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父亲,传家风

大庞yuexu

<p class="ql-block">忆父亲,传家风</p><p class="ql-block"> 文学班 庞岳旭 13875835256</p><p class="ql-block"> 壬寅年的清明节,适逢父亲百岁冥诞,一大家子齐聚乡村老屋,杀猪宰羊,祭奠父亲。手捧父亲遗像,我不禁潸然泪下,悲痛欲绝!</p><p class="ql-block"> 01</p><p class="ql-block"> 父亲一生甘于平凡,为人处世自有准则。</p><p class="ql-block"> 父亲小时候,家境贫寒。祖父腿有残疾,祖母裹了一双小脚,讨生活都极不容易,父亲没进过学堂门。不满十八岁,祖父求当地大户人家的儿子李先生,将父亲带到国立湖南大学打杂,给父亲一条生路(其时李先生是湖南大学庶务处一主任)。父亲到湖大后,在庶务科当了一名勤杂工。父亲勤快,忠厚,看事做事,谁都可以支使他:敲钟,打铃,清掃,油印,还帮人誊写教案。这期间,父亲不仅辛勤工作,同时也不忘认字学文化。通过自己的勤奋,父亲从大字不识一箩的文盲,到后来的能看书读报,其花费的心血,个中的滋味,只有他一人知晓。最让人倍感自豪的是父亲从一个啥都不懂的穷小子,成长为一名光荣的先锋战士。1948年,父亲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后来,更是成为了西区地下党支部书记,领导和参与了地下党组织的一系列活动,其中特别有名的是湖大的“四罢”(工人罢工,教授罢教,学生罢课,职员罢职)运动,取得了圆满成功。那年,父亲被人告密,装进了麻袋,准备扔入湘江,幸得庶务科的李先生力保,说:“这是个老实伢子,字都不识,哪能是共党啊。”父亲才幸免于难。</p><p class="ql-block"> 长沙解放后,父亲作为长沙市第一任临时政府的工人代表,参与了包括修建五一路在内的市政规划。后来,高校合并,父亲来到了湖南师范学院任职。当年父亲进入“革大”学习,与时任省长的刘正先生同学。组织上曾找父亲的谈话,想让父亲去攸县当县委书记,父亲婉拒了,说自己读书少,水平有限,怕当不好一任父母官,还是另选能人的好。于是,父亲来到了湖南师范学院平江分院担任党委书记。后来,在湖南师范学院南院体育系当起了书记兼系主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02</p><p class="ql-block"> 父亲常说,政府有政府的难处,自家的困难自己解决,没有过不去的日子。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父亲积极响应政府号召,让在师范学院家属工厂做事的母亲,“不在城里吃闲饭”,带着刚刚出生四十多天的我,还有四岁的三姐,一起回了农村爷爷奶奶家,父亲带着八岁的大姐,六岁的二姐留在长沙生活。这样,我们几姊妹,一半是城市户口,一半是农村人了!母亲曾说,她也央求过父亲,咱们家孩子多,孩子小,是不是可以向上级反映,不回农村啊。父亲回答说,作为一个党员干部,关键时刻要起带头作用。打那以后,父亲母亲就一直分居两地。我知道,父亲体育系任职期间,曾经多方奔走,解决了系里好几对教职工夫妻两地分居的困难,赢得了教职员工的交口称赞,大家亲切地称父亲为“外婆书记”。唯独母亲,当了一辈子的农村妇女,父亲从未想过,要解决自己两地分居的困难,或者是为母亲安排一份轻松的工作。我亲眼看见母亲曾经在工地上砍红砖,也曾经给商店里当过煮饭女工。父亲八十岁那年,有一天,很高兴地将我们姊妹叫到一起,告诉我们,已经帮母亲办好了省医保,以后母亲生病住院什么的也有了保障。我们泪目啦!我们知道,那是父亲唯一的一次利用自己的身份办的一件私事。</p><p class="ql-block"> 曾记得那年,我还未满十六岁,刚刚高中毕业。回到生产队里,每天要出集体工,实在累得很。当时父亲是平江分院的党委书记,我便想让父亲帮我走走后门,当个中文系的工农兵学员,毕业以后出来当个老师也挺好的(当时的老师待遇在还当不得供销社的营业员)。心想父亲给我弄个名额应该是没问题的吧。可父亲说,工农兵大学生要由当地推荐,不是他说了算的。我一听,知道凉了!当时我们大队推荐工农兵学员,是要从祖宗三代都没上过学的家庭里选的,而当时我们家已经有了三个高中毕业生了,想被推荐,门都没有!</p><p class="ql-block"> 恢复高考的那一年,我考上了益阳师范的艺体班,听人说,湖南师院招自己的子弟为“走读生”,我父亲又跟艺术系的丁主任共用一个厨房,关系很好,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我试着问了问父亲,希望也能给我弄个名额。父亲说:难得费力咯,你自己考上的学校,有书读了,几多光荣啊。我知道“走读生”无望了,也就听了母亲的劝,“解决了户口,跳出了农门”,放弃了不去师范、第二年重考的想法,背起行囊,去到了益阳。</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03</p><p class="ql-block"> 父亲在他的同事、学生眼里,是慈眉善目的“外婆书记”,在我的心中,却是威严的代名词。我常常跟姐姐们吐槽:父亲对我是威严多于慈祥。虽然父亲从来都没有呵斥过我,连重话都没说过,更别说打我了,可我就是怕他。小时候我很皮,母亲常说我不像个女孩子,就是个野小子。母亲管不住我时,只要说是告诉父亲,或者吓唬我父亲回来了,我就会做回乖乖女。这成了母亲管我的法宝,屡试不爽。其实,我很小就知道,父亲是爱我的,虽然他从来都没有说出过口。但是,我偷听到过父亲在别人面前夸我:嗯,这妹叽还行!打我记事起,父亲每次回家,总会给我和三姐带回儿童读物,我记得最多的是《儿童时代》,封面上总是会写上“华伟纯旭”我们姊妹几个的名字;每年除夕夜,总会给我们姊妹每人一张崭新的一角钱压岁;为了给我找高考的复习资料,父亲顾不得自己正在住院,硬是提前出院,为我参加高考劳累奔波。</p><p class="ql-block"> 记得是我八岁那年,课间跟同学打闹,摔断了腿,母亲忙,再说看我平日里总喜欢疯,身上经常不是这里青一块,就是那里紫一坨的,也没怎么在意,只问我疼不疼,我说只要不用力就不疼。其实我是怕母亲怪我,只好忍住疼啦!好在离学校近,小伙伴们轮流背我,居然没缺一天课。学校放插秧假,父亲回来了,见我的腿仍然不能着地,急忙将我带去长沙。从父亲住的麓山门到南区骨科医院,虽然只有一江之隔,但也有好几公里啊。我们除开过江坐轮渡以外,父亲生怕我搭乘公交车会有磕碰,硬是背着我走路呢。趴在父亲的背上,我细数着父亲头发上滴下的汗珠,心里堵的厉害,老是想从父亲背上溜下来,可总是会被父亲发觉,父亲一边小心翼翼地托着我往上颠颠,一边告诉我快到了,就快到了!我感觉是走了好久好久吧,终于到了医院,如今,我都能清楚地记得,父亲放下我,长长的输了口气,用手指刮了一圈脸上的汗,要抱我,我不肯,于是牵着我一步一跳地去到医生那里。其实,我那时候也是长输了一口气,总算到了,我不会再累着父亲了。</p><p class="ql-block"> 我从小随母亲在农村长大,每年跟父亲在一起的日子不多。每到暑假,就盼望着能到长沙跟父亲住。可父亲忙,住不了几天,父亲就会把我交给车队,让到双狮岭拖煤的司机,带我到南塘,然后我自己走路回家。那年暑假,父亲破天荒的说要送我回家,并且是坐从长沙到韶山的火车回去。虽然从韶山到家里要走二三十里路,可想到能跟父亲一起坐火车回家,心里还是很期待!绿皮火车的速度不快,长沙到韶山要两个多钟头吧。一晃,就到了中午,火车上有盒饭叫卖。父亲看着我眼珠子都快落到人家饭盒里去了,也起身给我买了一盒。我喜滋滋地埋头吃着,满口的饭,满嘴的油,父亲在旁边宠溺地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我抬起头,不解地问:爸爸,您的饭呢?父亲笑笑:只买了一盒,大人抗饿。我吃得差不多了,将饭盒推给父亲。父亲问我饱了没?我说我真的吃不进了。父亲见我不吃了,拿起饭盒,用筷子将饭盒里的散饭剩菜扒拢,扒得那么仔细,生怕漏掉了一粒,然后捧起来,塞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那份满足,似乎品尝的是人间美味。我惊呆了,父亲居然吃我吃剩的饭,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父亲看到我的小模样,说:嗯,好吃,别浪费了!儿时不解,父亲为什么不多买一个盒饭,长大了以后就知道了:其实父亲哪能不饿呢?父女两一早从河西的麓山门,走到河东的火车站,再坐几个钟头的火车,哐当哐当的,肚子里早就唱上空城计了。父亲宁愿挨饿,也舍不得多买一个盒饭,舍不得多花三毛钱。是因为父亲肩上的担子重啊。他挑着的是我们全家人的吃穿用度和希望,还有年迈的祖母要赡养,多病多灾的伯父一家要帮衬,能省一分是一分吧!</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父亲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共产党员,恪守着一个共产党员的职责,完成了他在尘世间极其平凡的轮回。虽然没留下什么惊天动地的壮举,也没留下多少财物,但是父亲在我们的心中竖起了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人、一个好人的标杆!父亲就是一个真正的大好人!父亲离开我们整整十年了,父亲的音容笑貌,还时常在我们脑海中浮现!父亲的谆谆教诲,我们也铭记在心!父亲勤劳俭朴的作风,我们会一代一代永远传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