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父亲

格子

<p class="ql-block">  父亲去西藏剿匪是1951年,当年在重庆当兵的他可以选择去抗美援朝,但他去了西藏。</p><p class="ql-block"> 家里有一本很特别的相册,父亲说是达赖班禅会见解放军代表团的纪念物(现在是我们家的传家宝),这一本画集反映了达赖喇嘛、班禅额尔德尼在祖国内地一九五五年停留8个多月的重要活动,是这一段重要历史事实的忠实记录。里面有一张年轻的父亲穿解放军军服的外面罩着藏袍的黑白照,双眉英挺,飒爽英姿。这两样是父亲在西藏剿匪留下的所有纪念,哦,不对,还有一件很重的羊皮袄,小时候披在身上觉得自己都要被压趴下的,但很喜欢用手去绕那个羊毛卷,那也应该是父亲从西藏带回来的吧,还有父亲在夏天露出来给我们看到的腋下黑黑的疤,妈妈说那是枪伤,父亲受伤后送到西南医院,然后再没有去过西藏。 </p><p class="ql-block"> 退休后父亲还想去西藏看看,但总未能成行。西藏是父亲唯一战斗过的地方,小时候问父亲打仗怕吗?父亲答,开始也是怕的,但看着周围自己熟悉的战友倒下,脑袋里就没有了任何想法,只想着开枪射击。</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关于打仗的具体,父亲几乎没有提起过,印象中父亲关于西藏的只有三两事。一是过雀儿山,我百度看到雀儿山是四川省甘孜州著名高山,山峰高度逾5500米,其中超过6000米的山峰有3座,故当地有"爬上雀儿山,鞭子打着天"之说。现代雪线分布于海拔5100~5200米,是中国雪害严重地区之一。父亲他们当时就是过雀儿山开拔到西藏的。当时山上雪很大,父亲虽然只有十九岁,但已经在重庆当过一年的通信兵,算是个老兵,齐膝深的雪深一脚浅一脚地一直坚持行走,渴了抓把雪吃,饿了抓把糌粑吃,硬是翻过了雀儿山。有的新兵走不动就停下歇息,坐下就再也没有站起来,不一会就被雪埋掉了,也有的冻坏了手脚被截肢的。二是父亲说藏族人很淳朴,他当时认识了一个西藏汉子,和他关系好,在一次行军中,西藏汉子牵来一匹马要父亲骑行,父亲只是一个小兵,就想让领导骑,但汉子坚决不同意,最终还是父亲骑上了马。父亲在西藏应该只呆了不到两年,我们也只知道他在西藏当过兵,打过仗,负伤回来然后复员到重庆铁路分局。</p> <p class="ql-block"> 后来,父亲生病住院,我和孩子去看他,他很喜欢小孩子,那晚,他突然对孩子说,爷爷很聪明的,是装死从死人堆里活过来的,我活过来的时候就告诉自己,这辈子一定要幸福。第二天,父亲去世了。小时候只听父亲说过西藏剿匪时候,一个班还是一个营记不清了,他们遭遇了土匪,几乎全军覆没,他是几个幸存者之一,枪伤严重,还是一匹战马托他回营,然后从西藏转到内地医治。父亲这辈子幸福吗?应该是幸福的吧。生了四个小孩,却从来没有打过任何一个孩子,但四个孩子都做到了自食其力,这也是爸爸最值得骄傲的事。而且到年老都好脾气地对孙子孙女,随时都是笑咪咪的。</p> <p class="ql-block"> 我有了孩子后一直很佩服父亲的耐心,小时候给我们梳头、做发糕、年复一年地在漏雨的房子里修补漏水的木脚盆和木水桶。妈妈说单位的人也都说父亲是个好人,辛苦跑外调做人事工作,能帮人的绝不推脱。我们认识的父亲就是一个糯米老头,脚冷的时候可以把脚放进他的后背衣服里,闲来时把小手撑在他的大手里蜷着脚打秋千,吃饭时自己咬掉肥肉把瘦肉放进我碗里,然后被哥哥和姐姐批评惯小孩却笑笑下次继续,完全已经没有妈妈口中年轻时候父亲也是一个脾气很火爆的情境。今天是父亲节,想念父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