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不能的父亲

疏影横斜（拒绝闲聊）

示儿

虽愿雏燕总留巢，更喜独翔分外娇。

敢战钢风显傲骨，智练肌骨本领高。

高歌翩舞洞太空，济世要术记汗青。

敢笑皇武输文采，誓为人民立奇功。

　　这是一首送别诗，是那年我去外地上学时父亲送给我的。至今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我依然清晰地记着诗句中的每一个字。每当想到这首诗，我都会心潮澎湃，许多往事也会随之起舞。

　　父亲个子不高，长得白净，眉眼若画。看过父亲年轻时照片的人都说他长得像个大姑娘。别看父亲长相俊美，性格却很倔强，有时甚至可以用刚愎自用来形容。他是六十年代的农业大学生，承德市人，因为家里成分高，所以被分配到我老家的县农业局工作。作为农业干部“上山下乡”、驻村驻点是常事。也许是岁月地磨砺，也许是风雨地洗礼，父亲在我的眼中成了吃苦耐劳，无所不能的人。

　　种菜、种玉米、种花是父亲的老本行，自然不用说了。经他的手调理过的我家院子，不仅有新鲜蔬果的供应，还很具美感。夏天炎热的中午，我最喜欢坐在葡萄架下，读心爱的小说。静悄悄的，有种“日长篱落无人过，唯有蜻蜓蛱蝶飞”的意境。很可惜，这个记录我们成长的小院子，在父母退休后被他们主动退给了单位，他们老两口从此来石家庄定居了。我们一直埋怨父母没有远见，因为他们退房后的第二年就进行了房改，只需交很少的钱，房子就是个人的了。如果不退房，老家的小院子每年必会成为我们的避暑胜地。

　　父亲还是家务能手。他会盘火炕、砌火墙。我们老家的冬天天寒地冻的，每天早晨，都是父亲先起床，捅开炉火，等火墙火炕热了再喊我们起来，那种暖呼呼地感觉至今难忘。父亲还会修灯、自行车、缝纫机等。小时候，家里很穷，我和妹妹过年的新衣服请裁缝做，而两个弟弟的新衣服都是求人裁剪完了，父亲自己用缝纫机制作的，这样可以省点缝制费。虽然母亲总是抱怨领子上歪了、衣服看起来不妥帖，但两个弟弟穿上新衣服还是高兴地手舞足蹈。

　　我们兄弟姐妹四个最盼望的就是过年了。因为只有过年的时候，我们才能有比较丰盛的食物，也才有机会品尝父亲的高超厨艺。年三十的餐桌上，父亲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七个碟、八个碗，什么几荤几素、凉菜热菜、咸食甜品无所不有，堪称我们家的“满汉全席”。我们大快朵颐，直到肚子吃得滚瓜溜圆儿才作罢。

　　父亲工作认真，业务能力强，他是我们县最早评上高级农艺师的两个人之一，并担任站长的职务。无论是生活还是学习，他对我们要求都很严格，甚至是严厉。两个弟弟从小没少挨打，我也经常受到苛责，只有妹妹年龄最小，比较受父亲的宠爱。因此，我鲜有和父亲亲近的记忆。只有一件事，让我记忆深刻，那是父亲给我的最温暖地童年回忆：

　　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学校组织我们去果园摘苹果，回来后被要求写一篇作文。劳动的时候我可欢实了，一到写作文就犯了难。憋了一天一夜就写了个开头，只好硬着头皮去请教父亲。“文章的开头很重要。一定要新奇，这样才能引人入胜。”然后父亲拿他上学时写过的作文举例说，“我们有一次也去参加劳动，是给树上的梨套上一个白色的小纸袋。因为天气预报说最近会有寒潮来袭，而梨还没有下树，所以套上纸袋保护它。远远望去，套上白纸袋儿的梨林不就像开满了梨花吗？所以，我文章的题目是——九月‘梨花’开。你想一想，别人看了我的文章肯定会疑惑，梨花不是四月开吗？怎么九月才开呢？这样就有兴趣接着读下去……”经过父亲的开导，我终于有点开窍了，也逐渐喜欢上了写作文。

　　上初中时，有一次在翻家里的旧物时，看到了父亲的大学毕业纪念册。上面有他的同学给他的留言，是一首诗。同窗共处整四秋，今要分别使人愁。为了祖国要发奋，万朵花开芬芳留。父亲的回赠，也是一首诗。久久独步行，落叶纷纷迎。忆昔携手时，何时复故情？……父亲和他的同学们都太有才了，那种家国情怀更让我为之震撼。父亲，是我的第一位文学启蒙老师。

　　几十年过去了，我一直踏踏实实做人，兢兢业业做事，在单位时也算业务骨干。现在退休了，也将步入老年。父亲诗中的期望就像一座高山矗立在那，可望而不可即。但我经常对父亲说：“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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