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魂

洞岭文艺

　　

 山之魂

朱建国

那年暮春时节，吾公干过南昌，游腾王阁，宿洪都宾馆。

闲暇无聊，竟约到几老友相聚，海饮神侃一番，煞是痛快，几欲显露不思归之状。

友人念及已是两更时分，老朽明朝应登庐山,当蓄足精力，催吾归寝。吾掷地一声：山者，伟人之躯，小人之蘼。吾当一蹴而顶，天界可摩。朋友瞠目结舌，谓乃壮士之声!

是日，鄙人一路领先同游，吟伟人诗，放大风歌，倦意全无。友凉逐洪武之断石桥端，众人皆自断桥上做跨桥状，以示通达之勇，而吾却立于桥下，双手擎天，自悟一种心境。快哉。

此后不久，吾幸得四川一游。九寨沟天下画卷，美不胜收。无耐沟且为沟,山亦不高，天海，剑峰，或可稍登即顶，或有游车抵达，几无登山之豁然。倒是黄龙山上下15公里，稍显登山之意。同游多为少壮，却于半山就丢银票，滑杆一抬，悠哉悠哉，自谑绅士豪门，将汗臭辛劳卖与老滑杆。

吾孤意独顶，于七彩池一路小跑下山。兴致所至，竟呼：滑杆滑杆！直惊得前路游客纷纷避让，老朽得以穿隙而过，酣畅无比。归宿之时，多有游伴腿脚痉挛，吾却得以潇洒，夜逛闹市。可与比肩者，寥寥。游伴叹服：此人山怪乎？年岁亦悠悠，何来如此精神?

殊不知，吾自认大山之子，得父辈大山之魂，终不外托。吾虽生于城镇,然勤勉，坚毅，不懈，厚道，其山之精魂天植于胸。

忆及上世纪60年代之动荡时期,校废辍学，小可才不足14岁，竟邀得几个同窗巷友，于20里外的深山拾輟柴薪，既打发无聊时光，不介入纷扰世事，又得济做饭之火，省却几个购薪铜板,加之平添青山之趣，竟一两年时光，无有倦意，乐此不疲。每每四更时分,即早起早餐,背上砍刀挑担,挂一饭盒，邀齐柴友，伴着月色，一路欢叫，奔向深山。

此山，亦为名山，为道教圣地，其渊亦深远，苍松古道，为山峦增一神秘肃穆之色彩。惜古庙早废，已无香火。庙址已淹没于电站水库之中，徒有几枝枯枝显露出水，似在顽强昭示昔日辉煌。

吾等呼呼登得山顶，再觅无人涉足山凹,好生寻觅枯枝朽木，两头截成齐崭崭，用藤条缠紧，再插尖嵌实，犹如圆桶，这般工夫，需数次习教，才得要领。不然，路上一番颠簸，柴捆悄没声息根根滑出，掉完无数，则前功尽弃。

拾輟柴火,唯恐饭盒侵入蚂蚁，不然，饥肠辘辘，亦只能与蚁同食，渴饮山泉，雨淋日晒，更习以为常。如此这般的折腾，倒成为习惯，不上得山来，便觉心慌躁乱，时光难捱。一日近60里地山路奔波，一担担柴火堆积，使吾往后对"后来居上"之词义有着难解之情结，苦日难捱亦终可笑对：此苦?小儿科也！

数年后，吾旧地重游，曾见古松上有刀削痕迹，喟叹：此为吾砍松油柴到乡间田沟扎泥鳅照明之证，信乎?

山之依恋，深深亦绵绵。现虽为老叟，仍喜登山。城区几里远处，有一休闲小山，曰西湖山，高不过200米，但山峦葱翠，小径曲陡，亭台楼阁，散坐其间，山风凉爽，怡情荡胸，俯瞰城区，满眼景致，为一不可多得晨练之所在。

吾不论头晚何时安睡，早6点必准时起床，望这小山奔来。每每边行边忘情放歌，或手舞足蹈，或吟诗颂词，悠然自乐，心于物外。

上得山头，选一惬意之处，推太极,练膂力，甚而带徒称师，窃以为喜。待旭日蓬勃，吾已身沁微汗，打道回府。

令旁人啧啧，则是恰逢大雨，晨练者纷纷懊丧回归，吾却迎雨而上，一路吟啸，不达顶而不返。路人惑之。答曰：吾登山而不为山，晨练不为练，何也？吾在乎坚吾毅力是也！闻者亦或释然.。

如此，吾虽无大任所为，人也精瘦，但山之诱吾之涵蕴：山者，仁之化也，毅之标也，已豁然于心。

吾不富,吾不肥，登临，几人能胜吾乎?

作者简介

朱建国，网名东方之河，上世纪浏阳一中71届高中，72年初下放浏阳河东农场，知龄6年半。1978 年高考入大学，毕业后当教师，后调行政部门至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