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庄稼

土豆·陈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文:土豆·陈</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图:自拍 + 网络</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音乐:父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絮 语</p><p class="ql-block"> 一粒小小的种子撒落在贫瘠的黄土高坡,能够发芽破土已属幸运,顽强长大成一株庄稼该付出怎样的艰辛?</p><p class="ql-block"> 父亲,地地道道的农民。黄土地是他一生的希望、一生的信仰。种了一辈子地,种着种着就把自己种成了一棵庄稼,把自己种成了一捧黄土,回馈侍奉了一生的黄土地。</p><p class="ql-block"> 周末是父亲节。一段文字,连同感恩和思念,献给天国里的父亲。</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一、父亲的玉米</p><p class="ql-block"> 父亲一生种过几十种农作物,种玉米最多,虽属粗粮,但产量高。用铁锨一锨锨翻地、播种(播种时会翻出一种做“甜梗”的植物根茎,脆甜脆甜),给幼苗松土、除草、培土,等禾苗茁壮了,等抽穗扬花了,等玉米棒子像孕妇般出怀了,只要老天给力下一场透雨,一季丰收在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玉米地,那是我最爱去的地方之一。嫩黄的幼苗看似弱不禁风,却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出土不几天便散叶拔节了,个头疯长,旬日之间没过我的膝盖、腰窝、肩头。抽穗时更是一窜老高,跳起来也够不着头顶上那柄直立着的“拂尘”了。傲然挺立的玉米棒子,像是别在少年腰间的红缨枪,“双枪少年”更是威风凛凛。玉米缨子像极了母亲的头发,亲切、柔顺。</p> <p class="ql-block">  父亲隔几天就去田间地头查看玉米长势,有时会剥开玉米棒子的上端,看颗粒饱满了,砍几十棵捆起来背回家煮了吃,那种香甜、那种双手捧来啃着吃的滋味,除了故乡,哪里还能吃得到?甜嫩的玉米秸秆当甘蔗来吃,那是我的福利,也是老黄牛的福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秋收了,走垄串行把成熟的玉米棒子一个个掰下、装入背篓背回家,院子里堆起一座小山。剥玉米是费工夫的活计:一层层剥去玉米棒子的外衣,留两层内衣麻花辫一样辫成辫子,屋檐下码起一堵黄金墙,老梨树上结出一树黄金果,等风干了,或双手搓、或木棒敲,脱粒、晾晒,等饱满的黄金豆子的入仓,一季玉米丰收,父亲终于可以安心了,满满装一锅老旱烟吞云吐雾,窝一个不愁吃喝的冬天。</p> <p class="ql-block">  离家几十年,很少赶在吃嫩玉米的季节回老家。碰到菜市上的玉米棒子,必定买几个煮了吃,解馋解乡愁。有时遐想,父亲就像自己种出的玉米,虽然幼年时缺衣少吃弱不禁风,却根植在黄土地里傲对风雨,顽强长成高挑的个头、俊朗的容貌、挺拔的腰身,在那个艰难的年代里拉扯我们兄弟姐妹四人长大成人,可谓果实累累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二、父亲的小麦</p><p class="ql-block"> 小麦属于细粮,低产,在那时的农村,可是奢侈品种。父亲会选最好的一块平地种小麦。</p><p class="ql-block"> 深秋,父亲扶犁,吆喝老黄牛“开垄”,大哥扬手播种。不几天麦苗破土,柔弱如婴儿的头发不忍触碰。当麦田染绿时,便落霜下雪了,麦苗在雪被下安枕。</p> <p class="ql-block">  春天,麦苗被春雷惊醒,露出鹅黄发绒,在春光里挺起了翠绿的腰,像极了翠绿的韭菜叶,碧水一样荡漾的麦田绿了春风。羞涩孕穗,抽穗做了母亲。粉白里透着淡黄的瘦弱麦花,不正是婴儿脸颊上粉嫩粉嫩的奶色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每到浅夏,总喜欢牵着父亲长满老茧又不失温厚的大手去麦田。針尖大的麦花像极了鞭炮的引信,纤纤弱弱随风摇曳,次第开放,不显一丝一毫的招摇。十天左右的花期,比起二百四五十天的生命周期,实在是太短了。一场细小的“鹅黄雨”落过,她把生命交给了饱满的麦穗,交给了金色的麦浪。</p> <p class="ql-block">  扬花季的麦田,精彩纷呈。蝴蝶蹁跹着舞姿,或成双成对,或三五成群。蜻蜓睁一对大眼睛,拼命平伸瘦腿,战斗机似的冲锋。七星瓢虫慢悠悠爬到穗头,探头探脑观望风景。牵牛花张着个大嘴,欲与麦浪赛歌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熟透的麦穗犹如压满子弹的弹夹,披一身金装格外精神,麦芒向天直刺苍穹。磨镰割麦声、扬场打麦声、汗珠滚落声,都是父亲的心声。白馒头、手擀面,缕缕饭香四溢,沁入肺腑,想想都会让人舌根生津。</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三、父亲的土豆</p><p class="ql-block"> 并不是所有低调到尘埃里的东西,都是细枝末节,比如土豆,尽管长相丑陋,硬是依靠高产和营养,跻身于四大主粮行列。家乡的黄土地更是种植土豆的绝佳土壤。</p><p class="ql-block"> 比起其它农作物,土豆要好侍弄得多,不会对土地挑肥拣瘦,只要施好底肥、播下种子,等出苗后培一次土,无需再做其它养护,就能不声不响地生长,静待收获。</p> <p class="ql-block">  父亲种土豆时,会让我打下手,或施底肥或播种,这是我唯一能干的农活了。嫩绿的秧子长到尺许高时,半掌大的叶子逐渐变成深绿,青蔓绿叶间绽开一朵朵小小的蓝花,根茎上一串小土豆静悄悄孕育长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夏末初秋,地面上会鼓胀出一条条缝隙,土豆初长成。再过十天半个月就完全成熟了,藏不住的饱满透过缝隙,望向天空、望向它的主人。一镢头刨下去,一串土豆出土,犹如撩开黄土地的衣衫,露出一窝恐龙蛋。一般七八颗,多的十几颗。大小不一,一斤左右的常见。</p> <p class="ql-block">  土豆属于典型的不靠颜值靠内涵的农作物。它内敛而低调,土豆营养价值高,亦菜亦饭,具有高超饱腹感,担当得了主粮,也可心甘情愿做配角,蒸煮炒烤均可。如果磨成淀粉过滤掉粗纤维,摊成薄饼切块炒了,最是好吃。(现在的人,吃法多得去了,土豆炖牛肉、炸薯条都是比较上档次的吃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新鲜的土豆煮了吃,这是父亲的最爱了。热腾腾地端上桌,一颗颗土豆“笑”开了花,父亲的脸上乐开了花。</p><p class="ql-block"> 我也喜欢吃煮土豆,过两周总要煮几颗吃。老婆孩子最初不可理解,后来吃得有滋有味(看来口味也是可以培养的呵)。烤土豆是我的最爱,只是此生,再也吃不到母亲灶膛里、父亲茶炉上的烤土豆了。那种独特而又珍贵的味道,已然深藏在灵魂深处。</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四、父亲的信仰</p><p class="ql-block"> 祖祖辈辈在黄土地里讨生活,新中国分得了土地,尽管贫瘠,那也是父亲的骨肉、父亲的的根,种庄稼成了父亲唯一的信仰。他坚信,只有虔诚春耕,才会有秋天的好收成。</p><p class="ql-block"> 父亲很少给我讲如何做人之类的大道理,他一直默默地在践行着: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是父亲留给我最宝贵的遗产。</p><p class="ql-block"> 心地善良的父亲,从不与人为恶。他极其纯朴、低调卑微,恨不得卑微成一颗土豆藏于泥土之下。但在我心里,父亲树一样挺拔、山一样高大。</p> <p class="ql-block">  辛劳的父亲,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唤醒啼晓的公鸡,踩碎牛蹄窝积水里的月光,从早到晚,天天在地里侍弄。玉米、小麦、大麦、土豆、谷子、糜子、胡麻、莜麦、荞麦、油菜、豌豆等等等等,还有许许多多的农副产品,只要能吃的东西,父亲都种。</p><p class="ql-block"> 种着种着,父亲把自己种成了黄土地里的一个句号、一张弓,把自己种成了一棵庄稼,奉献了自我,养活了家人。最终,把自己种成了一捧黄土,回馈侍奉了一生的黄土地,滋养着一季又一季的庄稼。</p> <p class="ql-block">  父亲过早地离开了我们,走得那样匆匆、那样急切。终究拉不住你的手,病魔夺走了你,丢下了尚不懂事、年仅25岁的我。</p><p class="ql-block"> 你走后才发觉,有好多话没来得及对你说,有很多事没来得及对你做。今天,除了思念,还能做些什么?!</p><p class="ql-block"> 39年了,父亲!</p><p class="ql-block"> 想你,父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