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慰愁

碧生源绿

夏天的慰愁

太阳像一只烧得通红的火盆，悬在头顶，把冬的残影烤得无处藏身，又将春的温柔一寸寸晒暖。我站在太原的街头，风里已没有初夏时柳枝轻拂的嫩绿笑意，六月的热浪裹着时光匆匆前行，走得干脆，不留痕迹。

夜晚来得缓慢，晚风终于拂过脸庞时，天边浮起玉兔的轮廓，清辉洒在老城墙上，像谁悄悄写下的诗句，没人读懂，却都心照不宣。我坐在院中石阶上，仿佛看见吴刚捧出那坛桂花酒，香气顺着月光流淌下来，漫过屋檐，漫过心口，醉意不浓，却足以让人想起远方。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句诗总在这样的夜里浮上心头。可如今，约的人不在，柳也老了，只有影子还依稀记得当年的模样。我这漂泊在外的游子，愁绪像黄河水里的泪滴，浑浊而沉重；又似长江尾那一缕风，吹着吹着，就吹成了相思。

长城砖石上那些歪歪扭扭的涂鸦，曾是少年心事的出口，如今看来，竟像极了自己这些年东奔西走的足迹——杂乱，却真实。一杯酒，敬过往；一杯酒，敬故人。醉里不是豪言，是那一声声藏不住的“想回家”。

南国的红豆还在年年发芽，可那点郁闷，早已被时光酿成了鸿雁南飞的季节轮回。阳光依旧灿烂，明月依旧皎洁，可它们再也唱不出那支童年里轻轻哼过的歌谣。

池塘静得像一面镜子，倒映着树影与天空，仿佛时间也在这里停下了脚步。石阶上覆着青绿的苔，像是岁月悄悄铺下的软垫，让人忍不住想坐下来，什么都不做，就看看水里的云，听听风穿过树叶的细语。

这宁静，竟也生出几分愁来——不是苦，不是痛，是一种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在别处”感。夏天本该热烈喧腾，可我的心，却像这池水，表面平静，底下藏着说不清的波动。

原来，愁也可以是温柔的。它不撕心裂肺，只在某个黄昏，某阵风里，轻轻拍你一下，提醒你：你还记得那些人，那些事，那段回不去的时光。

夏天的慰愁，大抵如此——热浪里藏着凉意，欢愉中透着怅惘，而我，在这光与影的交错里，静静喝完了一杯属于自己的桂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