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漂（9）

蓝风伴

老五因为打孙老板一事最终被处以拘留15天的处罚，老五的老婆——小芹突然不知去向。路边报亭老板说，近段时间常见一个40来岁，开出租车的男人来找她。

老刘打了老家的电话问刘大嫂，问小芹有没有回去。刘大嫂说发生啥子事了？老刘闷了半天，最终把老五被拘留，小芹下落不明的事告诉了刘大嫂。老刘说：“这事千万别让老家任何人知晓，尤其是两个老人和两个娃。”

刘大嫂说：“那家里的事咋整？就我们交给两个老人的钱，咋够用？”老刘说：“我寄的钱，两个娃儿的学费和你来的路费，暂时扯一些吧，反正现在海口也热，你也没这么快动身，后面再想办法。”

刘大嫂在电话那头不吭声，老刘提高嗓门说：“就这样办了，不说了！”就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我没法等老五出来，要赶回学校上课，仅在道格村待了三天，就返回了学校。



因为杨固总是跟我在一起，致使学校所有教职工都以为我们是同乡甚至发小，其实我和他虽然是四川老乡，老家却相隔甚远，是到了海口，在人才市场才互相认识的。

那天，门卫打电话到年级组，说有人找我，我有点儿纳闷，道格村那帮老乡是不会找到学校来的，除非发生了天大的事。我问是什么人找？门卫说是个女孩，说四川话。我更纳闷，门卫又说是杨固的妹妹，我说：“杨固呢？”门卫说：“他这会儿在上课。”

我匆匆忙忙赶到门卫室，椅子上坐着一个束着马尾辫子的俊俏女孩，十七八岁吧，瘦瘦高高的。女孩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盯着她的脚和脚旁的拉杆箱。因为职业的缘故吧，我一眼就能看出女孩是一个高中生，心里有些疑惑，杨固的哥哥在海口开着一个巨大的家具厂，妹妹来海口一定是先投奔大哥的，哪有直接来找杨固的道理，所以我问：“杨固是你哥哥？”

女孩有点怯生，眼睛一直没看我，听到我的四川口音，似乎放松了不少，才抬起头瞟我一眼，轻声说：“是我姐夫。”

原来，女孩姓韩，叫韩昕，是杨固的小姨妹儿。杨固是四川巴中娃，因为读电大，在成都集中学习期间认识了韩昕的姐姐韩文慧，凭着他那份姿色，获得了韩文慧的青睐，两人相恋并结婚，成为只有两个女儿的韩家上门女婿，自此，杨固便混迹于成都大街小巷。可能在成都真搞不出什么名堂，最终不得不远走海口，前来投奔他开家私厂的哥哥。

小姨妹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又不愿意遵从家里安排静下心来复读，就来海口投奔了姐夫。后来我问杨固，我问为啥你老婆不来海口，韩昕插口说：“我姐姐在成都上班。”杨固说她在一个公司做财会。



小姨妹韩昕的到来招致老秦没完没了地奚落，自此杨固在与老秦拌嘴的过程中，再也没占过上风。

小姨妹当然不可能住杨固宿舍，大姑娘了，没这个理。我们找到后勤主任王兴文，王兴文仅抬眼看了看这个有些拘谨的俊俏女孩，二话没说就安排了宿舍。杨固解释说韩昕只是临时住些天，找到了工作就走。

王兴文也不看我们，用他嚼着槟榔的嘴咧开一道细缝挤出话来：“陈总也不会说什么，对你们大陆老师，啥都行。”语气里能听出一种不以为然的味儿。

这时候王兴文和我们已经混得相当熟了。在我们面前，王兴文没有丝毫本地人的优越感，反倒说他很羡慕我们这批大陆老师这种说走就走，想飞就飞的生活。

我说你别羡慕我们，说白了我们其实就是个打工仔，你们本地人有的是机会。他苦笑着说：“海南的钱都被你们大陆人赚走了，我们本地人哪有什么机会？”

这话我不只一次听人说过，还有阿六，其他生活老师都说过类似地话。他们这样说可能是因为老板给我们大陆老师开的工资是他们的两三倍吧，生活老师的工资只有七八百元，阿六，作为食堂首厨，工资也只有千把块钱，王兴文说起来是后勤主任，但工资所得也只是和阿六差不多。

王兴文已经结婚，有个儿子在学校读三年级，老婆病殃殃的是老板的侄女。在同我们的谈话中，感觉他特别想丢弃这份工作另立门户，但又没有勇气。我想起了我那些道格村的老乡，想起了老刘和小芸儿，他们确实在海口挣钱往家里寄，但他们所从事的工作都是一些简单技术活，任何人都可以通过短时间跟随就可以掌握的，关键是海南本地人根本不愿意干这类活。



王兴文管后勤，杂七杂八锅瓢碗盏的事都归他管，说起来体面，但根儿上是老板赐予他的一份照顾，或许是因为老板的侄女——他的老婆有病，要养儿子。

由此，在我们面前他不仅没有丝毫本地人的优越感，甚至可以说还有些自卑，就不难理解了。有时候他也试图刷一刷那后勤主任、“资方人员”的存在感，但在我们漫不经心地应对下，不超过十分钟，他自己就会泄气。王兴文在学校干的角色，说起来体面，但和大陆老师比起来，工资其实不高。

我有些替他着急，希望他能走出去，搞个餐饮店或者服装店类的行当，积累经验和财富，只要有心，总有水到渠成的那一天。我帮他分析过：这些年在学校搞后勤管理，总是积累了不少经验，搞这类生意正合适。

有个周末，他用他那摩托车驮着我满街找店铺，相中了两个位置好，价钱也算公道的店面。回校后我就帮他筹划，预设方案。到周末，我叫他快些和店面房东联系，免得被别人占了位。他嘴里嚼着槟榔，弱弱地说了句：真要干？

我晕！闹了半天，原来还不是真要干！

因为有王兴文，我们这批大陆老师才能更便捷地体验纯正的海南生活。我们去他家割过椰子，和他去海边掰过海螺，吃过他父亲的生酒，喝过他阿妹的喜酒……

1个月后，小姨妹找到了工作，但也常来学校，就像我常去道各村一样。



南漂（8） 南漂（1） 南漂（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