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近来,复旦大学被誉为“怪才”的王德峰教授在讲台上吸烟的视频闯入我的视野。他讲课深入浅出、引人入胜,那抽烟的姿态更是潇洒自如,仿佛在课堂上都无法抑制对烟草的眷恋,这或许显示出他对烟草的依赖之深。</p><p class="ql-block"> 有人说,抽烟的男人背后藏着故事,象征着成熟与深沉;也有人说,抽烟的男人有一种苍凉的美感,寂寞而沧桑。然而,我却认为,这些说辞不过是吸烟者为自己的习惯寻找的美化之词。</p><p class="ql-block"> 此时,我独坐在夜晚的窗前,思绪飘远,回忆起自己与吸烟的那段往事,一切仿佛就在眼前,清晰可见。那烟雾缭绕的往昔,如同一幅幅画卷在眼前展开,往事并不如烟,而是深深地烙印在记忆的深处。</p> <p class="ql-block"> 中学刚毕业,我便踏入了职场。不久后,前往省城参加为期一年的业务培训。临行前,母亲千叮万嘱:“出门在外,千万别吸烟。”然而,培训班的大寝室,有几位是曾经的老知青和退伍兵。他们步入社会早,都有吸烟的习惯,年轻学员总爱听他们带着烟草味的往事。每当他们吸烟时,总会递给我们“新兵蛋子”一支。起初,大家面面相觑,不敢贸然接受。几天后,有人还是接过香烟,模仿他们的样子吞云吐雾。不久,学吸烟的“新兵蛋子”也开始买烟,并热情地递给老知青和退伍老兵,彼此之间的情感更加融洽。我渐渐察觉,我们不吸烟的人似乎被逐渐边缘化。这段经历,如同一场无声的蜕变,让我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逐渐走向了另一个充满烟雾的世界。</p> <p class="ql-block"> 有一天,我忽然意识到,老知青和退伍兵抽烟,我无法阻止,只能无奈成为被动吸烟者。既然无法改变,不如主动适应,或许这样更能融入他们的圈子,以便将来更好地适应社会。我还记得,一个夏日的傍晚,我花费了五角钱买了一包“大前门”烟,开启了我的吸烟生涯。不久后,我也慢慢上了瘾。我曾愚蠢地自我安慰,吸烟的人更合群,因为你递烟给别人时,就已显得谦虚、友好。然而,这看似合理的借口背后,隐藏着是我对烟草的逐渐依赖。</p> <p class="ql-block"> 回到单位上班后,徐科长德高望重,但脾气不太好,尤其厌恶别人吸烟,我正好与他对面办公。每当我吸烟时,他就皱眉摇手,仿佛是在驱赶无形的毒气。心情不好时,他会严厉地说:“若要吸烟,请到室外去。”几次下来,我心有余悸,不敢在办公室吸烟。</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作为业务主办,自有客户上门。当年社会上“烟酒不分家”风气盛行。来科里办业务的人,第一件事就是递烟。我惧怕科长责备,不敢接受,他们就随手把烟扔在桌上。每天下班,桌子上都有一大把的烟支。这些用来交际的香烟都是很好的,我便用一个铁盒把散烟收集起来,带回家享用。然而,好景不长,徐科长连这点小“福利”也要过问。一旦发现有人给我递烟,立刻大声说:“他年轻,不会抽烟!别害了他。”<span style="font-size:18px;">那一刻,递烟者仓皇道歉,我则面红耳赤,在烟雾与规矩的夹缝中无所适从。</span></p> <p class="ql-block"> 那次向父母诉苦时,母亲欣慰的笑容像一束光照进我的困惑。她斩钉截铁地说:“科长管得对!”这简单的五个字,在我心里激起阵阵回响。渐渐地,“谢谢!我不会吸烟”成了我面对递烟时的本能反应,仿佛徐科长严厉的目光已经内化成了我的良知。</p><p class="ql-block"> 可烟瘾这个狡猾的对手,总在四下无人时悄悄来袭。我会像做贼般溜到室外,让那一缕青烟消散在风中;也会在朋友“就抽一支”的怂恿下,让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土崩瓦解。这场与自己的战争,时而偃旗息鼓,时而烽烟再起,就像那支在指间明灭的香烟,燃尽的是决心,升腾的是悔意。</p> <p class="ql-block"> 一天晚上,月光格外清冷,我如往常般驾车回家,指尖夹着的香烟在黑暗中忽明忽暗。突然,一簇火星坠落在大腿上,灼痛感瞬间惊醒了我昏沉的神经。就在我慌乱拍打时,一连串刺耳的撞击声撕裂了夜的宁静——车子失控撞向隔离栏,金属扭曲的声响在耳边炸开。</p><p class="ql-block"> 停下车时,我的衬衫已被冷汗浸透,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望着扭曲的护栏和散落的零件,劫后余生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回到家,我强作镇定地洗漱,却在镜中看见一个面色苍白的自己。这一刻,我终于明白:这场惊魂记,不仅撞碎了我的侥幸心理,更撞开了戒烟的决心——原来生命与烟瘾之间,从来就没有缓冲带。</p> <p class="ql-block"> 戒烟的第一天,我将香烟慷慨赠人,把陪伴多年的打火机、烟灰缸统统送进垃圾桶。接下来的日子,身体开始剧烈抗议:整日昏昏沉沉像得了重感冒,味蕾罢工让饭菜索然无味,脾气更是像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p><p class="ql-block"> 幸好有妻子化身“戒烟督导”,每天变着法子转移我的注意力。我们踏着晨露爬山,在夕阳下散步,周末就泡在电影院。渐渐地,那些抓心挠肺的烟瘾发作,从暴风骤雨变成了零星小雨。一个月后的同学聚会上,看着老友们吞云吐雾,我竟像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默剧——原来,戒断成功的标志不是战胜诱惑,而是当诱惑再也掀不起内心波澜。</p><p class="ql-block"> 命运总爱开玩笑。七八年后工作岗位变动,我常要外出协调沟通,香烟竟成了我工作的“通行证”。起初只是礼节性地揣着烟盒,在谈事时恭敬地递上一支,自己则不吸。时间一长,我似乎发现,对方接过烟独自吞吐时,那飘散的烟雾里写着“不合群”三个字。</p><p class="ql-block"> 更讽刺的是,新来的领导是个行走的烟囱。会议室永远弥漫着蓝灰色的雾霭,他递烟的动作比批文件还勤快,甚至不由分说就为你点上。我有时感到内疚和不安。渐渐地,我重新沦陷在熟悉的尼古丁里,仿佛这些年戒烟的坚持,不过是漫长烟瘾中一次短暂的喘息。这种轮回般的宿命感,就像烟灰缸里永远扫不净的烟灰,明明知道不该重蹈覆辙,却总在人情世故的裹挟下,一次次点燃不该点燃的香烟。</p> <p class="ql-block"> 有一段时间,我常感胸闷、咳嗽。经检查,发现肺部有些阴影。医生告诉我,这与长期抽烟有很大关系。随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医生说,半年后仍须复查,并明确要求我必须戒烟。</p><p class="ql-block"> 一次遇见那位“老烟枪”,他吐烟圈的样子像在表演魔术。“你这种‘过堂烟’抽法,”他弹着烟灰笑道,“烟都没在肺里打过转就吐出来了,戒起来肯定比我们这种‘老烟囱’容易多了。”他的话像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我戒烟的信心——原来这些年,我身体记住的更多是拿烟的动作,而非尼古丁的滋味。</p><p class="ql-block"> 病痛成了最严厉的导师,而这次,我决定真正毕业。把打火机扔进垃圾桶时,金属碰撞的声响,像极了我与烟草时代决裂的号角。</p> <p class="ql-block"> 每个人的戒烟方法各不相同,没有固定的模式。我的方法,就是烟瘾发作时,去散步、爬山、打羽毛球,有时候看电影、唱歌、吃零食,以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并且尽量远离正在吸烟的人,果断拒绝别人的递烟。看过作家冯骥才谈到自己戒烟时说:刚开始戒烟很痛苦,烟瘾上来,不得不把一支空烟斗叼在嘴上,就像在戒奶的孩子嘴里塞上一个奶嘴。他的好友作家张贤亮也深谙此理,每次点上烟,吸上两三口,就立即把烟按灭,由此慢慢地减少,最后达到戒烟目的。<span style="font-size:18px;">这些文坛老烟枪的智慧,都在诉说同一个真理:戒断需要温柔的替代品。</span></p><p class="ql-block"> 我终于彻底戒烟了。戒烟之后,我食欲更好,脸色也较过去红润些。如今,我戒烟已经十五、六年,对烟味有了很深的抵触。每年复查肺部一次,都没有变化。医生说:“没有变化就是最好的变化,祝贺你!”这话让我倍感欣慰。</p><p class="ql-block"> 戒烟,是我人生中值得回味的一个篇章,这段历程锻炼了我的毅力、克制力,让我收获更多健康,也让我更有男人魅力。这支没有点燃的人生,反而烧得更亮了。如今回首,那些与烟瘾抗争的日子,那些清晨不再咳嗽的舒爽,都化作生命中最珍贵的印记。正如那缕消散的烟雾,看似无痕,却永远镌刻在我的记忆里——往事并不如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