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断山上的一面红旗—记38军114师340团5连进军滇南战斗事迹

孙建荣

　　38军114师三四〇团二营五连于抗日战争时期诞生。

一九四五年六月，山东诸城一伪军小队在我党团结抗日政策的感召下，毅然举行了起义。八月，胶县战斗后，编为滨海支队二十七团三连，九月改称为东北挺进纵队一支队三大队三连，一九四六年一月改称为东北民主联军第七纵队十九旅五十五团五连，八月改称为东北民主联军第一纵队三师七团五连。一九四八年辽沈战役后改称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十八军一一四师三四〇团二营五连。

五连建连后，在革命战争的战火中，很快成长为一支坚强的党军。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时期，先后参加战斗四十五次。在历次战斗中，五连都打得比较出色，曾多次受到上级的嘉奖和表扬。一九五〇年滇南战斗中，又荣获“战斗模范连”称号。该连一、二排，一、二、四、六、八班和机枪一、二班，先后都荣获过英模称号。全连有七十多人立过战功。常安科、朱世泽、孙柏玲、周凤春是全师著名的战斗英雄模范。

　　1949年底，5连接受了追歼逃敌的“七级命今”（114师与151师进军滇南，系中央军委1949年12月24日电令指示，后又由野战军兵团逐级下达，经军、师、团、营至五连，称为“七级命令”。）正在准备欢度开国后第一个元旦的部队，立即由广西田东地区出发，向滇南中越边境重镇一河口进军，截住国民党的新八路、廿六军等残匪逃往越南。

当时敌距河口仅二百余公里，数日可达，我距河口近六百公里，为先敌赶到河口，必须以四倍于敌的行军速度开进！十二月二十九日，部队由剥隘县境进入云南的横断山脉。滇南地区山脉连绵，河川纵横，激流走涧，加上人烟稀少，阴雨连绵，粮食困难，食盐奇缺，瘴病为害，形成了解放战争以来最艰苦、最困难的一次行军。

五连，这个年轻的战斗集体，在四平攻坚战中，以英勇顽强的连续爆破，首先攻克了四平车站，打开了四平的大门，获得了“英勇爆破连”的光荣称号；在新立屯阻击战中，不顾伤亡，死打硬拼，多次冲锋，以一个连打一个加強营的阵地，并歼敌大部；在天津战役中，机动灵活，勇猛神速地捣毁两个敌军部，俘敌八十六军军长刘云翰、六十二车军长林伟涛等千余人。五连在战斗的硝烟里，两脚踏过了 千山万水，从松花江打到了右江。如今，谁都想在这最后胜利的战役里，在这新中国诞生的伟大日子，争取新的荣誉，创立开国功。

同志们背着四、五十斤重的装备，顶露雨、爬着立陡的山坡，翻越着耸入云霄的山峰，日进百里，沿横断山脉直逼河口。战士王国昌，两只脚背肿得象一对瓦缸子，边走边冒水，也不愿拉下一步。陆万昌眼球充血，还喊着口号活跃部队。指导员杨青山，发着疟疾还帮战士扛机枪。副连长朱殿臣不愿留在后边收容所里，带着病两天撵了三百里路，赶上队伍要求参加战斗！大伙异口同声地说：这次掉了队，以后立十大功也补不上。

一山连着一山，越走山越大；这山还没下到底，就连上了另一个上坡路。真是“地无三尺平”。南溪镇东北，有个老刀坡，上下二百多里路，部队从半夜手执火把上山，到第二天正午还只上了半个山坡。山上时风时雨，阴晴多变。越往上空气越稀薄，呼吸也有些困难了；风雨一阵接着一阵地卷来，汗水雨水在一起交流。同志们牵着绳子，拉着绑带，互相搀扶着，钻进云雾缭绕的山顶。山顶上狂风呼啸，战士李福顺被刮了个跟头，滚出两三丈远！幸亏被一棵树杈挡住，同志们放下绑带，把他拉上来。下山时坡陡路滑，摔跤一个接着一个，有时摔成一个人堆，变成了一个个的泥人。光是一路下坡，每人就摔了三十多跤。但同志们毫无畏难情绪，一路上歌声不绝，互相鼓励的口号声此起彼伏，他们说：

山高脚下踩，暴雨洗个澡；

疟疾挺得住，那怕摔几跤。

宿营地常常是前不靠村，后不靠店的芭蕉林，也没有地方弄粮食。部队在一天行军中往往粒米不进，有的战士采着芭蕉子充饥。入夜，战士、干部在芭蕉叶搭成的帐棚里，躺在“渲乎”的芭蕉叶上，谈着万里长征的故事，革命老前辈二万五干里长征能过去，我们为啥不能忍受！第二天，仍然是百多里地行军。

一月十一日，敌闻讯我先抵河口，慌忙使其主力改从蛮耗渡红河，想抢先逃往越南。于是，五连疾速沿红河北岸抢占蛮耗浮桥，以便断敌南逃退路。部队日夜兼程疾进，继续风餐露宿；弄来稻谷没碾子，便用鞋底、竹筒、石头搓。没法播净，就连皮带骨的一块煮着充饥。有时，为了赶路，只能一边疾进，一边嚼两把生米，同志们不以为苦地说：“这比红军吃的树皮草根好得多哩！”鞋子烂了，宿营后便捶水竹编草鞋。装在竹简里的盐巴，被雨水溶化光了，就十天半月地不吃盐。同志们发挥了高度的革命英雄主义和肉体坚忍精神，坚决执行中央军委命令不让敌人逃跑！

一月十九日，五连进抵贾沙街，从当地百姓中了解到头两天从这里有大批部队路过，大人小孩，男男女女走了半天。根据情况判断，很可能是蒋匪逃军，经我兄弟部队抢占蛮耗桥被阻后，返回逃窜徘徊于附近地区。当即向上级报告了情况。战士们一听到有情况，一个劲儿督促干部上营部要求任务。他们说：“咱们冒雨顶风、忍饥挨饿地走了二十多天，就是为了打仗！”“这一仗不打就捞不着了，上哪立开国功去？”二排长李胜堂把钱、钢笔、表交给指导员：“牺牲了作党费，不牺牲坚决完成任务！”战士安在中咬破手指头，用血写了“打好仗，为人民立功”几个字，交给支部表决心。副连长朱殿臣带着突击排到连部来请战，他说：“这一仗，让我们打也得打，不让我们打也得打！”经过连长、指导员再三向营里面请求，终于抢到了突击任务。同志们兴高采烈地一气奔走了二十多里路，前面是一座大山，高有三千多公尺，山上树木丛生，一条小路盘在山腰，弯来转去的一直伸向山顶。这地方就是水塘，大山叫圣面山，山那边是宜德山。敌人昨天还在这里要东西，估计过去不会太久。“追上敌人就是胜利！”副连长带着突击排，抄近路直上山顶。同志们背着沉重的装备，爬着七十度的大陡坡。战士于本礼个大力壮，成了全排的“活梯子”，在险要难登的地方，让大伙踏着他的肩膀爬上去！不少同志光着脚丫坚持行军，汪景伍不小心踢掉脚指甲盖，也一声不吭地往上爬，还帮助体弱的同志扛米袋子。刚到山顶，就发现对面宜德山上有枪、炮声。

脚下的圣面山和宜德山两山相望，不过二里路光景，但中间却是一道三千多公尺的深谷。两边山坡立陡，要绕盘山的小道走过去，少说也有四、五十里路，真是：对面闻鸡叫，需要走一天！

突击排的同志发现了敌人，一个个乐得心花怒放：“嘴边上的肉，不能让他溜掉。”“下！”副连长高喊一声，勇士们一个接一个地跟着副连长，用雨布、棉被把武器包起来，沿着陡坡轱辘下去，手和脚划破了，谁也不吭声。战士安在中怀抱一挺机枪滚下去，途中被一棵树桩子撞昏了，醒来，又抱起机枪继续轱辘下去！当突击排的同志下到半山腰一段光秃秃的，坡度较缓的坡地时，就被对面宜德山上的敌人发现了。机枪象冰雹似的，打得山坡上的石头土块直冒烟；六〇炮犁过来又犁过去，把打着的焦土来回翻了几遍！原来残敌第八军三三七师登上宜德山后，遭遇上友军先头部队，正凭借地势顽抗。当五连出现在背后时，敌人便显得慌乱起来，

立即集中火力，阻止五连前进。突击排的勇士们毫不犹豫地疏散开来，分成了多路纵队，冒着敌人炮火，一股劲地连滚带“咄溜”地沿着陡坡直下山涧。后面山顶上，一、二排迅速组织了火力压制，四挺机枪和营加强来的两挺重机枪一起

吼叫，加上山谷回音，就象四外都响起了机枪。敌人开始混乱起来。突击排乘机过小河，向敌逼进，一连占了三个小山头。这时，天已经黑了，主力赶了上来。指导员抓紧空隙动员了一下部队，还分了各排任务；干部分了工，就从左、中、右三面向敌发起了进攻。被我前堵尾追，犹如惊弓之鸟的敌人，一发现我五连抄了后路就慌乱地向山顶逃去。黑夜里，到处枪声乱响，五连同志们毫不迟疑地猛冲上去。三排长周凤春冲到还没有来得及逃路的几个敌人跟前，踢倒两个敌人，夺走了一挺重机枪。在一个山岗上，几十个敌人还想利用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进行抵抗，用火力猛扫过来。突击排的勇士当即组织了掩护火力，从侧面逼近敌人，一阵手榴弹，打得敌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山岗上，好几十驮子“光洋”、“大烟土”横七竖八地散扔在道旁，原来这些家伙正是在为这些东西卖命！地上白花花的一大片，五连同志们连瞅都没瞅一下，飞快地撵过去，踢得光洋“叮叮当当”直

响。敌人完全混乱了，不少敌人在摸黑中慌不择路地掉进了悬崖。一班长刘金梅、战士安在中追的过猛，连人带枪的也堕下了悬崖。安在中当时就昏迷过去了。一班长刘金梅掉在一个软绵绵的人堆里，仔细一瞧，周围都是敌人死尸，到处

哼声不绝；自已也跌在死尸身上，光摔死在这里的男男女女，不下三百多。悬崖边上张出的树枝上，也挂着不少的尸体，在空中晃荡，连三三七师师长李影普也未能幸免。刘金梅爬起来，看了看枪，还没坏。他往前走了几步，发现陡坡下面有四十多个敌人在拢火。刘金梅找好有利地形，来了个“一班向左，二班向右”的“空城计”，唬住了敌人。这时，正好安在中清醒过来，两人对敌展开了政治攻势，告诉敌人放下武器，解放军优待俘虏。结果，一枪没放，就抓了四十多个俘虏。在五连勇逼，穷追之下，数千敌人被压缩在宜德山南面的深沟里。

天刚麻麻亮，宜德山上到处响起了五连同志们的喊话：“放下武器，别替蒋介石卖命了！”“我们宽待俘虏，缴枪不杀！”炊事员也抡着扁担抓俘虏。一群群的敌人，从草窝里钻出来。锦州解放的战士魏君，用云南方言喊话，召来了十一个“老乡”。当全歼逃敌的消息传来时候，五连已经抓到了三四百俘虏，黑压压一大遍，塞满了一个小山沟。战斗结束，五连同志们才想起来，又是一天一宿粒米未进口。这一仗，五连含辛茹苦，追上了敌人，没有一个战斗伤亡，没有一个违犯战场纪律的，俘虏了四百多敌人，把数千敌人压缩在一个大山沟里，全部就歼。五连终于在祖国大陆解放的最后一仗里，争取了“滇南进军战斗模范连”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