到夏侯公子竟将柳苑布置得如此出色，倒是快成了曹府最令人赏心悦目之地了。”

“夫人不知道，这夏侯公子的样貌也格外出众，去年奴婢得小侯爷吩咐，来过一次。”

丁夫人身边的丫鬟回着丁夫人的话，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丁夫人便也对这夏侯辰安生了几分好感。

柳苑不大，没用多久，便到了正厅，厅里没有曹操的身影，只有两个清秀的小丫鬟拿着鸡毛掸子清理书架上的灰尘。突然见到丁夫人来访，倒是吓了一大跳，慌忙跪下身来行礼。

“曹大人可是在夏侯公子这里？”丁夫人向来冷言冷语，除了身边常伺候的丫鬟，曹府上上下下都觉得这个女主人不好相处。

“曹大人与夏侯公子在亭子里下棋，奴婢这就去告知大人。”

“不必了，你忙吧，我自己去。”

丁夫人出了正厅，一边观赏柳苑的绿植，一边在院子里搜索着曹操的身影。遽然，她被一副和谐而美好的画面刺伤了眼睛，原是曹操因赢了夏侯辰安半个棋子而开怀大笑，硕大的喉结就像在光滑且修长的脖颈上镶嵌了一颗宝石，丁夫人不是没见他笑过，但这般恣意洒脱地笑却真真儿没见过。她暗自揣度男人世界里的雄才大略是如何胜过闺阁情趣的，最后，归结为自己性情冷淡，不曾给到曹操所谓的乐趣。

再看曹操对面的夏侯辰安，倒是安静地勾着唇角，侧面观之，容颜便已惊为天人，丁夫人大骇，愣是迟疑了半晌，没敢向前迈出一步。是在怕什么呢？难怪曹操许久不曾踏进她的房门半步，也不曾跟她问过蔡府的消息，终是蔡家女儿不及这夏侯公子的侧颜之姿。

“辰安，这局你输了，今夜，怕是我又要宿在这里了。”

若说夏侯辰安的侧颜还不足以让丁夫人乱了心神，那曹操这一句话便如同一碗迷魂汤，使得丁夫人昏了大半。最后，还是夏侯辰安先瞧见了她，可惜，夏侯辰安不识得他。

曹操的目光沿着辰安的视线摸索到丁夫人身上，似是刚才的高兴劲还没过，嘴角依旧上扬。

“夫人怎么到这里来了。”

“妾身见过夫君，见过夏侯公子。”

估计是见了夏侯辰安的正脸才放了心，饶是样貌好看，却也是一副男子气概，丁夫人便也大大方方地行了个礼。

夏侯辰安起身还了一礼，实在是猜不到这位夫人是曹操众夫人当中的哪一位，却也觉得自己不便在此，便向曹操施了一礼，淡淡道：

“夫人来访，辰安先行告退。”

“夏侯公子且慢，”丁夫人不想因为自己的到来耽误了夫君的大事，索性就当着夏侯辰安的面说了起来：“不是什么别的事，妾身得知夫君心仪蔡家千金蔡文姬，便前去替夫君求亲，也幸亏妾身没把话说出口，蔡大人见了我便给了我一道婚帖，说是文姬不日便大婚，许的是太学生卫仲道····”丁夫人一边说一边盯着曹操的脸色瞧，倒也不见有何变化。

“夫人果真恢廓大度，在下先告退了。”曹操没说话，夏侯辰安倒是先告了别，徒留一对璧人于柳树下四目相对。

“辰安！”曹操见辰安离开，喊了一声，不见其回眸，而后蹙眉瞪着丁夫人道：

“我那日不过是随口一说，你若有心，倒也不必等到近日才去，且蔡邕嫁女之事，我早已知晓。”转念一想，蔡文姬出嫁，自己势必要备了礼金前去蔡府走一遭的，是自己近日迷恋同夏侯辰安探讨学问，只要衙署清闲，他便躲在柳苑不走了。思及此，他话锋一转，原本埋怨的意思硬被说成了道谢：“说起来还要感谢夫人替我走这一趟，全当是给文姬送贺礼了。”

说罢，曹操拉过丁夫人广袖下的玉手，有些凉意，再看她一袭浅青色薄衣，亦不蔽暖。还未到暮春，除了中午时分，气候依旧蓄满了凉意，曹操怎会不知是自己的缘故，才让丁夫人不得已到柳苑寻人。顿时生了一丝怜悯之心，将丁夫人揽在怀中，离开了柳苑。

不远处的夏侯辰安目送一对夫妻走出院门，转头问向身边的丫头：

“这位夫人是？”

“回公子的话，是丁夫人。”

“府上有几位夫人？”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曹操的夫人，光是《三国志》里面记载的就有十五位，没有名分的则不计其数。怎么？如今的曹操身边就只有结发妻子丁夫人？莫不是自己的到来干扰了曹操的姻缘不成？

但夏侯辰安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结论，刚才丁夫人不是还说，曹操有意想取蔡文姬，只是阴差阳错没娶成罢了。

她的沉思让她忽略了方才内心的不适感，夏侯辰安忘了，她也是一个女人，她的年龄放在古代，早该结婚生子了。有好几个夜晚，曹操不经意间抱她入睡的感觉，也让她生了几分沉醉之感。

曹操送丁夫人回房后，并未久待，丁夫人的突然来访，也让他陷入了深思熟虑。作为一个丈夫，对自己的结发妻子已然无情无欲，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她同丁夫人没有生育骨肉，照常理来说早该纳妾，便是丁夫人有意在他的房里塞人，但他不进她的房，这也让丁夫人难办。

且他最近同夏侯辰安相处得愉快，开始是同夏侯辰安聊得久了不想回房，往后便是他自己不想回房，多次醒来，发现自己怀中的美人，顿时心花怒放，那种感觉跟同女人睡了一宿截然不同，好像一个就只是情欲上的满足，而另一个则是内心里的满足。

有那么几次，晨起之时，腿间巨物苏醒，他兽性大发，便会匆匆离去，自行解决一番，也有那么几次，晚上做一个春梦，晨间身下便是湿漉漉一片。可那梦中分明什么都不曾瞧见，只不过是一个苍白的背影，回眸一笑，影影绰绰，倒是唇下的小痣十分清晰。

最近，他似是得了乐趣，不想离开柳苑，只要无事，便同夏侯辰安商讨兵法，一共用餐，或是衙署忙完回来后二人下一盘棋，聊一聊天下大事。

他总是有一番强烈的感知，夏侯辰安似是知他今后的命运一般，有时候，总会在一个点上反复说许多次。惹得他总想问一句：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