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三角地之青葱岁月44 入团

万有裕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青葱岁月</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0px;">44 入团</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人家有句最高指示,“政治工作是一切经济工作的生命线。”套用这句话,我想说:政治生命是一切肉体生命的灵魂。人可以没有才华,但不能没有信仰,没有信仰的生命有如行尸走肉。</p><p class="ql-block"> 老人家还有一句话,“青年应该把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放在第一位。”这话在那个年代每个青少年都念兹在兹的。少先队、红小兵、红卫兵,严格说从政治履历上讲都算不上正宗的政治生命,加入共青团才是真正有了政治生命,这是要写进个人档案伴随一生的大事。这个政治生命虽然有时间上的阶段性,但作为党组织的助手和后备军,你就有了党的政治信仰、政治信念。你在团旗下举拳宣誓那一刻,你就对组织作出了庄严的承诺。对于经商要一诺千金,对于组织要一诺万钧。共产党员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人,就应该特殊在这里。</p><p class="ql-block"> 当梦想成真这一天终于到来,心情能不激动万分吗,整整三年半的奋斗,一千多天的努力啊,一回回的申请,一份份的思想汇报,一次次的列席审查会,在还有9个月就毕业的“临穷末晚”,一双脚终于跨进了团组织的大门。时间定格在一一1975年9月27日。</p><p class="ql-block"> 9月是这座城市最美的季节,在最美的季节实现最美的理想真是最美的事情。这天秋高气爽,风和日丽。刚刚读过《刘禹锡诗词选》的我,便想到了他的那首《秋词》: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p><p class="ql-block"> 中午放学,我把黑板擦干净,用红色粉笔写下“新团员审查会”六个黑体字,又用黄色粉笔勾边,黑体字显庄重,红黄色造喜庆。以前也写过多次,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这次是为自己写的,心情迥然不同。生活需要仪式感,政治生活亦如此,这六个字仿佛是在为新生命剪彩一般。</p><p class="ql-block"> 下午1点半,审查会正式开始,团支书于照民主持会议。他说:经组织调查考核,团支部讨论提议审查XXX和万有裕同学的入团问题,下面请XXX宣读入团志愿书并介绍家庭成员和主要社会关系。</p><p class="ql-block"> 与我同时发展的是位女生,她站起来开始念入团志愿书,而我的思想却溜号了,私心杂念泛起,对于和她一起入团我心里有点不愚作,是我“沦落”了,还是她“亢进”了,自认为我和她不在一个位次上,自己的政治素质、思想觉悟、学习成绩应该比她高一些,若是和杨玉华、张拴珍、惠玉杰一起入团算我高攀的话,与那位女生同年同月同日入团纯属低就,不是我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瞧不起人,班里真有几名比那位女生优秀的女生直到毕业也没解决组织问题,以至几十年后同学聚会,谈及此事她们还忿忿不平,有的擅长文艺,有的酷爱运动,有的文体俱佳,而那位女生怎么说呢,用乏善可陈定位比较准确。这么说不是对那位女生有什么个人成见,只是对班级发展团员的种种怪象存有异议。哦,对了,张拴珍这么品学兼优的女生,也只是比我早两个月入团,我列席了审查会,写了日记,不看日记,我都不敢相信。由此观之,推而广之,此等殊相非个案,发展谁不发展谁,背后有玄机。</p><p class="ql-block"> 我读完志愿书应念部分后,于照民和刘德才两位介绍人读介绍人意见。在团员发言环节郭东云、杨玉华、张拴珍、郑仁福等发言,表示同意。最后班主任表态,王老师的讲话把我夸得太好了,他竟然用了“博览群书,知识渊博”这样两个溢美之词夸奖我,受宠若惊之余其实我一点也不敢沾沾自喜,心想我要真有这么好怎么才发展我入团呢?我若没有那么好,今天咋又发展我了呢?还“博览群书”,说我“博览黄书”我都无话可说。心里既纠结又高兴,既矛盾又喜悦,抬左脚心花怒放,迈右腿自惭形秽,回到家便写了一篇日记。全文转录如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今天,自己太高兴,太兴奋,太激动了。为什么呢?因为在今天班级团支部审查了我,这怎能使我不高兴、不兴奋、不激动呢?显然这是完全可以的,但是也要冷静,仔细地想一想,我为祖国做了些什么,我为班级做了些什么?无情地剖析自己,找出不足,找出差距,才能更好地进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今天的审查会又使我明白了许多事情,使我的认识有所提高,同学们热情洋溢的话语怎能使我不好好想一想呢?自己取得的一点点成绩是老师同学殷切帮助的结果,是团组织关心帮助的结果。同学们对我如此的关心,我怎能不感动呢?同学们对我的优点说的太多了,缺点太少了,应该大胆地指出我的缺点,我完全能够接受,并且认真对待。说句实在话,我的缺点和错误还是很多的,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够,如:对班级关心不够,工作不大胆,帮助同学不够,这些缺点是很主要的,需要坚决的改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王老师真挚热情的讲话,使我深受鼓舞,但是王老师对我所取得的小小成绩进行的表扬,又使我感到恐慌,恐慌的是我认为我自己做的还是不够好,只是做了我认为我们革命青年必须做的东西,学习正成为我的一种癖好,我们每个革命青年要学习,要好好学习,要胸怀祖国,放眼世界,我们要想到八亿人和三十亿人,不为自己打算,不计个人得失,为人民服务。王老师说我学习怎么怎么好,我只能把它看作是对我的鼓励和鞭策,只能把它当作继续革命的动力,千万不能把它看作入团的资本,千万提醒自己: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要戒骄戒躁,老师和同学的希望,就是我今后努力的方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发扬成绩,纠正错误,继续革命,这就是我目前的想法,也是我将来的想法,也一定能够做到。中国人说话算数,我们不是骗子,我是一个革命者,就应当用革命者的标准要求自己,为人类服务,这也就是我的奋斗目标,树立远大的革命理想,上山下乡干革命,坚决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敢于吃苦,敢于拼命,为此我已下决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一、认真学习马列毛主席著作,彻底改造世界观,坚持继续革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二、学好社会主义文化课,掌握为人民服务的本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三、用别人的长处补自己的短处,解剖自己,分析自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四、关心班级,为班级工作,为同学服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五、关心帮助同学,共同进步,共同前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六、加强团结,搞好关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七、注意组织纪律性,严格要求自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八、为实现共产主义奋斗终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以上是自己今后所要做的,也就是自己的决心。牢牢记住老师和同学的嘱咐,千万不后退,不像其他人那样,继续革命的问题是每个团员的重要问题,用意大利诗人但丁的一句话来结束我的感想吧!“走你的路,让人们去说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1975年9月27日</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我入团之前,发生了两件事,颇值得玩味。第一件事发生在7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万有裕,你回答下这道题!”</p><p class="ql-block"> 听到王老师喊我,我慌忙站了起来。但由于我光顾看小说了,老师讲的啥内容根本没听见,仓促我的嗫嚅几下没答上来,引来同学们一阵轰笑,弄得我好没面子。</p><p class="ql-block"> “上课不注意听讲,搞小动作,你在底下做啥呢?”王老师厉声问道。</p><p class="ql-block"> “没、没干啥啊!”我故作镇静,身体向前倾了一下,把那本书推进了书桌里。</p><p class="ql-block"> 但这一切都没能逃过王老师的眼睛,他径直走了过来,从书桌里拿出了那本书。全班同学都把目光集中到了这里,我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因为我说谎了。</p><p class="ql-block"> 王老师看了看书的扉页,又翻了翻:“这是本黄书。”</p><p class="ql-block"> 我生怕再被扣上看黄书的帽子,就自作聪明地说:“这本书旧了,纸是有点黄了。”</p><p class="ql-block"> 王老师转过身:“我说的是内容!”他的声音明显高了许多。我不敢再言语了。“你先坐下吧,下课后到办公室去一趟。”</p><p class="ql-block"> 被王老师拿走的书是巴金长篇小说《激流三部曲》中的《家》。这本书是我和老久借的,书被老师拿走了,老久回头看了我几次,我躲避着他的目光。原来我和老久借书时他和我讨价,说:“借你书行,但你得帮我写作业。”当时我想这本书有个四五天就看完了,就同意了。现在书没看完,还得帮他写作业,我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p><p class="ql-block"> 下课铃声响了,我来到教师办公室。王老师讲了许多盛行一时的“极左”流行语,什么“封资修”读物,什么“毒草”,什么小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真是上纲上线啊!最后说你写个检查吧,在班会上做个检讨。我说:“行!”又央求道:“书是借的,把书给我吧!”王老师扳起面孔训斥说:“给你不还得看啊!检讨完再说吧!”</p><p class="ql-block"> 为尽快要回书,我在写检讨上下了功夫,分析思想根源,阐述严重危害,态度非常诚恳。以为认识深刻些,老师就能把书给我,我真是太天真太单纯了。那天我仗着胆子去和王老师要书,王老师说书上缴学校了,从此石沉大海没下文了。 </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第二件事发生在五一节那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吃罢早饭,我和于照民步行来到位于城里的王老师家。王老师没在家,师母说去煤场了,我俩又赶到煤场,这时王老师买的煤已经过完了秤,足有一吨多。王老师跟煤场借了台带车子,把煤装上车推了回来。</p><p class="ql-block"> 王老师去送车的功夫,我俩快把煤筛完了,把筛出的块煤装运到后院的大竹筐里,然后把面煤铺开,中间掺进黄土,倒上水,黄土湿润透了开始和煤。倒腾了两个个,煤基本和好了,掺了黄土煤和的粘乎乎的,不干不稀,打煤坯是再好不过了。</p><p class="ql-block"> 王老师拿来一个铁制的煤坯模子,于照民一把接过,对我说你撮煤我打坯。</p><p class="ql-block"> 王老师家临近繁华街道,于照民左右看了看,王老师说就在人行道上打吧,别占太宽道,打两行就行,不然人们走路不方便,也容易被人踩着。</p><p class="ql-block"> 于照民蹲着打煤坯,我给他撮煤,两人配合默契,快近晌午时,打完了煤坯。</p><p class="ql-block"> 于照民问王老师有白灰或白纸没,王老师问干啥啊?于照民说想把煤坯圈起来做下标记,担心天黑了被人踩了。王老师说不用,这有路灯晚上亮着呢。</p><p class="ql-block"> 师母端盆水出来,王老师吩咐我俩洗了手,说洗完手去吃点饭。我俩都说不去了,没饿呢!帮老师干点活,还让老师破费,这还像话吗?也许老师只是客气客气,若当真了岂不有点太实在了。</p><p class="ql-block"> 但王老师不是客气,确实是真心话。王老师扯起咱俩的手,向马路对面的一家餐馆走去。</p><p class="ql-block"> 节日里餐馆人真不少,王老师到开票处点了四个菜,一斤饺子。菜上来了,王老师问喝点酒不?于照民说整点也行。王老师喊服务员上两瓶啤酒。</p><p class="ql-block"> “万有裕你快吃菜,”王老师给咱俩满了酒。我拿起筷子,仔细看了看桌上的菜,醋熘白菜、炸刀鱼、家常豆腐、炸虾片。</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和老师在一起吃饭,内向的我很是拘谨,每次夹菜都轻轻的夹一点,送进嘴里慢慢咀嚼,而于照民却很放得开,用大口吃菜大口喝酒来形容并不为过。</p><p class="ql-block"> 王老师指着炸虾片问于照民,“这虾片吃过没?万有裕肯定吃过,他家条件好。”</p><p class="ql-block"> 于照民停了一下说:“哦,吃过,过年时吃的。”</p><p class="ql-block"> 我点点头,对赵老师的话表示同意。</p><p class="ql-block"> 吃完饭回家,刚走到胡同口,看见了老久和新洋,老久劈头就一句,“大过节的不在家你噶哈去了,我和新洋去你家两趟了。”</p><p class="ql-block"> “找我有事呀?”</p><p class="ql-block"> “当然有事了,不过先说你去哪了,从实招来。”老久一手在前,一手背后,样子怪怪的。</p><p class="ql-block"> 老久的心眼和智商足够用,用在正地方绝对是个人物。我早晨出门时跟奶奶说了帮老师打煤坯,不知道奶奶怎么说的,在没搞清之前不如实相告为上策,就说:“没噶哈,出去一趟。”</p><p class="ql-block"> “有裕,你脸咋红扑的呢?”新洋眼尖发现我脸色不对,这话给老久提了醒,他突然凑近我一闻,“一股啤酒味,你喝酒了,搁哪喝的?”</p><p class="ql-block"> “啥鼻子啊,谁喝酒了?”我想瞒天过海。</p><p class="ql-block"> 新洋又靠近我,“是啤酒味,肯定喝酒了。”</p><p class="ql-block"> “喝不喝酒碍你俩啥事,你俩是不狗拿耗子啊!”瞒天过海不成,我想走为上计。</p><p class="ql-block"> 老久“哼”了一声,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回前边,我看见他手里握着一本书,“《红日》,写孟良崮战役的,想看不,看就说实话,其实我和新洋去你家两趟了,你奶都告诉俺俩了,就看你跟哥们说真话不?”</p><p class="ql-block"> 断定不了老久是不是诈我,但《红日》却吸引了我,于是我就如实相告了。</p><p class="ql-block"> 老久把书给我,拍了下我的肩,说:“下批团员肯定发展你!”</p><p class="ql-block"> 我怀疑地问,“真的假的?你诸葛亮啊?”</p><p class="ql-block"> 老久诡谲地一笑,“不信咱打赌,敢打不?”</p><p class="ql-block"> “不打,我回家看书去。”</p><p class="ql-block"> 只听老久在后边喊,“三天啊,三号晚上还我!”</p><p class="ql-block"> 只剩两天半了,我必须起早贪晚连续读。</p><p class="ql-block"> 这两件事对于我入团发生了怎样的化学反应,我不敢妄言,但老久的洞察力预见力确实让人折服。</p><p class="ql-block"> 老久父亲排行老五,其六叔与他家比邻而居。老久家七个孩子,四女三男,六叔家六个孩子,五男一女,泱泱十三个子女,崔家在三角地也是大户了。在这样一个大家庭中耳濡目染,见多识广也不奇怪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