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特稿》之三:一本书 一世情

张崇发

一本书 一世情

张崇发

　　

我手捧刚出版的新书，站在董其武将军的墓前。

编写《董其武将军传奇一生》这套书，是我多年的夙愿。实现这个夙愿，我用了28年。

今天，和很多年前一样，我静静地站在董将军身边，和他诉说心里话。

董其武将军是我生命中的贵人。

40多年前，受一场政治运动的牵累，我从中央军委一个受叶剑英副主席直接领导的工作班子，连降多级下放到千里之外的家乡，要我放下曾经当记者的笔，去当一名计划生育工作干事。在强大的政治运动面前，无论你多么无辜委屈，你都无法为自己辩解，相反，你越叫屈，可能遭受的劫难力度越大。

在这个危难时刻，同乡长辈董其武上将顶着极大风险，扶助了精神几乎崩溃的我。

将军以他多年从政的经验一次次开导我：面对错误的处理决定，不要叫屈，要检讨自己，争取宽限；失败是成功之母，这是对有志者而言。凡泄气者，失败乃失败者之根；能经天磨是铁汉，不遭人欺是奴才；背着处分肯定不好受，即使处分错了，对党的信念不能变。

在组织复查我案子的几年中，董将军让我做他的私人秘书，他一边找机会帮我疏通高层领导，一边鼓励我发挥特长，多写利国利民的文章。

为了报答董将军的恩情，从1983年开始，我北上内蒙古的呼和浩特、包头、集宁，南下山西太原、河津、临猗，采访将军的旧部下和老战友，搜集、整理将军戎马生涯的点点滴滴，留作史料，也算是对国家做贡献。

1984年7月，这些资料的搜集工作还没结束，一道命令下来——立即脱军装转业，全家离开北京！

我没有气馁，没有畏缩，带着将军给我的“愈挫愈奋”的题词，带着将军“官路不通走文路”的嘱托，举家搬迁河北，开始了另一种人生。

在奋发开创新天地的同时，我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每年把采访搜集的稿子拿出来浏览，希望有一天能完善修订，整理出版。

机会终于姗姗而来，虽然迟了20多年。

2009年3月，内蒙古有关方面要筹备庆祝1949年9.19绥远和平起义60周年，要我写个策划方案。我把藏在心底26年的宿愿——编纂《我所知道的董其武将军》写入了方案。4月，董其武将军的故乡山西运城市政协主席安永全、副主席潘和平，热情支持编纂《我所知道的董其武将军》一书。我潜藏在内心多年的愿望，终于有了实现的机遇。

经过2年多漫长的征稿、编辑、排版、校对及高层立项、逐级送审，2011年7月16日《我所知道的董其武将军》（已更名为《董其武将军传奇人生》），终于以全新的面目问世。

拿到新书的一刻，我泪雨婆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告诉董将军，向他老人家报喜，向他老人家汇报我离开他以后的作为。

8月1日，我拿着鲜花，带着散发着墨香的新书，怀着感恩激动的心，来到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

将军的墓地，坐落在八宝山革命公墓里一片古老苍劲的松柏林中，四周布满繁花碧草，黑色的大理石墓碑上刻着将军和夫人的名字，灿灿发光。一棵高大的松树屹立在墓碑后面，硕大的树冠像一把巨伞，给将军的墓地增添了几许庄严肃穆。

我恭恭敬敬地取出《董其武将军传奇人生》一书，双手抱在胸前，小心翼翼地敬献在董老的墓碑前。

这是一个庄严的时刻，这是一个幸福的时刻！

接着，我献上一盆凝聚着思念感恩的鲜花，表达我由衷的怀念与敬意。

然后，不着军装的我行了标准的军礼！

礼毕，我靠着董老的墓碑，像30多年前做他私人秘书时那样，一边给他翻书，一边汇报。

我说：

您1989年3月3日逝世后，您的老朋友、老领导薄一波、习仲勋、杨成武，每人写了一篇悼念文章，这次编书我就把3篇文章作为代序了。这3篇代序，是大家对您一生的高度评价，也是我们怀念您的真情感言。

翻开书的目录，我告诉董老：

书里编入了您的老部下、老战友康保安、卫景林、崔维岳、白震、王越等12人的回忆文章；编入了随您抗美援朝的小兵杨大椿、陈绍武的文章，还有您的6个儿女、1个孙子、1个外孙女的怀念文章；也编入河津老家几位见过您的县长、县委书记的文章。

我特别强调：书里编入了参加绥远起义的两个老部下的儿子专门写的怀念文章，一个是肖如之的儿子，如今是内蒙古民革主委、政协副主席，一个是张淑良的儿子，如今是内蒙古民革的副主委。他们二人对出版这部书很支持，做了许多工作。

我还告诉将军，家乡的《运城报》，北京军区的《战友报》，得知《董其武将军传奇人生》出版，均发表了消息，告诉广大读者：八一建军节前夕由中国社会出版社出版的《董其武将军传奇人生》，用近百人的独特视角，通过回忆、追记、评议等多种不同表现方式，介绍了董其武将军在烽火连天的抗日战场上，流血、负伤、受处分、再提升的传奇故事；评述了董其武将军在抗美援朝战场、在抗洪前线，爱百姓、爱士兵、爱乡亲、爱部下的民生情结；展示了董其武将军与夫人、与儿女、与孙辈的铁骨柔情 ；探索了董其武将军卓越而不平凡的人生轨迹 ；再现了毛主席在党的七届二中全会上提出的“绥远方式”成功实现的曲折经过，回忆了绥远起义前后的艰难历程。

几家报纸的“书讯”说：选入该书的文章，篇篇都是亲历者的真实记述和当事人亲切回忆，多角度、多侧面、多层次地凸显了内容的独家性、新鲜性、史料性、可读性。多数文章及图片所反映的史实，全是新中国成立62年来第一次披露的有意义的真实事件。特别是本书对董其武将军非凡业绩和人格魅力、心路历程的探索，为后人学习和研究历史，留下了难得的历史记忆和珍贵的历史资料，也是对现有的文史资料、档案史料的最好补充和诠释。

最后，我翻到《董其武将军传奇人生》第350页《穿越海峡的相聚》，告诉董老：这一篇是您的那个至今还在台湾的孙子董海龙写的，他在文章中真实而生动的写了他父亲1949年如何被“押送”到台湾，如何与台湾“国防部长”的女儿结婚，一家人如何在台湾生活，20多年前他如何回到大陆与爷爷您见面，独家披露了许多鲜为人知的内幕。

翻到第568页《董其武与阎又文的“文”与“武”》，我又对将军说：这一篇是长期在傅作义将军身边工作的阎又文的两个女儿写的。他们的父亲当年是共产党员，您和傅作义将军及其家人全不知道。阎又文1962年去世，1997年7月10日罗青长撰文《丹心一片照后人——怀念战友阎又文同志》，才公开了阎又文的真实身份。两个女儿在文章中深情地写了您与阎又文几十年的情谊，写了阎又文如何为北京和平解放、为绥远和平起义而竭心竭力地写文件，读了让人感慨万千。

从董老的墓地回来，我心潮澎湃，情难自已，来来回回在书房和客厅之间穿走念叨：“28年的心愿实现了！28年的心愿实现了！”

是啊，28年来，我不忘初衷、锲而不舍地坚持编纂《董其武将军传奇人生》，遇到过许许多多的困难、挫折、误解、阻力。我硬是用自己特有的忍耐、宽容、毅力、智慧，克服了重重困难，化解了种种误解，排除了道道阻力。

董将军啊，有敢于面对人生坎坷的勇气，编写中的困难算得了什么？

而这些勇气和耐力，来自您的教诲。您用人格成就了我，成就了千千万万与您交集并肩的亲友、部下，我们有幸从您身上获得生命的意义，怎能不感念赞颂？

一辈子，一个人。

一本书，一世情。

文字:张崇发

照片:贺素梅

制作:张崇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