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诗稿》，———董昭明，“傻气”歌

杨凌畅

自序

余非诗人，岂敢言诗。雕虫小技，羞于班门弄斧；下里巴人，难登大雅之堂。余之所作，皆系工作之余，退休之后，兴致来时，吟哼几句，聊以自遣。既非力作，当非精品，投诸商海，难免次劣之讥；忝附书林，愧尝附尾之愿。余平生所作本就成章不多，且又部分散佚，留下残篇剩稿，兹将其辑录成册，付梓刊印，冠以书名：《青萍诗稿》。作为一瓣心香，献给祖国母亲，祝伟大祖国繁荣昌盛；作为一份薄礼，赠给哺育过我的乡亲父老、支持过我的亲朋好友、教育和鼓舞过我的组织和个人，聊表敬意；作为一份心路历程记录，传给儿孙，留作纪念。望我同志勿谓其迂而废其言。

董昭明

二00二年春

“傻气”歌——当代人的正气歌

收视孔繁森事迹报告感怀

董昭明

我谓繁森真正傻，

傻臻极致见真情。

不傻有谁忧天下，

不傻有谁念人民？

愿为革命当傻瓜，

志敏烈士见于行。

古今英杰多傻气，

奸佞贼子最聪明。

善恶到头终须报，

天理人心永不灭。

武穆勋业传千古，

傻子英气昭日月。

聪明反被聪明误，

贼桧罪铸万年铁。

人太聪明常变鬼，

苍苍生此何如莫！

社会前进须傻气，

华夏之魂系傻杰。

我祝中华多昌盛，

傻气铿锵贯五岳。

【注】方志敏烈士曾说：“愿做革命的傻瓜”。

【万君编注】孔繁森殉职远去已28年。1979年，国家要从内地抽调一批干部到西藏工作，时任聊城地委宣传部副部长的孔繁森主动报名，写了“是七尺男儿生能舍己，作千秋鬼雄死不还乡”条幅。刚到西藏，他又写下“青山处处埋忠骨，一腔热血洒高原”，担任日喀则地区岗巴县委副书记三年。1988年，山东省再次选派进藏干部，组织上认为孔繁森在政治上成熟又有在藏工作经验，便决定让他（聊城行署副专员）带队第二次赴藏工作，并担任拉萨市副市长。1992年底工作期满，西藏自治区党委希望他留下工作，担任阿里地委书记，这意味着孔繁森将长期留在西藏工作。面对人生之路又一次重大选择，他毫不犹豫地服从了党的决定、人民的需要。阿里地区相当于两个山东省面积，当时人口只有6万，基本属“无人区”，西藏之苦，莫过于阿里！我们现在常听到的一个名字——班公湖，就位于阿里。1994年11月29日，他完成任务返回阿里途中，不幸发生车祸，以身殉职，时年50岁，遗下故乡山东高龄老母、妻和三个未成年儿女。50年的春华岁月，最年富力强的生命阶段，有近9年在高寒缺氧的青藏高原度过。

　　事迹披露后，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江泽民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为孔繁森题词号召学习，《人民日报》发表《向孔繁森同志学习》社论；2009年建国60周年孔繁森被评为100位“新中国成立以来感动中国人物”之一；2018年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党中央、国务院授予孔繁森同志改革先锋称号，颁授改革先锋奖章；2019年建国70周年被评为“最美奋斗者”个人。

　　孔繁森事迹有很多很多，编者认为有几点特别值得记取：一是，1992年拉萨市墨竹工卡等县发生强烈地震，孔繁森在羊日岗乡的地震废墟上，领养了3名藏族孤儿——12岁的曲尼、7岁的曲印和5岁的贡桑。收养孤儿后，孔繁森生活更加拮据，为此他曾3次以“洛珠”的名义献血900毫升补开支不足。要知道高原献血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也因此可以说他的生命在藏族同胞中延续。二是，在岗巴，孔繁森跑遍了全县的乡村、牧区；在拉萨，他跑遍了全市8个县区所有的公办学校和一半以上的村办小学，以及几乎全部敬老院；在阿里，全地区106个乡他已跑了98个，行程达8万多公里。跑，在高原就是一件艰难的事，那时的路况还不比今日。三是，在孔繁森的勤奋工作下，阿里经济有了较快的发展。1994年，全地区国民生产总值超过1.8亿元，比上年增长37.5%；国民收入超过1.1亿元，比上年增长6.7%。他制定了阿里地区边贸、旅游等经济发展规划，还曾亲自去新疆西南部的塔城进行边境贸易考察，这一点是极富战略远见的，现在国家正在实施打通新疆西藏战略通道建设。孔繁森所做的事情可是三十年前啊！

　　孔繁森去世后，阿里老百姓对他的自发悼念，仅次于班禅大师圆寂。

　　这首《“傻气”歌——当代人的正气歌》是昭明在收看孔繁森事迹报告会后，感动之余写下的一首长诗。“我谓繁森真正傻，傻臻极致见真情。”开篇断言孔繁森是真傻。傻是糊涂、不明事理的意思。一个年富力强、经验丰富的正厅级主官真的是傻吗？孔繁森却是傻到了极致，“臻”：达到的意思。按照辩证法的观点，事物发展到了极致就会发生转换，孔繁森的傻极是让我们看见了本质，一种真情。此时诗尚未揭开傻的真义。

　　“不傻有谁忧天下，不傻有谁念人民？”排比加反问句式，揭开“傻”的真义原来是“忧天下”和“念人民”。范仲淹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岳阳楼记》），此“忧”的身份定位是基层官员、知识分子、普通百姓，言以天下为己任，是“位卑未敢忘忧国”；“念”的身份定位则是指高级领导人、官员，对百姓念兹在兹。所以，真正的“傻”者就是心忧天下、心系人民的双向互动。孔繁森可谓两者的结合，两度进藏，稳边卫国，是以天下为己任；待藏族同胞如亲人，努力发展经济，是为人民，他是“傻气”的完美体现，是“傻气”的杰出典范。

　　全篇的“傻”是正话反说，修辞学叫“反语”，起强调作用。昭明的原诗在“傻”字上都标注了引号，表明这是反语。万君在编注时有意把引号去掉了，一是作为古诗格式本来就是没有标点符号的；二是去掉符号后诗排列更整齐，更有气势，也符合古诗格式特点；三是更鲜明体现反语的修辞特色，更能体会幽妙之趣。

　　“愿为革命当傻瓜，志敏烈士见于行。”围绕着“傻”，长诗进一步扩展意涵，引出方志敏烈士形象。方志敏，无产阶级革命家、军事家、杰出的农民运动领袖，土地革命战争时期赣东北和闽浙赣革命根据地的创建人。他把马克思主义与赣东北实际相结合，创造了一整套建党、建军和建立红色政权的经验，毛泽东称之为“方志敏式”根据地。1935年1月29日被捕，8月6日牺牲，享年36岁。方志敏的“傻”是见于行动的：他领导的根据地很擅长搞经济，是各根据地平均经济水平最高的，可是自己却无一分私钱；他原本可以免于被捕，已经冲出了包围圈，但因为还有主力部队未冲出，他命令参谋长粟裕带部队继续转移（后来粟裕成长为人民军队的战神，带出去的800人成为新四军的核心骨干），自己只带几名警卫重又突入包围圈，不幸被捕；蒋介石十分欣赏方志敏的才干，特意委派顾祝同专程来南昌劝降方志敏，并关押半年之久，期待方志敏回心转意，方志敏却利用这一宝贵时间，写下了大量经验教训总结、工作得失检讨、抒发爱国情怀的文章，留给党作为自己最后的贡献，最终蒋介石见劝降无果，下令就地枪决。方志敏的事迹，可观看建国60周年献礼影片《可爱的中国》。

　　“古今英杰多傻气，奸佞贼子最聪明。”由孔繁森推及方志敏，由方志敏再推及自古以来英雄豪杰，“傻”是英杰的普遍特质。“佞”：读宁的第四声，指巧言谄媚之人；“最聪明”是反话正说，是修辞学“反语”的另一种形式。这一联是以对比的形式，讽刺奸佞贼子的所谓“聪明”，反衬古今英杰的“傻”之正气。

　　“善恶到头终须报，天理人心永不灭。”“傻气”和“聪明”是两种品性，是善恶之分，不是一般性格问题。天理昭昭，人心不灭，善恶终会得到不同的结局。

　　“武穆勋业传千古，傻子英气昭日月。聪明反被聪明误，贼桧罪铸万年铁。”承继上联，以岳飞和秦桧的历史公议，昭告“终须报”的结果。“武穆”：岳飞平反后追谥的封号，后人常以岳武穆称呼岳飞；“贼桧”：指秦桧（读会）。岳飞抗金，经过连年苦战，形势得到根本好转，在即将取得决定性胜利的前夕，突然被朝廷以“十二道金牌”下令撤军，抗金胜利毁于一旦，不久遭陷，冤死狱中。岳飞只知“还我河山”，一雪“靖康之耻”，却“傻”而不知宋高宗的内心隐秘，被俘的徽宗、钦宗迎回了，高宗将如何自处；偏安富足的江南天堂，要那苦寒的北地做甚。而宰相秦桧却“聪明”至极，揣摩到高宗的不可人言圣意，极力主张议和投降，并接受金国秘信要求以处死岳飞为议和前提条件，以“莫须有”（也许有）罪名构陷千古奇冤，将岳飞父子杀害。“傻”岳飞虽死，但“还我河山”却成了中华民族之魂，是抗日战争时期凝聚民族力量最响亮的口号。“聪明”者秦桧，岳案平反后虽已早死仍被斥以“谬丑”封号；岳飞遗骨迁葬风景秀丽西湖之畔，人们在岳飞墓前铸秦桧夫妇铁跪像，并刻以对联“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作为中国历史上最典型的奸臣遭世代唾骂。

　　“人太聪明常变鬼，苍苍生此何如莫！”“苍苍”：指苍天，汉代蔡文姬《胡笳十八拍》“泣血仰头兮诉苍苍”；“何如莫”：没谁了的意思，宋代李曾伯《满江红（再和）》“纵一嘲、一咏欲奚为，何如莫”。事极必反，太聪明则常变鬼，苍天生此秦桧之人还能有出其右者吗？这一句是对上述岳飞秦桧历史典故的总结，也是起首“傻臻极致见真情”的对应。

　　“社会前进须傻气，华夏之魂系傻杰。我祝中华多昌盛，傻气铿锵贯五岳。”通过对孔繁森、方志敏、岳飞不同历史时期华夏英杰的论述，我们知道“傻气”就是正气，其内涵即是“忧天下”“念人民”，是民族杰出代表的共有品格。全诗除第一句点到孔繁森外，其余没有一句叙述孔繁森的事迹，大概昭明认为在资讯十分发达的时代，再去重复叙述孔繁森事迹没有必要，而是由近及远、由今及古以历史正反两种典型来衬托孔繁森的历史意义，把孔繁森置于几千年来中华民族英烈榜上来喻示其意义，使得孔繁森尤显深刻和伟大。

　　这首诗从体裁而言属乐府诗，与长律或排律都有区别。“乐府”本是汉武帝设立的音乐机构，用来训练乐工，制定乐谱和采集歌词，其中采集了大量民歌，后来，“乐府”成为一种带有音乐性的诗体名称。 继《诗经》、《楚辞》之后，在汉魏六朝文学史上出现一种能够配乐歌唱的新诗体，叫做“乐府”，它曾大放异彩，如《孔雀东南飞》等等，成为中华民族优秀文化遗产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唐朝兴起新乐府诗，自立新题，形式活泼，李白杜甫均有大量名篇。至中唐白居易、元稹倡导新乐府运动，提出“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白居易《与元九书》），白居易自己就带头创作了大量新乐府诗，如《长恨歌》、《琵琶行》、《卖炭翁》等等。乐府诗尤其是新乐府诗语言清新，风格质朴，白话入诗，叙事抒情随心所欲，不要求严格的对仗，不要求绝对五言七言，也不要求一韵到底。总之，诗为所述之事服务，歌为心中之情吟咏。乐府诗和长律、排律一般都比较长，至少10句起步，长的可以多达几百句，主要用于宏大叙事。也有人把长律、排律归为一类，但实际上两者还是有区别的。排律要求除首尾两联外，中间每一联都要严格对仗，而长律则无此要求，相对自由，所以排律受严格束缚，好诗不多，更多流于文字游戏。排律、长律有一个共同点，即要求一韵到底，不得转韵，这一点与乐府诗区别开来。乐府诗可以一韵到底，也可以转韵，甚至多次转韵，形式灵活，深受创作者和读者的喜爱。昭明的这首乐府诗就用了两个韵脚，一是“情”“民”“行”“明”，包含韵母之韵腹in；二是“灭”“月”“铁”“杰”“岳”，包含韵腹为e。全诗语言清新活泼，论理通俗易懂，既有磊落，又有嘲讽；既有赞叹，更兼豪气。前一韵平声，适于深情；后一韵去声为主，适于力度，与诗意推进紧密契合，体现了“歌诗合为事而作”的乐府诗特性。

　　全诗20句，“傻”字出现10次，却无重复之嫌，是因其在诗的结构中起着层层推进作用。傻之提出，傻之定义，傻之古今典型，傻之反面对比，傻之结果，傻之社会历史作用，傻之祝愿，完整构成一首“傻气”歌，也是一首铿锵有力、气贯五岳的《正气歌》。

待续《青萍诗稿》下一首

【万君编注】《中国历代女词人作品选析》作者董昭明，除著有《选析》一书外，还著有《青萍诗稿》。《诗稿》是昭明先生从年轻时代到老年阶段写的一些格律诗，真实记录了他的人生印痕，和他不同时期的心境；还收有他写的回忆英年早逝爱女的回忆录。《诗稿》对理解《选析》写作的缘由及浸润文字其间的情怀，有一定的帮助。现逐步发布，可与《选析》一并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