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的野花——闲话年画民俗

姚文学

<p class="ql-block">芬芳的野花</p><p class="ql-block">——闲话年画民俗</p><p class="ql-block">姚文学</p><p class="ql-block"> 20世纪80年代初期,庄稼连续几年获得大丰收。某年寒冬腊月,父亲满怀喜悦的心情,从镇上买回一套“松鹤延年”的中堂画,还有两张“鱼庆福寿”、“招财进宝”的单幅画,乐滋滋恭恭敬敬地贴上泥巴的墙壁上。祈盼吉祥如意的古老题材、大红大紫的艳丽色彩,几张年画瞬间让农家寒舍充满了洋洋的喜气。往年,家里贴的除了领袖像之外,就是什么“智取威虎山”、“北京风光”、“做人要做这样的人”之类的带些政治色彩的宣传画。这年突然复古,让我感到特别新鲜,留下深刻印象,至今记忆犹新。</p><p class="ql-block"> 年画,在我国不同时代不同地区,有多种叫法。北宋的纸画、明代的画贴、清代的卫画、杭州的欢乐图、四川的斗方,等等,指的都是年画。鲁迅的散文集《朝花夕拾》中有篇《狗·猫·鼠》,他在这篇文章中回忆童年生活时写道:“我的床前就贴着两张花纸,一是《八戒招赘》,满纸长嘴大耳,我以为不甚雅观;别一张《老鼠成亲》却可爱,自新郎新妇以至傧相,宾客,执事,没有一个不是尖腮细腿,像煞读书人的,但穿的都是红衫绿裤。”这里所说的花纸,也是指年画。我的家乡肥西,位于皖中丘陵地区,人们习惯的叫法是“花条子”,推测可能是“画贴”的变音吧。每年春节来临,家家户户,即使经济再怎么困难,也必须剃个头,洗个澡,扫回尘,然后换上一幅新对联,再贴上两张新年画,以示辞旧迎新,盼望在新的一年里过上更好的生活。</p> <p class="ql-block">  不知何故,也许是深埋中国人心中的祖传情结吧,所谓的古道热肠,市面上年画的内容随时代而不断变化,老一代人,尤其是农民,却总是对那些传统的题材,带有吉祥美好寓意的通俗性年画,情有独钟,百贴不厌。</p><p class="ql-block"> 民间年画,与民间剪纸、刺绣、雕梁画栋等一样,属于民间美术范围。民间美术是有形的、实体性的民俗,是民俗现象的组成部分,同时又与其它民俗现象密切相联。作为民间美术作品的年画,由中国人庆祝民俗春节而诞生,同时与民众的原始宗教、巫术思想行为有关。它是传递民俗文化的主要载体之一。民间年画的创作者,一般都是广大群众和从中产生的优秀匠师。相比上层阶级专业美术家的作品,年画拥有着显著的通俗性特色。这种通俗性,也就是强烈的民族性。这是一种宝贵的艺术品质,是民族文化的奠基之石。</p><p class="ql-block"> 作为民间艺术的年画,往往受到民俗心理的制约,表现出深厚的民俗意识,画面主题常常通过“谐音”、“类比”、“借代”、“模拟”等多种表现手法,含蓄地表达主题的意义。其中“谐音表现法”的使用最为广泛。如“金玉满堂”画的就是一缸金鱼;一纸莲蓬指的就是“连生贵子”;画一铜鉴、一双鞋子,意在“同偕到老”……柿代世,苹代平,葱代聪,荔代利,莲代廉,扇代善等等,几乎成传统年画的符号文字,约定俗成,人人心领神会。</p> <p class="ql-block">  追溯历史,中国的吉祥寓意模式起源于秦汉,发育于唐宋,成熟于明清。人们期望改变现状,寄希望于时来运转,于是便有了“三阳开泰”、“大富大贵”(牡丹花)、“年年大吉”(两条鲶鱼配几颗桔子)。这种寄托于未来的祈福纳祥、驱邪避灾的愿望,在新旧交替、承前启后的春节显得格外突出。</p><p class="ql-block"> 宋代王安石有《元日》诗云:“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家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民间习俗中的门神画由桃符演变而来。有史料记载,我国民间年画则又发端于门神、灶君,滥觞于远古时代,定型于汉代。宋代之后,木版年画通过商业化运作得以规模化生产,作坊遍布大江南北,它的内容记载的多是各地的乡俗民俚,其价值如同绘画形式的方志。木版年画的印刷始终是民间出资组织完成的,为求得大众的喜爱,匠人们绞尽脑汁,不断追求创新。年画的设计、生产,一直是出版史上的活跃领域,诸如套印、饾印以及水印,都是首先从年画印刷中得以推广应用的。民清之际,天津杨柳青、苏州桃花坞、潍坊杨家埠、四川绵竹等地,被誉为全国四大年画生产基地。</p><p class="ql-block"> 一幅年画,通常要经过勾、刻、印、画、裱等五道工序才可完成。在构图上,年画力求与大众的审美趣味相融合,这些意趣工匠们总结归纳出一个这样的口诀来:“画中要有戏,百看才不腻;出口要吉利,才会合人意;人品要俊秀,才得人欢喜。”年画,犹如盛开的山野之花,虽然绚丽灿烂,却从来未受到国人的重视和研究。目前,国内收藏木版年画最多的单位是上海图书馆,大约有3600幅,其中大部分藏品来源于徐家汇藏书楼,为当年在华的法国传教士所收藏,但这一数字远远低于国外的年画收藏。</p> <p class="ql-block">  改革开放以来,人们的物质生活条件日益改善,昔日广大乡村的土墙草屋被砖墙小楼取而代之,新一代农民的审美观念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年画逐年衰败,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尽管如此,许多古老的民俗,依然活在民间。</p><p class="ql-block"> 2003年1月,由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召集全国著名木版年画产地,聚会天津,动员普查和抢救濒危的木版年画,冯骥才主席在会上大声疾呼:“一天也不能耽误!”2011年,得知杨柳青著名画乡“南乡三十六村”即将整体拆迁的消息,冯骥才先生亲自带队深入现场,采访记录,拍摄图片,及时进行档案化记录。冯先生感慨万千地说:“对于历史生命,如果你不能延续它,你一定要记录它。因为,历史是养育今天的文明之母。如果我们没了历史文明——我们是谁?”令人感到欣慰的是,国家近年出台一系列“非遗保护措施”,木版年画当然名列其中。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传统文化热的再度升温,人心所向,势在必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