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婶婶

韩霞

窗外，一张苍白的脸，一双呆滞的大眼睛。“啊”，我惊叫一声扑倒外婆怀里。“不怕，不怕，那是疯子婶婶。”外婆轻拍着我的背温柔地说。

70年代，曾住在新河中学的大院里。疯子婶婶是这个中学副校长的爱人。听大人们说她的第一个孩子，因为一次意外夭折了，她思念成疾，变得疯疯癫癫的，经常不穿衣服就跑出去。丈夫没有办法，上班走之前，就用绳子把她双手捆起来。之后她又接连生了三个孩子，可病情丝毫没有好转，依然挣脱束缚到处乱跑。有时怀里抱个破被子，自言自语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见到我们这些小孩子，她会尖叫着冲过来，嘴里喊着“小兵、小兵”，吓得我们一群孩子吱哇乱跑。晚上她也不睡觉，趴在有灯光的窗户上往里张望，真的吓人一跳，更别说我们这些小孩子了，一到晚上，从来不敢看窗外。

疯子婶婶是个很标致的女人，高挑的个子，双眼皮大眼睛，皮肤白白的，辫子长长的，如果不疯应该是个大美女。外婆说，疯子婶婶是个苦命人，从小父母双亡，因长得清秀，长大后嫁给了家里穷的叮当响，却是国家干部的丈夫。本以为苦尽甘来，可幸福的日子没多久，就因儿子的意外夭折打破了平静的生活。丈夫为了治好她的病，多方寻医问药，但都是好好歹歹，除不了根。丈夫又当爹又当妈，下班回家，做饭洗衣打扫卫生，给疯子婶婶洗漱干净，还要管三个孩子的学习，不到四十岁头发就全白了。

疯子婶婶病情稳定的时候，会很安静，只是表情有些木讷，偶尔会给三个孩子洗澡做饭。每次看到三个孩子出门干干净净的，我们就知道疯子婶婶好些了，如果孩子脏兮兮的，那是疯子婶婶又犯病了。

她的大儿子和我们年龄差不多，两个弟弟也都相差一两岁，因此常在一起玩耍。有时其他的孩子们说:“你妈是个疯子。”大儿子就会怒目圆睁，大喊着说:“你妈才是疯子，你妈才是疯子。”随之扑过来打作一团。有时被外婆看到，她对我们这些孩子一顿呵斥，说谁要再欺负他们，告诉你们父母肯定挨一顿揍。外婆常说，疯子婶婶的孩子命也苦，咱能帮的帮，不能帮的千万不能欺负人家。所以，这个大院的人谁家有了好吃的，总想着给她们送点儿，家里不穿的衣服，也送给她们穿，疯子婶婶穿的衣服和孩子们的衣服都是百家衣。

后来，因家庭变故，我们举家迁到隆尧。那时通讯闭塞，渐渐地没了疯子婶婶的消息。可心里总会想起她，想起她的三个孩子。外婆也总唠叨，不知你疯子婶婶现在咋样了，病好了没有？参加工作后，一次去市里开会，偶然碰到父母的同事，问起疯子婶婶的情况，他们说疯子婶婶的丈夫退休了，带着她回老家了。疯子婶婶的病情有了明显好转，三个孩子也很懂事，都长大参加了工作。他们知道父母不易，因此都成熟的比同龄孩子早，都会做饭洗衣收拾家务，照顾疯子婶婶。至此，疯子婶婶和丈夫也终于迎来了他们迟到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