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杆三八大盖枪

龙的传人(曙群)

<p class="ql-block">  一个秋日的上午,村民们三三两两来到西大林村供销社买东西,见到还没开板,门在里边插着,屋里应该有人,喊了几嗓子没动静,大家感觉不对劲儿。</p><p class="ql-block"> 民兵排长刘大个子翻墙入院扒窗户一看,经理孔祥沂(化名),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像是睡着了,走进屋里仔细一瞧,满身是血,地上躺着一杆步枪,开始以为是他杀,后来,看到死者大母脚指头上绑着一根鞋带,鞋带另一头系在步枪的扳机上,人们才恍然大悟,八成是自杀。到底是不是自杀,为什么自杀,这事还得从头说起。</p> <p class="ql-block">  几年前,孔祥沂从山东老家只身闯关东来到东北,挑着货郎担走村串乡的转悠几年,攒了几个辛苦钱。后来,他发现辽东清原县莫日红山脚下的西大林子,虽然是一个僻远山村,但却山丰林茂、土地肥美,便放下货郎担在子,在这个地方置了几亩地,盖了几间草房,过起了自由自在的田园生活。</p><p class="ql-block"> 正当他盘算着娶一个健美的媳妇儿,生一窝孩子,然后再领着老婆孩儿回山东老家显摆一圈的时候,八路军(东北民主联军)土改工作队开进了村,一场社会大变革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p><p class="ql-block"> 由于他独自一个人,家里比较清静,开展工作方便,工作队一个姓亓的队长就住在了他家。</p><p class="ql-block"> 亓队长一口浓重的山东话,拉近了他们俩的关系,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一来二去两人无话不谈,时常促膝长谈到深夜,通过一段接触,他感觉这支队伍属实不一般,将来肯定大有发展,备不住将来的天下都是他们的,我应该跟着他们干。</p> <p class="ql-block">  由于他念过几年书识几个字,加上头脑聪明、办事利索,白天跟着工作队丈量土地,钉木桩,晚上扒拉算盘帮忙算账。不久便成了工作队依靠的基本群众。</p><p class="ql-block"> 随着土改工作的深入,为了发展生产,促进城乡贸易交流,村里成立了供销社。</p><p class="ql-block"> 亓队长考虑孔祥沂在运动中表现突出,过去又做过货郎,有一定的经商经验,所以力推他当了村供销社经理。</p><p class="ql-block"> 孔祥沂果然不负重托,时间不长就把西大林子供销社干的购销两旺、风生水起。</p><p class="ql-block"> 特别是孔祥沂给部队收购的一批狗皮,皮板完整、毛色光亮,部队被服厂制作成狗皮棉帽后,深受野战部队的欢迎。战士们反映说:这个狗皮帽子戴在头上既舒适保暖、又威风八面,打仗时,对敌人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部队打算还在他这里订购皮货。</p><p class="ql-block"> 此时的孔祥沂,甭提多高兴了,心想,虽然我没有到前线打仗,但我收的狗皮,为部队打胜仗出了一把力!县、乡两级供销社领导也很高兴,认为孔祥沂是一个有能力、有前途的好苗子。</p> <p class="ql-block">  那年月,莫日红一代经常有胡子出没,为了保卫土改胜利果实,县里组建了各级民兵队伍,用部队换下的各种武器装备了民兵组织。</p><p class="ql-block"> 一天,人们发现一辆满载货物的胶轮马车出现在村口,孔祥沂手持鞭杆坐在车沿上,身后背着一杆步枪,脚蹬一双美式全牛翻毛大皮鞋,像得胜归来的将士,好不威风。村里人闻信儿前来供销社院里帮忙卸货。大姑娘、小媳妇望着花布、小镜子、发卡羡慕不已。</p><p class="ql-block"> 小伙子们则摸着那杆嘎新的三八大盖枪爱不释手。民兵排长刘大个儿说:“还得是人家吃公家饭的,发的枪都是嘎新的,子弹就给了一面袋子,足有一千发,还发了一双全牛大皮鞋,咱村民兵发的几杆破烂枪,子弹也不多,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p><p class="ql-block"> 有了这杆枪,孔祥沂如获至宝,成天背在身上,晚上睡觉也搂在被窝里。没事儿就拎着枪进山练习射击,顺便打个獐狍野鹿啥的。结果一个月下来,打了数百发子弹,连个野鸡毛都没打着。 </p><p class="ql-block"> 有句话叫冤家路窄。一天孔祥沂又从山上空手而归,走在一个岔路口时,有人喊他的名字,扭头一瞧,原来是民兵排长刘大个子,从另一条沟膛子里大步流星的走出来,背着步枪,肩上扛着一只狍子,手里还拎着两只野鸡,笑呵呵说:“祥沂,啥也没打着吧?白瞎你那杆快枪了,你挑担做买卖是行家,天生就不是扛枪打仗的料,来,这两只野鸡你拿着,有人问,就说是你打的”!孔祥沂无地自容,二人推让了一会儿,他拎着野鸡耷拉着脑袋回家了。</p><p class="ql-block"> 从此,孔祥沂把枪擦干净,锁进柜子里,再也不打猎了,还给了刘大个子二百发子弹。</p> <p class="ql-block"> 秋后一天,孔祥沂在店里正低着头扒拉算盘拢帐,栏柜外一个女人轻声慢语的问道:“孔经理,收山货吗”?抬头一瞧,原来是村西头的卞寡妇,他连忙一脸堆笑的说到:“收!收山货,啥东西,拿来了吗”?卞说:“有榛子、核桃,还有山梨干,两大筐,我拎不动,你能上门收吗?”孔说:“可以,可以”。说着,操起一根扁担、一杆秤就随着卞寡妇走了。</p><p class="ql-block"> 进到卞寡妇屋里,一股女人房间特有的香气,扑鼻而来,各种物件摆放有至,炕席抹的倍儿亮,一尘不染,令他这个独身男人陶醉不已。验完货,过完秤,他给卞寡妇开了一张收据,告诉她,凭此条上写的价钱,可以在供销社随意等价拿货。</p><p class="ql-block"> 回来的路上,他挑着担子,想着那个充满香气的温馨小屋,一颗小心脏在突突直跳,晚上,躺在炕上烙了一宿大饼。</p><p class="ql-block"> 卞寡妇长的柳叶弯眉丹凤眼,一步三摇风摆柳,是十里八村公认的大美人。当家的是矿里的凿岩工,结婚不久,在一次井下事故中不幸遇难。她年纪轻轻便成了寡妇。</p><p class="ql-block"> 干柴遇烈火,一碰就燃烧。几天来,孔祥沂总是心神不宁,时不时寻找机会去卞寡妇家嘘寒问暖。卞寡妇更是过来人,隔三岔五、假么装的溜达到店里来买些小东是物,有意接近孔祥沂。</p><p class="ql-block"> 一次,孔祥沂帮助他家挑完水、劈完柴、修完房,天已擦黑,他洗完脸起身刚要走,她说别走了,桌都摆上炕了,鸡也炖好了,吃完饭再走吧!他窃喜,心想,正中俺老孔下怀,就势蹦上了想往已久的温馨小炕。</p><p class="ql-block"> 月牙弯弯挂窗棂,男女对饮几多情。孔祥沂喝的热血沸腾,卞寡妇饮的双颊绯红。二人四目相对了片刻,便吹灭了炕桌上的油灯.....。村里人见到二人如胶似漆的样子,觉得孤男寡女也正常。</p> <p class="ql-block">  英雄难过美人关,深陷温柔不自拔。之后的日子里,他索性领着卞寡妇尽情的欢乐,上清原、下沈阳、逛百货、吃馆子,忘乎了所以。</p><p class="ql-block"> 花光了自己的积蓄后,竟色胆包天,把手伸向了军队订购皮货的预付款。不久,部队被服厂催要皮货,孔祥沂儍了眼,东挪西借也怼不上窟窿。他深知,挪用军费,轻者坐大牢,重者吃枪子。</p><p class="ql-block"> 入夜,孔祥沂坐在办公室里陷入了深深的绝望,悔恨自己的行为,无脸见领导、无脸见村民,无脸见自己的亲人,于是,提笔写下了一份《绝命书》。</p><p class="ql-block"> 然后,打开柜子,取出了那杆没有射到猎物的三八大盖枪,抚摸了一阵,推上膛一颗子弹,脱下皮鞋,解下鞋带,一头系在右脚大母指上,一头绑住步枪扳机,坐在椅子上,把枪口对准咽喉处,右脚往下一蹬,砰一声,鲜血溅满身后的墙壁。</p><p class="ql-block"> 人们在抽匣里发现了那份《绝命书》。敬爱的领导:我为了追求享乐,利令智昏,挪用了军队的货款,犯下了滔天大罪。对不起领导,对不起部队,对不起亲人!我只能以死谢罪,再见了!</p><p class="ql-block"> 在场的刘大个子说了一句话“算是个爷们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