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文 / 赵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年一度的父亲节就要到了,写下《回忆在医院里伺候父亲》这个题目,说的是父亲晚年在山西长治县人民医院、住院两个多月时的我伺候他的一些感受。</p><p class="ql-block"> 有人看了文章后会说,拿亲人的病来说事儿,总是不大妥当吧,尤其是想拿老父亲的病,来衬托自己的“孝心”更不可取。所以,我声明一下,吾非孝子,这是自己应该做的,生病伺候的事儿也是每一个人都做得到的,家父若真的久病在床,三年五载的,“久病床前无孝子”说的就是我了。真正的孝子,如二十四孝里的埋儿奉母、卧冰求鲤、恣蚊饱血、尝粪忧心我是做不到的。(因为我有工作,就长时间上就不允许)。但在父亲节到来之际,再加上长治市上党区苏店村乡土情文学社、连俊星主编邀我写篇家乡的文章,我忽然就想到父亲最后一次住院的事,就有了感触,就写下了这个题目,这绝不是想沽名钓誉。</p><p class="ql-block"> 父亲名叫赵金生,(有关部队经历我已在有关书中做了详细记载,本篇暂不细述)。从山西省长治县农林局退休之后,就住在山西长治县苏店村北街十号。那是2005年6月份的一天,我突然接到妹妹秀英打来的电话,说父亲不舒服,她和妹夫崖平则带他已到县医院做了检查,结果不好,等我回去定夺。我听此不好消息后立即赶了回去,当天夜里,在苏店我大姐赵秀枝家召集众亲人进行了商量。翌日一大早,我和大姐大姐夫,妹妹秀英、妹夫平则等人带着父亲又去了长治市和平医院,做了进一步的检查,当从那位专家口中说出肝癌晚期、十分可惜时,我的头脑嗡的一声响起,头发和十年前得知母亲病情时一样竖起,天哪,你怎么这样对赵家不公?你怎么这样对老父亲无情?!无奈,现实就是现实,我们决定让父亲住医院进行治疗。</p> <p class="ql-block"> (下图为参军当连长后的父亲照片)</p> <p class="ql-block"> 父亲有了急病,而且是不好的病,必须要马上住院,这是我的主张,后与两个姐姐和妹妹商量后,我们决定让父亲直接住长治县人民医院(因为医保就在说医院)到了医院后,我们姊妹几个跑前跑后、楼上楼下,帮助把父亲住院心手续办好后,又及时办好了父亲的病房,并联系负责医生进行了输液。</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病需要一段时间治疗,不是一会半会儿能好了的,我对两个姐姐和妹妹们说,都回家吧,都忙,我和阿姨(指母亲去逝后父亲又找了一位做饭的)俩个人伺候就够了,人多也伸不上手。父亲也小声地说,说让阿姨陪她,父亲一生没多住过医院,是个很要强的一个人,该是怕拉屎撒尿的让我们伺候他会难为情,就执意要那位阿姨和我留下来。住院的前几天,就是我和这位阿姨在了。阿姨负责白天的输液及陪父亲去厕所,我负责医院的联系及打饭,晚上她回到附近的宾馆休息。我晚上陪在父亲的床边,我把家中的一个折叠纲丝单人床搬了来,放在父亲的床边,能时不时地眯会儿。白天回宾馆睡会儿,睡好了就回来陪父亲和阿姨。夜深人静,父亲,邻床的病号和陪护的,都进入了梦乡。只有父亲床前的一盏电灯亮着,输液管无声地滴着,我坐在父亲的床边,这么近的,这么长久的,这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就这么看着父亲,全无睡意。心想,能这样做回儿子,该是件幸福事儿。父亲醒了,昏昏沉沉了几天,已经没有什么白天和黑夜的概念了。我为他垫起了靠背,父亲要说点什么,我说,爸,你别说话了,养养精神。我拿起父亲的左手,为他按摩,虎口处的合谷穴,腕下一寸半的内关穴,通经活络总不是坏事儿。边按摩边端详起父亲的手来。</p> <p class="ql-block"> (下图为正连升副营时的父亲)</p> <p class="ql-block">一,父亲的左手</p><p class="ql-block"> 我的手和父亲的手,记不得还有什么时候这样亲近过,也许小的时候,父亲拉过我的小手,去游村,去上学,去往某某的路上,但都没有了记忆。有记忆的是父亲的手很多次的“亲近”过我的脸,从记事,到上初、高中,到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亲自送我到韩店插队报到,从没有打过我一次。相反,弟弟苏华挨父亲的耳光是家常便饭。打碎了家什要挨,和别人家的孩子吵架要挨,错花了几毛钱要挨,成绩不好了要挨,掉冰窟窿里要挨,和大人顶嘴了要挨,问话不回答也要挨,总之这耳光是没少挨的。我庆幸我没有挨过。</p><p class="ql-block"> 儿时,我家在山东菏泽郓城小屯那时候,父亲已从村财粮的位置上参军多年,有一年回老家探亲时,我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夏天,天阴着,父亲带上我去我家房后的大荷塘边钓鱼,他钓一条,就让我把鱼往鱼缕里放,说也奇怪,鱼正是上钩的时候,父亲钓了一条又一条,往往是我还没把鱼从钩上取下,他认为是取下了,想往钩上挂鱼饵,一动线,鱼钩钩住了我的一个手指头。父亲见状,赶紧过来把鱼钩拿下,并用他的左手安摸我的这个手指头,这是父亲第一次与我的手在一起。后来,父亲钓着钓着,天空就下起了小雨,父亲披上了军用雨衣,并让我站在荷塘边的大树下,只见父亲左手握着长长的钓竿,站立在细细的小雨之中。</p><p class="ql-block"> 再后来,我家来到山西,第一次就先借住在长治县苏店村的马生家,那年苏店村遭大雨,雨水把整个家都淹了,我的父母亲用瓷盆从家往外攉雨水,六二压时我的父亲响应国家的号召,又劝母亲及我们回到了山东老家,两年过后,也就是一九六四年的下半年又重返山西,当时父亲已调长治县店上公社工作,就把家暂时按在了店上的坡栗村,先是借住在老乡家。后来省吃俭用,我家盖起了四间砖挂脸平房。建房的那会儿,请的是杨暴村的匠人们。父亲买来砖和石灰,还有水泥等,父亲当时是店上公社的副主任兼武装部部长,白天工作忙顾不上,在盖房子的那些天,他黑夜就用了这双手,把新房墙的外皮及墙的砖缝戗掉,满上灰,备上砖,把第二天要准备的工序都做稳当。农村里盖房子是个大事儿,要请很多的人手来,可我们家的这个房子的中墙和后墙用的积几乎都是父亲、母亲和请的邻居们做起来的,后来许多年偶尔听说过谁家谁家自己盖房子盖了多少多少个月,怎么怎么节省的,我没亲眼见过,我家的房子是怎么盖的我是实实在在地见过的,那时工地上夜里也亮着电灯,匠人们加班加点,从打地基到上梁、盖瓦不到二十天,四间新房就完工了。</p><p class="ql-block"> 我上初中的时候,有一个礼拜天,我和房后的小伙伴河生二人要进城,就央求父亲骑自行车带我俩去市里,父亲带我俩到城里后,给我俩买吃了一顿饭,并为我购了几本绘画书,河生也买了两本《刘胡兰》和《董存瑞》。我们骑车往家返,我生在自行车前头的梁上,河生坐在自行车的后架上。当走到七里坡村下大坡的时候,下到了一多半,突然有一辆牛车往路中拐弯,可父亲当时的自行车,因下坡有惯性,车速已很快了,父亲为躲这辆牛车的突然情况,用力杀闸,我当时一只手正扶在自行车的把手一端,把我的手杀的生疼,我大声地叫喊,父亲骑的自行车倒了,牛车躲过去了,父亲下车扶起车后的河生,见我这种情况,把车支在路旁为我揉手,我的手也疼了两、三天才好。</p><p class="ql-block"> 还有一回,我家盖好新房后,在房前开始开荒地,栽蒜苗,种豆角,植黄瓜等,父亲白天上班,晚上总是干到半夜,那是极累心和费体力的活儿。我们要帮父亲干,父亲狠狠地说,学习去,考不上学,有你们干的。看父亲累得不行,我们就说,爸,别弄了,让爷爷和母亲弄,你明天还要上班工作。父亲说,屁话,不干一家人吃啥?不干拿啥供你们上学?不干拿啥给你们娶媳妇。后来,我的俩个姐姐出嫁了,我去了农村当知青,弟弟苏华当了兵,妹妹也上了初中,街坊邻居没有不羡慕的。</p> <p class="ql-block"> (下图为父亲与俩位通信员照)</p> <p class="ql-block"> (下图为父亲当中国人民解放军副营长时,立功受奖,与两位连长战友推着奖励的自行车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 父亲的手很大,手指长长的,父亲总夸自己长了一双好看的手,每次说完自己都会自信地点点头,或无奈地摇摇头。其实,父亲的手确不是什么巧手,干不来有点巧劲儿的活儿,按母亲的说法,是“拙透了”和“笨死了”的那种,但干起粗线条的活却是有模有样的。同样是扫院子,父亲会弄得规规整整的,犄角旮旯都弄得干干净净。父亲自小勤劳,在山东老家时做过小屯村的财粮,后又当过兵,部队的纪律和军人的作风在他身上打上了深深的痕迹。记得父亲不论是下乡,带领着社员去下地干活,或带领民兵进行训练游泳、投弹、射击,或坐办公室写总结、报告、日记等,父亲写的总是最工整、最干净、最领先的,后来,父亲被升到屈家山公社书记、县五七干校书记和县林业局调研员,应该和他这种一丝不苟的性格有关系吧。</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手也有巧的时候,比方说,他拿汽步枪打麻雀,右手端枪,左手扣动枪机,一枪一个准,我带领着十几个农村的孩子们给他拣,半个时辰的工夫,就能拣上几十只,回来去毛洗尽炒着吃,可乐坏了我的一帮小哥们儿。再比如有一天,我家梁上的燕巢里的一个雏燕儿掉了下来,我和弟弟忙喊父亲,爸爸,爸爸,小燕子掉下来了!父亲忙带着我们把小燕子捧到里屋,小燕子的腿摔坏了,骨头从肉里支了出来,还洇出了血。父亲小心翼翼地把小燕子的腿复原了,在它伤口的地方撒上消炎粉,找来纱布为它包上,又用一根红线扎好了,架起梯子,把小燕放回燕巢里。看着父亲一连串的动作,我觉得父亲的手是不简单的,想着,能长成父亲那样的巧手就好了。燕子一天天地长大,我就时常想起爷爷给我们讲的“好老太和坏老太”的故事来。小燕子从巢里掉下来,摔坏了腿,好老太就像父亲这样把小燕子的腿用一小块红布包了,给它养好了伤,放回巢里。临入冬,小燕子飞走了,第二年开春,小燕子回来了,叼来一颗南瓜籽,放在好老太的手上,好老太把它种在园子里。上秋,结了一个很大的南瓜。好老太把南瓜摘下来,切开,里面长满了金灿灿的金子和各种各样的珠宝!好老太的家一下子就富了起来,方圆百里都传开了。有个坏老太也听说了这个事儿,羡慕嫉妒恨得不得了。也开始盼着自己家的小燕子也能掉下来,眼看燕子要走了,也没盼到这一天,于是她就打起了歪主意。一天,她拿来一根竹竿,对着燕巢,把一个燕子捅了下来,燕子掉在地上,腿也摔坏了。她也就学着好老太的样子做了。只等着回归的小燕也给他带颗南瓜籽回来。一个漫长的冬天过去了,坏老太终于盼回了小燕。小燕如愿地叼来一颗南瓜籽给了坏老太。坏老太也把它种到园子里,入秋,南瓜长成了,坏老太喜滋滋地把南瓜摘下来,抱到屋里,关好了门,切开了南瓜,哪知南瓜里爬出许多条毒蛇来,缠住了坏老太,坏老太就这样死了。打父亲救了小燕儿的好长时间里,我都会不时地想到那个小燕儿会叼来一颗南瓜籽,结下了大个的南瓜,南瓜里面都是我想要的东西……</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左手,满是茧子,真不像做了大半辈子干部的手。</p> <p class="ql-block">(下图为父亲在山西省阳曲县兵役局照)</p> <p class="ql-block"> (下图为父亲在地委党校学习照)</p> <p class="ql-block">二,父亲的目光</p><p class="ql-block"> 在医院头十几天里,因为是初步治疗,再加上我们没有敢把实情告诉父亲,只是对他说:“你这是胃出血,现在贫血过多,还有炎症,积极配合大夫治疗一段时间就好了”。所以父亲信以为真,再加上用的营养药,父亲恢复的不错,他满脸欢喜,并对我说:“先知,我这里不要紧,你还是去上班工作吧,过上几天来看看我就行”。我看到这种情况,也只能同意他的想法,并按置那位位阿姨,要小心伺候,有事打电话,我会过几天来看父亲的,就去单位上班去了。</p><p class="ql-block"> 在单位里,眼前总出现父亲看着我,眼里充满了慈祥和满足的场面来。父亲常年在外工作,回到家里不爱聊天,和母亲也很少聊天,和我们就更没有啥交流。有什么事,他要表达什么,就这样看着你,盯得你心里发毛,然后,说一句话,就是决定了你要去做什么,不允许解释,没有商量,也没有商量的余地。但父亲的判断和决定大多是对的,尽管让人心里很不痛快。比如我上学时,拿来了成绩单,交到父亲的手里,成绩好了,父亲看着你,没有任何表情,随口说一句,孩他妈,今晚给先知(我的小名)煮两个鸡蛋。成绩不好了,他也是这样看你,眼睛瞟下墙上的钟,说,对着伟大领袖毛主席像,站一个小时!说完,他就不再理会你,或着有事走开了,而我,连一分钟也不敢少站。 </p><p class="ql-block"> 记得我参加铁路工作的那个晚上,家里来了很多邻居送我,坐了两大桌子的人,大家都喝了好多的酒,这个是村支书,告诉我该怎么做,那个当过兵,告诉我到铁路上要会来事儿,唯独父亲有说有笑地和大家喝酒,一句话也不和我说,最后,母亲说,孩他爸,你嘱咐嘱咐先知吧。父亲看看我,又把头转过去,对桌上的人说:“来,干一个,谢谢大家伙都来庆贺”!一个字也没提到我,还是等于没有说话。第二天上午九点多,父亲骑自行车把我送到长治火车站。带队的贾师傅说车到了,父亲送我进站后,我上了火车,满站台都是人,我找好了座位,拉开车窗,和父亲告别。看见父亲正盯着我,我知道父亲有话要说了,目光就不敢离开父亲的视线,父亲盯着我,车要启动了,父亲大声地说:“到了晋城北要好好干,不入党就别回来见我”!我机械地点点头,心里一凉,要是不入了党这个家我算是回不来了。父亲从不过高地要求人,他定的目标会让你够得到,但也不给你懈怠的机会。入路,入党,这是好男儿该做到的事。他要的是结果。至于你怎么干,怎么才能入党,那是你的事。我真正的成熟起来也该是从父亲的这句话开始的。全队一起参加工作的知青多人,我是第一个入党的,第一个提拔当上干部的。</p><p class="ql-block"> 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正是很乱的时候,我写了一些杂文讽刺时弊,题目如《师傅别念“咒”》、《评先不是轮先》、《拥军优属应经常化》、《违章违纪岂能私了》、《摘掉逼人的乌纱》等短文,被《太行日报》、《中原铁道》等报发表,当时写着解气,心里痛快。父亲看到了报纸后,特地把我叫到家里,拿着报,指着我写的东西,说,这是你写的?我说,是!父亲铁青着脸,说,以后别写这些了,让主管单位和某些领导看后,容易给你对号入座。这回我听了父亲的,在过后的几年里,换了一种思维,写出许多犀利的杂文,如《袁崇焕你不该》、《劝李逵莫和武松比》、《董的对策》、《喝汤启示录》、《想起了风和太阳比赛》等,陆续发表在各报刊上。一次,我回到家里看望父母。父亲淡然地看着我,不说话,我知道一定是父亲又看到了我写的什么东西。母亲吵好了几个菜,父亲说,来,喝几杯,我好好和你唠唠。在我的记忆中,这是父亲第一次和我正儿八经地交流。几盅酒下去,父亲开始说话了,今天没事,你这两年的文章含蓄多了,有进步,有提高。</p><p class="ql-block"> 另外我给你讲一个人,是我在公社时的一个同事,也是咱的邻居。农村的孩子特别聪明,后来考上了大学,大学毕业后正赶上“文化大革命”,别人都去“革命”了,他不去,每天独自一个人去学习,不注重团结同志,最后被批判为“走白专道路”的黑典型,到处拉去揪斗,后来,还发现了他写的好多没发表的文章,还有日记,按那时说都是反革命的“黑毒草”。这下就上纲上线了,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后来劳动改造出来后,领导委以重任,让他担任公社副书记缎练,他只知理论,而不联系实际,也不尊重老同志,后来又调了别的地方多年,最后再也没有成事。父亲讲完,看着我,目光里满是真挚和柔情,说,人啊,很难说会遇到什么事,许多的“果”都是有“因”的,无论“因”的好坏,果都是你自己的。到了政治的层面你的“因”就没有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对错是政治决定的,政治是残忍的,不会考虑你的初衷和愿望。你们这一代没有经历过政治的风雨,不知道深浅。咱就是个普通的老百姓,左右不了什么,过自己的日子就完了。你成人了,我就和你说这一次,你自己去想吧。</p><p class="ql-block"> 在之后的好多天,我都在想父亲的话,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从那时起,我就不再写杂文了,兴趣来了,写写风花雪月,写写山水松竹,写写风闻轶事,写写铁路和车站的点点滴滴。</p> <p class="ql-block"> (下图为父亲在山西长治店上公社任公社副主任兼武装部长时欢送新兵入伍照)</p> <p class="ql-block">(下图为父亲在长治良种场当书记时照)</p> <p class="ql-block">三,父亲的胸怀</p><p class="ql-block"> 父亲在医院住了十多天后,因对症治疗和输血保障,整个人又有了精神,能一个人走路了,我们一家人都为父亲的健康恢复而高兴。我去看他的时候,就带着他去医院附近的大饭店点好菜给他吃,可他眼看着这些美味佳肴,就是吃不下去,还教育我不要奢侈。并给我讲起早年老家的蝗虫灾害的事:1942年至1943年间,父亲只有11岁,亲眼目睹了山东老家的那次蝗虫灾害。那是一个夏天,蝗虫飞在天空像刮风一样的声音,遮天敞日,地里庄稼吃得光剩下杆子,蝗虫过后,生下小蝗虫你知道多到什么程度?曾记的大人们在地里挖下两、三米的深沟,赶到沟里能快填满沟,再把蝗虫埋掉。到了秋天,仅有两、三收成,一亩高粮只收80余斤,再赶上连年战乱,穷苦百姓的生活就可想而知了。父亲停了一下又说:现在生活好了,但我们不能忘了过去,要勤俭节约,可不要浪费哟!</p><p class="ql-block"> 又过了两天,父亲闹着要出院,并说:“你们不是让我配合医生吗,我这不是好了吗?我要回苏店,我要回家里住,我要看五龙庙,昭泽王庙,我想我们的那些退下来的老同志,我要与他们一道走走苏店的老街(指正街)和新街,我还要骑车与他们到方圆各村瞧戏哩”。我私下里问医生,大夫说,他想出院就出吧,让他散散心也好,不过要按时吃药,不好时再赶紧再过来。</p><p class="ql-block"> 父亲回到苏店的家里,左邻右舍都来看他,苏店的老同老的也来看他,他精神百倍地对人们说:“住了几天院,没什么,只是有点贫血,配合医生治疗后好多啦,这不是又和你们在一起了吗”!父亲在这期间,早睡早起,坚持读书看报,坚持写日记,坚持每天缎练。可好景不长,只十多天后,因病重再一次地住进了韩店医院。</p><p class="ql-block"> 这一次住院后,父亲话说的少了,在他顽强地与病魔作斗争中,他感到这不是什么贫血,而可能是有其他的病。每天去厕所要俩人参扶,每天三顿饭吃不下几口,就这样,他还时不时地说一句会给大家逗笑的活,他自己却不笑。在这紧要时刻,我请了假专门伺候他。在每次父亲解大手后,我都用好多卫生纸给他擦屁股,擦的轻了,擦不干净,用的劲大些,父亲喊疼;我只好一边扶着他,一只手一遍又一遍地为他擦,看到他多年的受苦,肛门突出来了许多,而收不回去,我心里真不是个滋味。</p><p class="ql-block"> 大约又过了七、八天,父亲的病情加重,已经不能扶着去厕所啦,只能在病床上去,有时合大便失禁,用手轻轻地敲床,我便从纲丝床上爬起来,给父亲收拾,清理完了,又用温水给他擦洗,重新换了内裤,父亲始终闭着眼睛,不吱一声。弄好了,父亲慢慢地睡着了,我知道父亲不愿意看我,不愿意让我看到他的难堪。我太了解他的性格了,如果我要是女儿的话,更不用说儿媳了,他绝不会让我去弄,会把被捂得严严的,等上一夜,直等到我母亲来。可如今母亲早已离他先去,他也只能用用我啦。</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一天夜里,父亲又一次地大便失禁,我与那位阿姨足足收拾了半个小时啊。父亲看着那位阿姨笑了,又看看我,说:我是故意拉的啊,就是想考验考验你俩!那位阿姨笑到肚子疼,我也笑了,我说,我通过考验没啊?父亲郑重其事地说,基本及格吧。我说,才基本及格啊,我看都能打120分了。父亲说,擦身子的水有点儿凉,下次注意就是……</p> <p class="ql-block"> (下图为父亲在长治县屈家山公社任党委书记时与徐主任照)</p> <p class="ql-block"> (下图为父亲在长治县屈家山公社任上与屈家山公社全体工作人员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 自从那次之后,父亲的幽默再也没有了,他的病情变的更加严重。又过了三天,医院通知回家。我们连夜赶回了苏店的家,给父亲接上氧气瓶也不管用,父亲大声地骂着:“没Ⅹ法啦!没Ⅹ法啦!先知,你要给老子好好的!”我知道这是父亲对生命的不甘,对人世间的眷恋,对我们亲人的不舍……。看到父亲慢慢冰冷的遗体,那种生死离别,撕心裂肺的人生悲苦,是我们姊妹四人心中永远的痛。</p><p class="ql-block"> 我的老父亲不幸于2005年9月7日8时在苏店家中与世长逝,享年76岁。父亲去逝后,在家停棂七日,长治县林业局、长治县老干局、苏店良种厂等单位以及亲朋好友前来吊念的人骆绎不绝,花圈摆满了小院以及院外两旁。七日后按葬在了长治苏店东南方的陵果园,青山处处埋忠骨,父亲长眠在了他奉献了毕生精力的上党大地。</p><p class="ql-block"> 埋葬了父亲后的那些天,我强迫自己不在亲人面前流泪,我在自家屋里为父亲守七,那些天一直下着雨,因是连阴雨,外边大下,屋里小下,漏下的雨滴打湿了我的脸,我望着父亲的遗像,这才意识到我这是与父亲最后的一次分别,眼泪无法控制而彻底崩溃了。</p><p class="ql-block"> 失去双亲后,我悲伤、沉寂、彷徨了两、仨年。后来慢慢在时间中沉淀、放下,用读书、写诗写文章滋养心灵。记得我当时写了《国庆雨夜》、《今夜,只有月亮照着我》、《怀念母亲》等怀念父母的文章见诸报端。迎着和熙的春风,沿着蜿蜒的小路,敞开胸怀让新鲜空气扑面而来,走向生机盎然的旷野,在大自然中流连、徘徊,从坎坷中认清自己的方向,一步步地变的坚强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今年的清明节,是父亲逝世后的第十七个年头。站在父亲的碑前,我想对父亲说,今生做你的儿子我感到很幸福,如果有来生,我还愿意当你的儿子!</p> <p class="ql-block">作者筒介:</p><p class="ql-block"> 赵志,网名志存高远;男,汉族;山东菏泽郓城小屯人,大学文化,政工师,中共党员,太焦铁路人,爱好文学创作,几十年如一日,笔耕不辍,文章见诸多报纸及利物,并在全国多处获奖;2017年8月在长治北车站(副处级)调研员岗位上退休,1974年4月至1976年7月在山西省长治县北呈公社北和大队插队;现为中国铁路作家协会会员;长治市作家协会会员;长治市红色文化研究会成员;太行文化旅游促进会顾问;山西省知青文化创业研究会理事;长治市微电影协会会员;中华作家网终身签约作家等;曾获第二届长江文学奖暨中华“孝亲杯”全国文学大赛十大作品;华夏杯第二届“相约七夕”全国爱情诗华夏精英奖;《世界爱情诗刊》金奖;鲁迅高研班成员;中华作家联盟终身院士;中外文学艺术文学院终身院士;新诗收入中国《最美爱情诗经》第二部;“李白杯”2021全国诗人节奖章;第三届长江文学奖暨2021年中国百年魅力诗歌大赛银奖;六大微刋2021年度十大文学人物;美篇点阅量超1330万人次;主要著作有《晋城北车站志》、《春华秋实》、《远去的荷塘》、《太行拾贝》、《我在北和当农民》、《我的铁路情结》等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