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南门洲乘船的岁月

州国王储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家乡洪湖新堤，有一个人人都知道的地方特色，就是走沙洲，半夜行走沙洲。

千百年来，进出洪湖，没有其它交通工具，只有水上客运一条路。那时，内荆河客运港口在西来庵（一桥西岸），每天有客轮来往于新堤与汊河、峰口、沙口等西片乡镇之间。沿洪湖的瞿家湾、下新河等乡镇来往新堤只能靠划木船从连通洪湖的施墩河的新闸村上岸到新堤。而通往外省市和长江沿岸乡镇，就必须从长江港口出行了。

当时，新堤长江港候船室位于现在的复兴路江边，每天晚上都有汉宜班、汉沙班等大客轮停靠新堤，运行在重庆至南京的长江沿岸城市间。新堤的夜空汽笛高鸣，江面上百舸争流，船帆点点。候船室更是热闹非凡，餐馆、旅店、理发店、书报滩密集，卖炸米粑苕窝窝的、卖洗口洗脸水的、卖水果干蔗的、卖茶卖烟卖瓜子的小贩穿梭在人群中，叫卖声此起彼伏。行色匆匆的旅客们提着行旅箱，背着被窝包，网袋里装着脸盆、毛巾、水壶等日常用品上下轮船。

　　然而，到了每年冬春两季的长江枯水期，轮船无法进港，旅客就必须走沙洲乘船，否则你就进出不了洪湖新堤。

因为在洪湖新堤的江面上有一个沙洲，名叫南门洲，长约20公里，宽约2公里。由于南门洲的存在，将长江航道一分为二，一条位于新堤一侧，另一条位于湖南临湘一侧，也叫“老江”。每当城陵矶水位低于6.5米时，新堤水道水深无法满足汉沙班和汉宜班轮船的通航条件。所以客运码头就要迁移到位于南门洲临湘一侧的江边。这样新堤的旅客必须乘渡船到沙洲，再横穿沙洲，到沙洲临湘一侧乘座轮船。这种现象在长江全线港口都是鲜见的，因此我们把这种现象叫做新堤特色。

　　新堤港每年的旅客出港人数在20万人次左右，每年旅客吞吐总量在40万人次左右。即每天进出港旅客在1100人以上。也就是说每天有一千多人浩浩荡荡的走沙洲、这在当年可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哟。

由于轮船都是半夜到达，为了不让旅客迷失方向，所以轮船站每天派人到沙洲上点马灯（防风的油灯），大约每三、四百米一盏，给行走的旅客指路，以免走失。但是一遇到大风，就会将马灯吹熄，沙洲立马黑灯瞎火，一遍漆黑。由于沙洲上没有固定行走的线路，导致黑夜中旅客在漫无目标的在沙洲上转圈子，甚至走反了方向。

　　还有一个独特的现象，当轮船半夜停靠沙洲上的新堤港，旅客下了轮船走完沙洲来到江边，发现没有沙洲摆渡到新堤街上的船了，旅客们就会双手捂嘴边齐声反复高呼“过河哟…”。喊声在深更半夜特别响亮，解放街、五条路和西轿巷等街道都能听到，居民们常常被喊声惊醒。

　　由于上下轮船的人多，一般情况下走沙洲并不寂寞，一路上有说有笑，很容易就到老江江边了。但是一遇到特殊情况，如大风大雾天气，客轮就会受到影响而误班和停班，停班可以电话通知，误班就很难掌握了，由于没有移动通讯，轮船航行到什么位置无法知道，致使有的旅客要在沙洲上候船两三天才能走。

　　当年，凡单位出差人的、部队探亲的、做生意的、采购人员、大学生和知识青年等人，冬春两季出门都必须走沙洲，候船点上设有小吃滩，有洪湖旅社盖的临时江边草棚旅社，都是大统铺，一夜三角钱。轮船到新堤港一般在晚上，上水船在晚上九点左右到，随到随开。下水船在半夜十二点左右到，停靠到半夜二点才开。

有一次我乘下水轮船到汉口走亲戚，晚上十点住进沙洲上的草棚旅社，走入男统铺，借着昏暗的马灯一看，只见周边黑压压睡满了人，呼噜声此起彼伏，我打开被子就睡。大约睡了一个小时，迷糊中走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服务员，他用一囗纯正的新堤话说：“郎嘎们手啊！冷郎们手不睡错位子啊！个杂灰，借郎嘎枪睡得别个床上克了央，快起来。”，我暗自好笑，转身又进入梦乡。

　　其实，在那段磋砣岁月里，新堤的旅客何止艰辛的走沙洲，每年还根据长江水位变化，河床变迁，而随着轮船停靠点的变动，而走石码头、走电厂、走十八家去乘轮船，那时新堤人出行真是千辛万苦。

斗转星移，时光荏苒。“走沙洲”这个新堤特色早已不存在了，现代的年青人很少乘轮船，更不知道“走沙洲”为何物。现在洪湖人出行方式变得多种多样，市内可以开私家车、乘公交和的士，也可以骑共享单车、自行车、摩托车、电动车。外出可以乘公汽、火车、动车、高铁甚至飞机。

现在洪湖两条高速公路，两座长江大桥，新的客运中心，让洪湖人出行变越来越便捷，离世界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