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钩沉——略说“小人书”】

王平安464536611

<p class="ql-block">【往事钩沉——略说“小人书”】</p><p class="ql-block"> 作者 王平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以前孩子们毫无例外都喜欢看图文并茂的“连环画”,它翻译成外文叫“口袋书”,南方人称“公仔书”、“伢伢书”,北方习惯于称之为“小人书”。</p><p class="ql-block"> 世界上所有美好,都需要你踩着板凳踮脚才能够到。“小人书”就是启蒙识字的板凳。</p><p class="ql-block"> “小人书”具有独特艺术表现力,集绘画、文学和装帧于一体。作品直接面对大众,虽然读者的文化层次门槛低,但影响面深入广泛。</p><p class="ql-block"> 六、七十年代大多数人家没电视机、游戏机,陪伴小孩子成长的就是疯传的“小人书”。</p><p class="ql-block"> 每个小孩儿从识字读到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本书,肯定是“小人书”。</p><p class="ql-block"> 某个著名主持人说过:“‘小人书’造就了一代人,他们揣着支离破碎的知识,憧憬着灿烂辉煌的未来,装着化解不开的英雄情节,朝着一个大致的方向,上路了………”</p><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小人书”兴盛于六、七十年代,是我们这辈人的启蒙读物。</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的 “小人书”多出自大师手笔,栩栩如生,形象生动,内容精彩好看。其形式和篇幅独特,多为64开本,由线描或者国画风格的黑白明暗对比构成。其每页有图画和文字两部分,画面占大部分,文字内容在图框的下面或右面。</p><p class="ql-block"> 流行期间,某些先锋派作者对“小人书”进行改良,添加“冒泡”似的人物对话“口白”,打破了传统脚本的标准构图。到了八十年代,台湾、日本的漫画才开始大量使用这类图中对话形式。</p><p class="ql-block"> (六、七十年代,孩子们对“小人书”情有独衷。图片来自百度)</p> <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 当年常看“小人书”的人,如今怎么都应该有50岁了吧。</p><p class="ql-block"> 这些人都知道,有单本故事,如《鸡毛信》、《三毛流浪记》等;有成套的,《铁道游击队》10册,《三国演义》60册。有说历史,如《岳飞》、《封神榜》;也有讲革命故事的,如《林海雪原》、《小兵张嘎》等等。</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对连环画喜欢的一塌糊涂,很多孩子专门存钱“攒小人书”。</p><p class="ql-block"> 某主持人还说:“在那个物质和JS匮乏时代,小人书像一盏油灯,以微弱之光驱散眼前的HA。小人书带孩子们遨游远古,触摸历史。说它是精神食粮毫不夸张。”</p><p class="ql-block"> “小人书”尺寸小,可也有鸿篇巨著。像:《东周列国故事》50册、《李自成》25册、《西汉演义》16册、《红楼梦》16册、《楚汉相争》6册、《水浒》26册、《岳传》15册、《兴唐传》34册、《西游记》25册……</p><p class="ql-block"> 一套够过瘾看十天半月,用现在的话叫“爽值爆表!”</p><p class="ql-block"> (几个人围看一本“小人书”)</p> <p class="ql-block">  学前我看“小人书”只看图画,半猜半蒙了解书中故事的大概情节。有时也央求父母给念一念,但往往家长一脸的不耐烦,很少能得到满足。</p><p class="ql-block"> 上学后,看“小人书”学认字的兴趣更大了去了。</p><p class="ql-block"> 刚开始小孩好像对各类“小人书”的艺术性和思想性没啥鉴赏力,衡量一本书的好坏标准就是看内容是不是打仗(包括古代、现代)。受欢迎的是《渡江侦察记》、《地道战》、《地雷战》和《杨家将》、《说唐》、《封神演义》等等。同样是名著改编“小人书”《水浒》就比《红楼梦》受欢迎的多。</p><p class="ql-block"> 起码我感同身受,知道男孩儿们基本都是这号德性的。</p><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 若是谁刚得到一本好看的“小人书”,马上就会成为被人追逐的对象,几个人攒头凑在一起共看。</p><p class="ql-block"> 小朋友之间,因“小人书”谁先看、谁后看;借谁不借谁,经常引发口角甚至肢体争端。</p><p class="ql-block"> 同学见面会问:“你看完了没?赶紧看完了借我看看。”</p><p class="ql-block"> 换言之,我们小时候对“小人书”痴迷程度不亚于今天孩子对电子游戏的兴趣——捧着不松手。不但课外看,上课时也偷看,被老师发现没收的事情经常发生,屡屡被警告要家长来学校。</p><p class="ql-block"> 家长们通常不会纵容儿子的嗜好——一顿臭揍!</p><p class="ql-block"> 得到“小人书”的渠道有几种。家长偶尔会给买一、二本。隐约记得当时“小人书”的价格是在一毛到两毛钱之间,不像现在给孩子买卡通画册,动辄就是几元钱、十几元钱一本,甚至还有上百元一套的。</p><p class="ql-block"> 当然,仅凭家长掏银子买书,远远不能满足旺盛需要。小时候最多的是相互借阅和“蹭书”。</p><p class="ql-block"> 有人家经济条件好,书多;有人家书少;还有的孩子啥书都没。</p><p class="ql-block"> 那些自个儿没书给别人看,又老想蹭别人书看的孩子会被人瞧不起的。如果“蹭”人不高兴,你得知趣悄悄离开。</p><p class="ql-block"> 反之,那些拥有一定数量藏书的人就不得了了,是孩子们巴结的对象。</p><p class="ql-block"> 有人慷慨大方,也有的抠B嗦指头。借不到书的孩子,可怜兮兮,两眼迷茫,四顾无奈。</p><p class="ql-block"> 看来,这人啊啥时候都不能跟钱过不去。</p><p class="ql-block"> 五,</p><p class="ql-block"> 记得大院里有一个“怪咖”,阿拉伯语教授。他名字很奇葩,叫“沈莫仁”,小孩儿们都戏称他“什么人”。</p><p class="ql-block"> 沈莫仁以前肯定也是“小人书”的拥趸。他祖籍上海,家存“小人书”忒多,有成套老版的《平原枪声》、《杨家将》、《岳飞传》、《敌后武工队》、《烈火金刚》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青年近卫军》等,大约有上百册。</p><p class="ql-block"> 但“什么人”可能是珍爱存书,也许就是吝啬,不外借。偶尔是同事、领导亲自登门替儿子来借书看,实在抹不开面子才借一次。</p><p class="ql-block"> 半个小时后,他笃定会去敲门讨要,或者开始追着那家小孩儿的屁股讨。若是发现“小人书”磨边、折角搞砸了,他会大发雷霆。而且毫不留情面地说,以后不会再借书给你了。</p><p class="ql-block"> 我曾在其它文章写过,有个家有藏书的女生很精明,天生的“生意人”。她让男孩用糖纸或“冰棍筷子”来换借“小人书”,标明多少张糖纸、多少根“冰棍筷子”换一本“小人书”看两个小时。而且她要抵押物,防止借出书遭损坏。</p><p class="ql-block"> 男孩儿们要么靠边站着垂涎三尺;要么钻窟癃打洞的设法去借,愿打愿挨呗。</p><p class="ql-block"> 六,</p><p class="ql-block"> 大院迁洛阳一段时间后,有人在谷水后街踅摸到两家金矿似的租“小人书”摊。嗬!这给小孩们看“小人书”带来了极大方便。</p><p class="ql-block"> 靠东头那家的摊主是个腰粗腿短、瘪嘴龇牙的老太,书无论新旧一律租金2分钱,咋说都不中。而且老太管闲事,坚持谁租谁享,不许其他孩子借光蹭书,怕影响收入。</p><p class="ql-block"> 有人给她起了个恰当的外号叫:“抠塞儿老婆儿”。</p><p class="ql-block"> 西边书摊主是个50多岁和气老头,经营杂货铺兼出书摊。不但书琳琅满目,而且他很会来事儿,根据书的厚薄、新旧分类成1分钱区、2分钱区。老顾客、或者厚着脸皮讲讲价,还能1分钱看两本。</p><p class="ql-block"> 每次我们去看书,他都热情介绍最近又添了些什么新书</p><p class="ql-block"> 书摊的基本规矩是,先交钱后看书,只能坐摊前小板凳看,不能带走。或许发生过失窃,后来那些最受欢迎的书上都拴着一根防盗的绵线绳。</p><p class="ql-block"> 为省钱,我们经常是一分钱租一本“小人书”,几个人围着一起能津津有味看上半天,连饭点儿都忘了。</p><p class="ql-block"> 书摊上的孩子们坐凳子神情专注快乐看书:卷帙一列,故事连连。因悲而戚,因喜而乐。冷不知,热不觉,虫咬不痒。痴迷之态,如饥似渴。</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次大冬天坐在风雪地看书给冻屁了。好个闷得儿蜜,此时无声胜有声。</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花钱看“小人书”)</p> <p class="ql-block">  七,</p><p class="ql-block"> 再来说一说小时候租“小人书”的几种费用来源。</p><p class="ql-block"> 小孩儿手里是不能有钱的,虽说消费不大,但项目颇多。如崩爆米花、买烤红薯、买糖葫芦和玻璃嘎嘣等等。</p><p class="ql-block"> 仅靠卖家里和公共水房捡的牙膏皮、旧报纸是杯水车薪,压根儿不够。</p><p class="ql-block"> 买一本心仪已久的“小人书”和租“小人书”的费用主要是省点书本文具钱,给家里买酱油、醋、盐时割点“尾巴”。当然有时也不免有点不光彩行为——从装零钱、票证的抽屉里踅摸点儿。</p><p class="ql-block"> 本来我是存了些“小人书”的,大院六十年代末整体迁洛时,上级要求个人交出全部非必需品。我收藏的邮票、糖纸、烟盒和“小人书”统统被父母强行拿走上交了。</p><p class="ql-block"> 也有不少人胆大妄为偷偷带着上“闷罐车”的。 可是刚到洛阳就赶上“PS旧”清除“毒草”,“小儿书”也难逃厄运。</p><p class="ql-block"> 学校收缴的“小人书”堆成小山,里面有很多是我没有看过的,十分眼馋。这些书被装上卡车运到院造纸厂搅浆销毁了。</p><p class="ql-block"> 当小一番孩子只顾品咂“小人书”的故事内容时,高年级的男孩们已经开始谈论喜欢哪几个作者了。</p><p class="ql-block"> 最早崇拜的偶像是“南顾北刘”——顾炳鑫、刘继卣。后来又说是“南北二刘”——“北刘”刘继卣、“南刘”刘旦宅。再后来大家都喜欢的著名作者有贺友直、戴敦邦、华三川、施大畏等。</p><p class="ql-block"> 八十年代初,又有“南雷北燕”——雷德祖、高燕之说。</p><p class="ql-block"> 八,</p><p class="ql-block"> 八十年代开始,小人书摊陆续黄了。其因为物质贫乏而兴起,最终也因为改革开放后经济迅速发展而消失。但无论怎样,小人书在很多人心中都是童年最值得回味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90年代,老版本“小人书”突然以收藏品身份重返人们视野,成为继字画、瓷器、邮票、古玩之后的第五类热门收藏品。</p><p class="ql-block"> (古玩市场标价卖的“小人书”)</p> <p class="ql-block">  我想呀,“小人书”收藏家应该都是小时候家里没钱买书,长大了发誓要实现儿时梦想的那拨人。</p><p class="ql-block"> 我曾在古玩市场见过几个50至60岁的人,他们“小人书”情结根深蒂固。每人捧一本跟捧着《SJ》似的,露出的快乐神色一瞬间竟令人有纯洁童真的感觉——特可爱。</p><p class="ql-block"> 2020年,武汉举办一次拍卖会上,一套60年代出版的四册装连环画《山乡巨变》,从当初的低廉定价飙升至4900元成交,升值5000余倍;同年,连环画精品收藏拍卖会上,《布克奇传》以9680元成交;前不久刚刚举办的上海国拍第四届连环画拍卖会上,登场的560种近千册连环画拍品成交率高达97%,其中上海书局1927年6月初版全套24册《三国志》以2.3万元成交,一套程十发《欢迎毛主席》12开精装本以1.2万元成交。</p><p class="ql-block"> 另外,还有人专门花巨款收藏“小人书”手绘原稿。其独一无二的孤品性决定其物以稀为贵,价格将一涨再涨,永无止境。</p><p class="ql-block"> 北京艺术精品拍卖会上,戴敦邦16幅彩绘《逼上梁山》原稿以22万元成交;中国嘉德拍卖会上,程十发创作于1957年的彩墨中国画40开册页《召树屯和喃诺娜》原稿,以1100万元成交;北京华辰秋季拍卖会上,沈尧伊创作于1989年的5集926幅长征史诗连环画原稿《地球的红飘带》以1540万元成交,创下国内连环画原稿拍卖纪录。</p><p class="ql-block"> 可惜,如今“小人书”市场连年萎缩,敌不过泊来的台湾、日本大开本精装卡通剧情连环画。国产“小人书”在选题和绘画手法上落入窠臼,沿袭数十年前内容多为古今中外名著和革命传统故事,却少了对当下儿童、少年、青年特殊题材的关注,也缺乏原创性。</p><p class="ql-block"> 如今人心浮躁,做事图快图省事,不肯下力气追求讲质量。新版“小人书”画工粗糙,背景模糊,人物辨识度低,根本不像六、七十年代时那些出自绘画大师的作品,我总觉得看着别扭。</p><p class="ql-block"> 而且,新作品和作者屈指可数,能被读者认可的作者和值得抢购的作品更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p><p class="ql-block"> 九,</p><p class="ql-block"> 曾经辉煌的“小人书”,如今已成绝唱。但关于它的记忆,终究让几代人感到生命的充实与安宁。</p><p class="ql-block"> 回顾以往,也算是阅书无数,五行八作,杂七杂八看了不少。总觉得,我今天能对文学、史学和美术保持有兴趣,首先应归功于儿时阅读过和收藏过的“小人书”。</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过去了,嗜书秉性未改。逛书店翻翻新出版的“小人书”仍是我的爱好。</p> <p class="ql-block">  “洛邑古城”景区内有一家专营新旧连环画的小店。每次陪外地朋友参观时,我都会进去转转,翻一翻老书,嗅嗅味道。</p><p class="ql-block"> 偶尔翻看“小人书”,如周作仁先生所说:“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尘梦”。</p><p class="ql-block"> 至今我家矗立整个墙壁的庞大书架上,仍保留有一块“小人书”区。</p><p class="ql-block"> (我家的部分书柜和存留至今的“小人书”区)</p> <p class="ql-block">  十,</p><p class="ql-block"> 最后,借我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写的一首关于“小人书”的诗作结尾:</p><p class="ql-block"> 流金披甲镏银斧,</p><p class="ql-block"> 天降神笔画英武。</p><p class="ql-block"> 曾迷小书五更漏,</p><p class="ql-block"> 常泣飞将三分苦。</p><p class="ql-block"> 雄摧卦阵终成土,</p><p class="ql-block"> 星霜无情万物腐。</p><p class="ql-block"> 遥想当年孩童趣,</p><p class="ql-block"> 莹光沾衣是后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