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前段时间幼儿园教师参加市里体检。和我一起去的一位同事,由于是低血糖(以前我并不知道),排队时间等待太久了,在进行抽血前突然晕倒在抽血室。我忙拉起她的双手,将她的双臂搭在我的肩膀上,想把她背到外面等待区的长凳上。然而。我用尽了气力,卯足劲试了几次,却没能把她背起来。还是周围的几个同事一起七手八脚地把她抬到了外面的长凳上。</p><p class="ql-block"> 坐在长凳休息的时,我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力量来,为什么那次背父亲时竟然那么轻松呢?</p><p class="ql-block"> 大概是二零一六年冬季吧。70多岁的父亲因为肠梗阻必须去医院。父亲有病从不轻易给我们说。总是怕麻烦儿女们,有病了就自己在村卫生所包些药,最多也是输液,生怕因为自己有病住院耽误儿女们工作。因此就会积劳成疾。我只有周末或者假期才去看望父亲,去了也是匆匆的,因为自己家的农活呀,洗衣服什么也等我做。那天是周末,我去看望他,村里卫生员正在他家给他输液,我才知道父亲病了。输过液后我没有回家,因为卫生员说明天还得输液。可是晚上父亲病情并没有减轻。一直呕吐不止。我说去医院,父亲说半夜三更的,别折腾了,他能挺住。是我大意啦,没有马上去医院。好不容易煎熬到天刚蒙蒙亮,打电话给大姐,简单说一下父亲的病情。姐夫慌忙开车来把父亲送到人民医院。下车时,因为父亲仍旧有不断呕吐状态,并且折腾了一个晚上。我和姐姐本来是搀扶者的父亲,我看他走着艰难,我想还是把父亲背到急诊室吧。我还从没背过父亲呢。就把背转向父亲。弯着腰对父亲说:“爸,来,我背你到急诊室去。”我以为一米八的父亲,虽然老啦,腰弯啦,瘦啦。但是还是那么高的个子,我背着他肯定得很吃力。然而,当父亲趴在我背上时。我憋出劲儿猛地直起腰,着实让我吃惊,父亲身体的重量哪去了?由于我猛地用力一顶,不禁搁疼了父亲,也使自己用力过度,差点将父亲从脊背上簸下来,幸亏我当时用力抓紧着他的手腕。背着父亲,并没有感觉有多重,因此我的脚步很快,蹭蹭蹭的向前小跑着。可是父亲却努力的挣扎着,艰难地叫着我说:“算了,把我放下来吧,还是我自己走吧。”我说:“我背着你吧。这样可以快点到急诊室。”“你背着我不舒服。”他喘着粗气:“要把我颠散架,搁得我肋骨疼痛”。父亲坚持要下来。</p><p class="ql-block"> 我这才感觉到,抓在我手里的两只手腕是那样的瘦弱,薄薄的一层皮裹着硬硬的骨头,胸前的肋骨像硬板一样一刀刀梗在我的脊背上。一直到父亲住上院,他躺在床上喘息着。我还在懵懵地打量着他,刀削过一样瘦的脸,高高的颧骨,深陷的眼窝,尖削的下颌。好像美术生笔下故意用刮刀削去面部肌肉一样,真是皮包骨头。这是我的父亲吗?这难道就是那个曾经高大魁梧,身强力壮的父亲吗?这是那个曾经用双手为全村家家户户打造农用木具,打造家具,打造房梁檩条的木工师傅吗?他曾经多少次肩挑六张木楼,走村串户,行走几十里山路,将农具给别人送到家的。这是那个曾经能把儿女们高高地举过头顶,养育了五个儿女的男子汉吗?那个曾经临危不惧,爆发出惊人之力,像箭一样窜到马路中间,猛的抓住一匹受惊的烈马的嚼头的壮汉哪去了?我都在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什么时候父亲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为什么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他怎么如此消瘦,他身体的重量哪去了?是随着他的体力消耗掉了吗?可是前几年他还被村人邀请,去为他们家刚过世的老人买木材呢?那个被左右邻村们称赞的木工老师傅,他身体的重量哪去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小的时候不知道被父亲背过多少次,他的脊背是多么宽厚有力。我有时会在父亲的背上用手指画着画写着字,有时用食指指肚在父亲背上上下按着他的脊骨。今天,如果不是这次父亲生病需要住院,我还不知道,我竟然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背起父亲。我多想用我的背再背一次父亲,体会一下背起父亲的感觉,体会那种能搁疼我的脊背的感觉。可是父亲因为肠梗阻并发心脏病,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父亲去世了。他的那个让我轻而易举就能背起的重量也消失了。</p><p class="ql-block">我常想,如果有人需要我的背,我会毫不犹豫地背起她,可是今天遇到和我一样身高体重差不多的同事,我却高估了我自己的力量。</p><p class="ql-block">我时常还会想起:当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背父亲时,父亲身体的重量哪里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