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漂（7）

蓝风伴

早期的私立学校，采用全封闭半军事化管理，学生入学时需要交十万八万的入学费，以后按学期缴纳生活费和学费。那时候的钱紧，能够给孩子那么多钱折腾，一方面说明这样的家庭确实不缺钱，另一方面也说明家长对孩子教育的重视，对学校、老师的信任和期待。

万升学校入学费是10万，已经历两年的风风雨雨，校长走过两个，目前留在学校的原始老师已不多，我们年级组仅存一个姓粟的女老师。

粟老师，人们都叫她大粟，有个女儿在学校读五年级，根据她女儿的年龄来倒推，她现在也应该过了30岁。大粟平时走路昂首挺胸的，虽已过青春年华，依然不失湖南女人特有的圆润。大粟教英语，老板娘对她都客客气气的，想来专业素质应该不错。

虽在一个年级组办公，平时我也没少偷窥她，但大粟不怎么理睬我，倒是喜欢和老秦老曹他们说话，大家都没课的时候，老秦和老曹就围在大粟办公桌旁，东拉西扯谈天说地。我倒不喜欢凑这个热闹，老曹和老秦都是满一年教龄的老教师，而我是新人，我干我的活。

老曹和老秦对我倒是不见外，每次出去蹭大排档喝老爸茶都会叫上我，因此每次也会有杨固。

杨固和我们不同组，但杨固离不开我，这个原因是他的教案，有拿不定的地方，需要悄悄找我帮他推敲。由此，我倒觉得杨固其实也算不上很不着调，毕竟对讲台还存有一份敬畏之心，还懂得不能误人子弟，由此，我感到孺子可教。



我们常搅和在一起的几个老师里，数老秦年龄最大，应过了30岁。老秦是个老海南，在海南炎热的气候下，是极少数维持着打领带习惯的人之一。白色短袖衬衣总是整齐地扎在皮带里，脖子上系一根红色的领带，脸上金丝眼镜，八字胡， 给人以讲究、有型的感觉。

前些年，老秦以此扮相以记者身份混迹于海口，弄了不少钱，然后回湖北老家离婚，没两年就把那点钱熬干了。再来时，海口已经没那么好混了，经过几番折腾后，不得不弄了个教师资格证来学校教语文，现在正好和我，大粟搭档。

我和老曹都很温和，但杨固和老秦八字不合，常常互掐，两人越掐越来劲。有时候我也劝杨固，别那么一个钉子一个眼的，你和老秦又没啥过不去的矛盾。杨固就嘿嘿一笑：“他龟儿子净瞎扯！老子就看不惯。”



杨固告诉我，老秦不是一个人在学校的。

“啊？”我从没听说过这事，我说，“他也有家人在学校？”我想起大粟带了女儿，若其他老师带了某些放不下的亲人来，也很正常。

“锤子的家人！是情人吧。”杨固说，“我们办公室的人都知道，都在议论。”

原来老秦和一个女人同居在学校宿舍，而这女人既不是学校的员工也不是他明媒正娶的太太，因此杨固吐槽，脸露不屑之色。我说别把事情说得那么难听，老秦在老家是离婚了的，说是女朋友更恰当。杨固把嘴一撇：“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女朋友呢！”

杨固虽然和我年龄相仿，可能是因为没有在学校磨炼过，感觉他还是太嫩。谁说年龄大的就不能算女朋友？

第二天晚饭后我特意上三楼，去了老曹和老秦的宿舍，他们两人的宿舍就像我和杨固的宿舍一样，挨着的。老曹看到我就喊里面坐，我说还没来参观过你的寝宫呢。老曹笑着说：“和你那里还不都一样？只有多一只箱子少一双鞋子的区别。”

也许听到我和老曹说话的声音，老秦眨眼功夫就窜了过来，见是我在和老曹说话，就问：“今晚要不要去大排档吹风？”我说“没晚修辅导，去呀。”正说着话，就见一个女人身影在窗前晃过，人还没进门，声音已经传来：“我也要去。”

我定睛一看，闪进一个矮胖的女人，看起来比老秦年龄稍大，脸上涂了厚厚一层粉，嘴唇上鲜红的口红与她面部肤色和衣服颜色极不相称。我第一感觉就是：老秦重口味，这个女人与老秦脖子上挂的红色领带不般配。

老秦向女人介绍我，说是李老师，又向我介绍女人，说是黄姐。老曹就冲女人说：“老黄要去就去呗！”看样子老曹不叫这女人黄姐。

这个女人，我其实在楼梯间碰到过两次，只是不知道她是老秦的女朋友而已。

后来老曹有过透露，这女人前些年在海口搞了不少钱。在与她多次接触后，我终于明白为啥老曹从不叫她黄姐了，这女人从来就没把我们这样的老师当回事，在她眼里我们上一节课才多少钱？同我们说话，她的每一句话里都散发出一种猪油味，以至于后来我和杨固连老黄都懒得叫，私下里就称呼她为“猪油婆”。

杨固说：“老秦不就是图她的钱吗？”我不以为然，我说：“又有多少钱？真钱多还会委屈住在学校单身宿舍里？要啥没啥的。”

3周15天的补课结束后，老板组织我们去三亚旅游一天。海口到三亚不过几小时，早上一大早出发，晚上返回学校，不在三亚过夜。

恰好杨固他们组和我们组同车，看到他上了车，我示意他坐我旁边，可他只漠然地看了我一眼，没理我。我以为他想要找一个像我这样的靠窗座位，尽管自己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也没多想。结果他环顾全车厢后，瞄到了我前座的一个女老师，便一屁股坐到了女老师旁边空位上。见他这幅重色轻友的德行，我真恨不得踢他两脚。

他只顾和女老师说话，当我不存在。没一会儿，又站起身，把包放座位上算是占了位，空手下了车。这时候上来了老秦，老秦也瞄到了我前面坐的女老师，指着杨固留下的包，低声问道：“你的包？徐老师。”

女老师眼睛望着车窗外，听了老秦问话，也没回头，只简短应了两个字：“不是。”我多嘴补了三个字：“杨固的。”老秦看到是我，笑到：“他的就没关系了。”说完，把包扔到了我旁边座位上。我也没太在意，反正他们两个是互掐惯了的。

车要启动的时候，杨固回来了，看到他的包被老秦移到了我旁边座位上，勃然大怒，说：“老秦你龟儿要干啥？”老秦抬起头嬉皮笑脸冲杨固说：“你坐老李旁边不一样？徐老师是我们语文教研组的，我顺便向她请教一些问题。这次你就将就点了。”

没想到杨固这次居然玩真的，抬手就去拉老秦，老秦不让，两个人就像两只公鸡斗了起来。我见场面不雅，连声阻止，但哪会有人听我的？

正当两只公鸡斗得难分难解之时，只见那个徐老师缓缓站起，拉了拉身上连衣裙，说道：“你们都喜欢坐这里就让你们坐吧，呵呵。”然后就绕过两只发愣的公鸡，坐到了我旁边空位上。

这时候，大家都已经上车，看到这一幕，忍俊不住，哄堂大笑。



见徐老师起身离开，又惹来全车好一场哄笑，两人似乎都感到好生无趣，老秦便放了杨固往车尾走，杨固却不忘冲他补一句：“干嘛不把你家老黄叫上？你该和她多谈谈心的。”

老秦一走，空出的座位被大粟的女儿坐了。我侧身打量这徐老师，二十四五岁年纪，圆脸上洋溢着青春活力，留着齐眉刘海，这种发型在多年前很流行，这些年已不常见。

然后，我知道了她是东北女孩，确切的名字叫徐一婷，教语文，和杨固搭档。我们来万升学校就三周时间，不在同一个年级本来就不太熟悉。对这女孩我原先只有一个印象，就是那天中午我站在教学楼上，远远地看到她和学生在一起办黑板报，操场外侧的板报栏，每班一块。当时我看到一些女同学和她勾肩搭背的，很亲热的样子，觉得她黑板报办得不错。

南漂（6） 南漂（1） 南漂（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