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吃错了药

Sun

六年前，我和儿子登上了北京至拉萨的火车，一起去看看那个雪域高原上的人间天堂。 当儿子与我打招呼说准备去西藏时，我嘴上说好，其实心里直犯嘀咕。因为几年前，工厂里有个同事去西藏，也不知怎么了，活着进了西藏，没活着回来。这悲讯沸沸扬扬地传遍了整个工厂，人人谈藏色变，似乎西藏就是一个人类的禁区。我犯嘀咕也是受到了这个消息的困扰。 当背上行囊，登上列车时，一切便释然了。看着窗外的风景，听着车轮与钢轨“咔咔咔”的节奏，抚摸着自己工厂制造的列车，感觉去远方旅行真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 我们买的是软卧包厢，包厢里有4个铺位，另外两人是一对年轻夫妻，女孩是中国人，看样子有30多岁，男的是外国人，年龄似乎略大一点。随着列车的行进，我们也慢慢熟悉起来。 女孩很热情也健谈，我们便随着列车的行进一起交谈着，交谈中得知，女孩早年留学国外，毕业后便移民了德国，丈夫是德国人，做外贸生意。德国丈夫好像不能听懂中国话，女孩时而用德语向丈夫翻译我们说的一些话，他听了只是微笑一下。 说起西藏，大家都比较向往，也都是第一次去。对于高原反应，我说有一点顾虑，怕六十多岁的年龄不能适应。女孩说，没关系的，高原反应并不可怕，只是需要运动的时候缓慢一点，注意补充水分就行。说着，从包里翻出一盒药，拿出两板药片递给我，告诉我这是德国拜耳公司生产的预防高反的药，去海拔高的地方可以提前吃一片。我接过药，道了谢，放在背包里。 列车跑一段路就要换一个车头，就这样一路爬坡前行。过了兰州黄河大桥不久，车窗外竟出现了一往无际的蓝色湖水，“青海湖！”大家纷纷在车窗上眺望着美丽的青海湖，只见湖面静静的，涌浪极小，比起家乡大海的浪花，我觉得青海湖你就是大海的小弟弟。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了，听列车员说，大约在午夜时分，列车要爬一个最陡的坡“唐古拉山口”，海拔5072米，每个铺位上方都有一个出氧孔，大家可以自行调节释放的氧气量。 半夜，我怎么也不能入睡，索性把窗帘拉开一道缝，看看这个五千米的山口究竟是个什么样。窗外，在无垠的原野中，列车的车头大灯似一把利剑剌破夜幕，十几辆车厢就像一个巨大的摇篮，由两台机车联挂牵引，发出“吭哧吭哧”的活塞往复运动排气声，不禁使我想起了早年间、患气管炎老父亲哮喘发作时的情景。 列车运行了40多个小时，车窗就是一块活动的风景展示屏，雪山、草原、牛羊、炊烟，尽收眼底使人陶醉。因担心相机的内存不够，只能有选择地拍一些照片。 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列车终于在拉萨车站停了下来。拖着行李箱来到车站广场，吸一口清凉甘洌的空气，抬头看看碧空如洗的蓝天，遥望连绵起伏的群山，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同车厢的那一对夫妻，由于是外国人，有外事部门负责接待。晚上，儿子邀请他们一起去了“老马家烤肉店”，喝拉萨啤酒，撸牦牛串。走出饭店，我用微醺的眼睛看着久违的滿天繁星，就像重逢了多年未见的老朋友。第二天的行程，我们去羊卓雍措，他们去参观布达拉宫。 在拉萨又吃又喝，几个小时下来，并没有感到什么高原反应，所以第二天我们并没有吃预防高反的药，就随户外俱乐部大鹏的车去了羊湖。 从拉萨到羊卓雍措有一百多公里，中间要翻过5030米的岗巴拉山口，羊湖的海拔也是4441米，湖水清澈碧蓝，似一颗颗珍珠镶嵌在高山大地之间。我和儿子在岸边砌一个尼玛堆，在圣洁的湖水中滋润双手，把蓝天白云湖水收进镜头。大自然的气息使我们流连忘返，也没有感到高原反应。 　在返回拉萨的路上，儿子接到女孩的电话，邀请我们晩上去拉萨民族饭店一起吃饭。我们如约来到饭店，边观赏藏族同胞的歌舞表演，边喝酥油茶，吃着藏餐。期间，女孩告诉我们，他们今天去了布达拉宫，因为布达拉宫的台阶很多，需要费些体力，他们去之前吃了一片预防高反的药，她建议我们明天去布达拉宫参观的时候，也提前吃一片预防高反的药。 我们接受了她的建议，第二天一早，我和儿子都吃了一片德国预防高反的药，吃上以后我们就走着去了布达拉宫。布达拉宫的台阶确实很多，我们慢慢地走着参观，一切正常。结束参观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我和儿子走在街上，我突然感到脚有点发麻。儿子说，他的脚也有些麻木。难道我们是高反了吗？我们也没有往心里去。吃完了饭，大鹏开车带着我们去纳木措。 　在去纳木错的路上，我感到麻木的部位已经上升到小腿了。不但腿麻，而且两只手也开始发麻了。到达纳木错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身体麻木的感觉使我非常不舒服，甚至在车上还吸了一罐氧气。再后来，竟然头皮也发麻了。我心想，坏了，如果麻到心脏，岂不就嗝屁了吗？ 既然儿子和我的症状一样，我们俩人就分析了一下，这大概是吃了德国的药引起的。因为过去的两天，我们甚至在5000多米的山口都没有高原反应，3600米的拉萨街头怎可能出现高反呢？这身体麻木的感觉，不是高原反应，可以确定是德国的药力在作祟。 看来德国的药并不适合中国人的身体情况。既来之，则安之吧。去它的麻木！ 走进纳木措的夜晚，满天的繁星向我眨着眼睛，我抬头寻找着从未谋面的银河和记忆中的北斗星。静静的湖面波光粼粼，孤独自在回家的牦牛，藏家板房里闪烁的灯光，牛粪烧火做饭袅袅飘散的炊烟，构成了一幅高原圣湖神秘的画卷。 　从纳木错返回拉萨，身上麻木的症状慢慢消失了。我和儿子在拉萨的大街上闲逛，参观博物馆、朝拜大昭寺、买手串、给朋友寄明信片⋯。我们翻过色季拉山，又去了林芝，穿越鲁朗林海，在巴松措的湖心小岛，眺望藏家田园。 沐浴在高原的阳光下，我俩说着自己的青岛话，呼吸着清新而稀薄的空气，听啾啾鸟鸣，看市井风情，转金色经筒，学六字真言，向路上磕长头的信众送上敬佩的目光，给广场冒烟的佛塔添一把柴草，为自己许下一个心愿⋯⋯ 带着虔诚的心去西藏，你不用吃药，你不会有高反。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