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诗稿》，————董昭明，【古稀之年重温保尔·柯察金名言】

杨凌畅

自序

余非诗人，岂敢言诗。雕虫小技，羞于班门弄斧；下里巴人，难登大雅之堂。余之所作，皆系工作之余，退休之后，兴致来时，吟哼几句，聊以自遣。既非力作，当非精品，投诸商海，难免次劣之讥；忝附书林，愧尝附尾之愿。余平生所作本就成章不多，且又部分散佚，留下残篇剩稿，兹将其辑录成册，付梓刊印，冠以书名：《青萍诗稿》。作为一瓣心香，献给祖国母亲，祝伟大祖国繁荣昌盛；作为一份薄礼，赠给哺育过我的乡亲父老、支持过我的亲朋好友、教育和鼓舞过我的组织和个人，聊表敬意；作为一份心路历程记录，传给儿孙，留作纪念。望我同志勿谓其迂而废其言。

董昭明

二00二年春

古稀之年重温保尔·柯察金名言

一九九六年三月二十四日

七十寿辰凌晨，鸡鸣即醒，再难入梦，回首往事，浮想联翩。这时，五十年代初期熟记于胸的前苏联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主人公保尔·柯察金名言忽又涌入脑际，感慨良多。因作短歌一首以纪其事。

生命诚可贵，

于我只一回。

漫漫人生路，

处处有风雷。

生当有坐标，

坚守莫相违。

流星一闪倏，

天际留光辉。

老牛勤耕种，

人世受青垂。

红烛有深情，

何惧光焰微。

清白留人间，

平凡亦雄魁。

年华如逝水，

日月两相催。

昏昏无所事，

回首枉声眉。

夕阳染彩霞，

壮志更增晖。

人生真美好，

老应有所为。

【附】保尔·柯察金名言：人最宝贵的就是生命，生命于我只有一次而已。人的生命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他将毫无愧色的说，我的生命没有虚度，因为我已把我的一生，献给了人类最壮丽的共产主义事业。

说明：因仅凭记忆，这段名言个别字句难免有出入。

【万君编注】步入七十岁，昭明写了一首绝句《七十抒怀》，仍觉意犹未尽。生日凌晨，昭明倏然醒来，再无睡意，心事浩茫，浮想联翩，脑际闪出四十余年前一段熟悉的话，遂诗情勃发，占成长诗：《古稀之年重温保尔·柯察金名言》。

　　保尔·柯察金，是前苏作家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创作的自传体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的男主角。保尔因伤留有严重后遗症，但他不甘过着养伤了此一生的生活，而是顽强投入祖国建设，后来因伤加重，保尔双目失明、全身瘫痪。他不想等死，开始从事文学创作。保尔·柯察金的经历代表了布尔什维克党人不畏艰难、前赴后继、不屈不挠、英勇顽强的奋斗精神，展现了一个符合时代呼唤和精神的英雄形象，对包括中国在内的青少年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因为是自传体小说，人物形象又刻画得栩栩如生，很多人以为确有保尔这一真人。实际上，作者与小说主人公契合度确实很高。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本人因此当选苏联作家协会会员，被苏联政府授予列宁勋章，后因多种疾病发作去世，年仅32岁。

　　昭明从学校毕业后，正赶上即将建国和建国初期如火如荼建设高潮，他参加工作后又恰好从事共青团工作，《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无疑是非常熟悉的，也影响了昭明一生。所以在七十这一容易回顾总结一生的时刻，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保尔的一段著名的话，足见这段话语对昭明影响之深。

　　起首第一句“生命诚可贵，于我只一回”，是对生命作了个基本价值判断；点明“于我”，表明这首长诗是自我的直抒胸臆。“生命诚可贵”引自于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自由与爱情》，原诗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联系生日的浮想、保尔的名言，昭明实际暗含了一个设问：生命的终极意义是什么？

　　“漫漫人生路，处处有风雷。生当有坐标，坚守莫相违。”“风雷”：既指惊心动魄、艰苦考验，亦指丰富多彩、高光时刻，所谓狂风摧折、暖风薰醉，惊雷震魄、闪电华贵。人生当有目标，起步即有方向，立定之后就应终身不违。昭明所指的人生目标不是某一个具体的事，而是价值观，是如何看待客观世界、如何确立自我人生作为。这在昭明刚步入社会时写的一首诗《无声细雨润心房》中即有鲜明体现：“无声细雨润心房，畅饮醇醪洗恨肠。只觉眼前春意满，乌云拨去尽朝阳。”（参看《无声细雨润心房》编注）。

　　“流星一闪倏，天际留光辉。老牛勤耕种，人世受青垂。红烛有深情，何惧光焰微。清白留人间，平凡亦雄魁。”昭明一口气用了四种形物、四个评语、四组对联，来描述人生的价值意义，这是全诗的核心所在。四种形物是：流星、老牛、红烛、清白（指代石灰。石灰刚烧出时白中透青，属青白，后为于谦《石灰吟》“要留清白在人间”通假借义。本诗按对仗要求与前列形物相对应，作物品解，含品德意）。前两种形物以它们的动作“闪倏”“耕种”来描绘，后两种形物以它们的品性“有深情”“留人间”来形容；四个评语是：天际留光辉、人世受青垂、何惧光焰微、平凡亦雄魁，从四个侧面表达人生价值观基本要义，即生命虽短，也要留下光辉痕迹；人生一世，应以勤勉受到人们的尊重与见爱；光焰微小，也要竭力照亮一室；气节高洁，即使平凡同样是龙凤人杰。四组对联是隔句对，“流星一闪倏”对“老牛勤耕种”，“天际留光辉”对“人世受青垂”；“红烛有深情”对“清白留人间”，“何惧光焰微”对“平凡亦雄魁”。隔句对至少由四句组成。其特点是第三句对第一句，第四句对第二句，或者说奇句对奇句，偶句对偶句。隔句对产生较早，应用范围也很广，如《诗经·小雅·采薇》中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唐代随着律诗成熟，隔句对运用较普遍。隔句对也叫“扇面对”，有如扇子般铺陈开来。“扇面对”的好处是可以涵括更多的内容，集中表达一个主旨意思；音节韵律有致，也使得句式更有气势。

　　“年华如逝水，日月两相催。昏昏无所事，回首枉声眉。”“逝水”出自《论语·子罕》“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意思是孔子在江边看着滔滔的江水感慨说：“时间像流水一样消逝，日夜不停。”日月东升西落，如车轮打转一般，一刻也不耽延。“昏昏”指糊里糊涂；“声眉”：“声”指唉声叹气，“眉”指蹙眉、眉头紧锁，这是两个名词动用。全句意思是糊里糊涂无所事事混了一辈子，待回首逝去的岁月再叹气蹙眉也是枉然。汉乐府诗《长歌行》有“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表达的亦是此意。

　　诗行此处，笔意陡然一转：“夕阳染彩霞，壮志更增晖。人生真美好，老应有所为。”夕阳近桑榆，为霞尚满天。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人生真美好，何来枉声眉。年届七十，只是新征程的开始。姜子牙八十一出山，邓小平八十四改革。老，同样能作出重要贡献。志向，行动，至老都极为重要。昭明一生秉持“知行合一”，他立下什么志向，确定要做什么事情，就一定会去做，全力以赴去实现。他写下这首诗时，他并不能知道，生命于他只剩短短五年，这五年里，他完成了《中国历代女词人作品选析》初稿的第三次修订，工整誊抄了50万字全文以便付梓刊印，连出版前言都撰写好；这五年里，他继续创作了为数甚多的诗词，并整理成册编为《青萍诗稿》，直至最后的病榻仍然推敲词句，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五年里，他倾心教授小孙子断字写文，小孙子头疼的作文已略通门道；这五年里，他经历了痛失爱女的打击，完成了女儿一生的7万字回忆录。昭明把他的前半生献给了人民的解放事业和建设事业，把后半生献给了中国传统文学、献给了社会和后人。天际划过一道流光，老牛卧看稻菽千浪。

　　保尔·柯察金的英雄背影已过去一百年，前苏联也早已不复存在。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保尔名言里的核心主旨“不虚度年华，不碌碌而为”，是超越意识形态、超越时间局限，具有普遍意义的价值观，也是《古稀之年重温保尔·柯察金名言》的基本品质。

　　这首诗的体裁正如昭明在诗序中所言，是“歌”。自唐代以来盛行“歌行体”，歌行体也叫乐府诗，是在汉乐府诗基础上发展而来。乐府诗可以涵括歌行体，歌行体却不能涵括乐府诗，所以白居易等发起新风格诗创作称作“新乐府运动”，并未用“歌行”来命名。汉魏以后的乐府诗，题名为“歌”和“行”的颇多，“行”是乐曲的意思，如《大风歌》、《燕歌行》等，二者虽名称不同，其实在形式上并无严格的区别，后遂有“歌行”一体，其音节、格律比较自由，形式采用五言、七言、杂言的古体，富于变化。作为“歌”来说，一是用“我”或站在第一人称角度抒情叙事。昭明这首歌开头“于我只一回”即言明是抒发自己心地；二是容量大，一般比绝句、律诗要长，例如《长恨歌》120句，《琵琶行》88句，当然也有句数较少的，例如李白《将进酒》28句，容量为内容服务。昭明这首歌共22句；三是以七言句为主，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琵琶行》等，有些歌行体夹杂三、四、五、六、八、九言，甚至十言、十一言等，如李白《将进酒》七言为主，夹三言、十言。昭明这首歌纯以五言，风格更像汉末时期的《孔雀东南飞》；四是押韵自由，歌行体可以一韵到底，也可以中间换韵，换韵次数不限。可押平声韵，也可以押仄声韵。可以平、仄韵换押。昭明这首歌倒是一韵到底，这与昭明制诗多用一韵的喜好有关联；五是多对仗句，律诗风格还是比较鲜明的，使歌诗琅琅上口，富有音律和节奏感。对仗一般都是宽对，无需很工整。昭明这首歌中间连用四组“扇面对”；六是语言通俗流畅，乐府歌词多来自于民间，而歌行体脱胎于乐府，因此歌行体具有语言自然流畅、通俗易懂等特点，便于表达诗人情感，便于流传和传唱，如《将进酒》、《琵琶行》都是如此。昭明这首歌与他的《七绝·七十抒怀》相比，文人词语和语气用得极少，更贴近生活化。

待续《青萍诗稿》下一首

【万君编注】《中国历代女词人作品选析》作者董昭明，除著有《选析》一书外，还著有《青萍诗稿》。《诗稿》是昭明先生从年轻时代到老年阶段写的一些格律诗，真实记录了他的人生印痕，和他不同时期的心境；还收有他写的回忆英年早逝爱女的回忆录。《诗稿》对理解《选析》写作的缘由及浸润文字其间的情怀，有一定的帮助。现逐步发布，可与《选析》一并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