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父亲

江丹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176, 79, 187);">——发表于1994年7月10日《呼伦贝尔日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176, 79, 187);">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2, 126, 251);"> 父亲去世那年,他四十七岁,我二十三岁。倏忽三年,此间我工作调动,为人妻为人母,弟妹相继工作,但每想起早逝的父亲,仍止不住泪花盈盈,跟父亲在一起的往事纷纷涌上心头。</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font-size: 22px;">  父亲在铁路大修战线工作了近三十年,常常公出或者去到远方的工地,记忆中,多是他来来走走的情景。每次他归来,总不忘带些东西,小时候带给我们新衣服和小人书,长大后是实用的参考书和别致的工艺品。那次他从北戴河归来,满兜子贝壳工艺品,有稚气可掬的小狗,有卧地欲逃的小兔,还有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因旅途颠簸,胶粘的小贝壳很多都脱落了,父亲胸有成竹地将掉下来的贝壳拢成一堆,找来万能胶,反复掂量着,不一会,就修复的不露痕迹。我们一起把狗呀兔呀放进角柜,让它们围着一对接吻的小瓷人,那只雄鹰高高地俯瞰着这幕人间喜剧,目光如炬,不知何想。如今,小狗还是那么洁白,小兔还是那么乖巧,可惜物是人非,那谐趣的一幕徒增我心头难言的酸楚。</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2, 126, 251);"> 最难忘是父亲对我学习上的“偏爱”。说起来,父亲生前对我发火最多,对我学业也操心最多,今天能够坐在机关,专门写文章,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其实都是父亲影响和教导的结果。1980年,我11岁,作为班级最小的学生,老师断言能考上重点中学二中的学生中不包括我。回到家,我委屈地哭了,父亲却不似往日吆喝我写作业那般严厉,笑着许诺说:“我姑娘这么聪明,准能考上二中,考上我给你买小自行车!”那时,有辆属于自己的车子,该是多么令人骄傲的事情!不知是物质刺激还是精神鼓励起了作用,那年我真的以海拉尔市前十名的成绩考上了海拉尔二中,骑上他从无锡买来的蓝色“二四”小坤车,跑在上学的路上。</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font-size: 22px;"> 考大学那年,第一次实行夏时制。七月七日一早,我找同学晶同赴考场。还没走出晶家,父亲赶了来,原来他怕我们按《招生专刊》上面登错的时间去考场,跑来提醒我们的。我和晶笑了,我心里还怪他过分紧张,满脸的不以为然。晶说:“你爸对你真好!”我才严肃起来,一股暖融融的东西充满了多少有些忐忑的心。考完语文,父亲已经在外面等着,当年去陪孩子高考的家长还不多,高大的父亲站在几个家长中间,那么显眼,我一见就连忙跑过去,兴奋地讲起语文题,蛮有把握的样子。平时我成绩很差劲,却“糊涂一世,聪明一时”,考上了大专,学了喜欢的中文,想来和父亲的关切分不开。</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font-size: 22px;">  1990年初,父亲当了工程队长,带着百余名工人赴加格达奇工地施工,年末归来,开始常常胃痛。1991年元旦,他带着许多胃药再赴工地,看望值班工人。二十天后,他在哈尔滨被确诊为胃癌,做了胃五分之四切除手术。那段日子,父亲用顽强的毅力与病魔搏斗,他的坚强与达观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之中。过年包饺子,手术后的父亲不甘示弱,我们不让他动手,他却要和妹妹比赛。包完一清点,爸爸包的比妹妹多了五六个,他十分兴奋,洋洋自得,可没多一会,他就忍不住“坦白交代”:他趁着妹妹不注意,把妹妹包的饺子一扭,“偷”过来好几个(两人包的饺子模样一致,只是一个面向左摆,一个面向右摆)。妹妹大叫起来,捶打着父亲撒娇,我们也不约而同笑了起来,那笑声中还有一丝丝忧愁。</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2, 126, 251);"> 到他去世的半年时间里,我曾无数次看到他打针,透明的补药,红色的化疗药,通过肌肉和血管注入他体内,有时皮肤硬成肿块,就用热毛巾敷上。然而父亲从没有叫过苦,一直保持他坚强的本色。他去的那夜,我守在他床边,夜半他突然醒来,满头大汗,表情古怪,我连问:“怎么了?”他虚弱的左手摆了摆,只说了句“难受”就再也发不出声来。一番紧张的抢救终没能把他从死神的手里夺回来,凌晨三时四十分,他不甘心的去了,半年的苦难里,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他说了句“难受”!</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font-size: 22px;">  父亲去了,他所在单位用“终生辛勤工作,一世淳朴为人”来评价他短暂而平凡的人生。挽联写得简练,评价却很准确,让我们为有这样的父亲而骄傲,并把他手术前写的几句话当做他的遗训牢记心里——为人之本,正直朴实;努力工作,学习进取。</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