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第七排平房（44）

村夫

第七排平房黄宝兰第六章-4 王永和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在杨树林间，每棵树上的树眼像无数小娃娃的眼睛，无邪地盯着这个曾经为它们浇水施肥的人，那些补救的树苗也稳稳地扎根于此，在挺拔笔直的大树面前，撒娇般又倔强地生长着。每当风吹树叶，叶儿发出的声音，在王永和听来是那么的悦耳动听，怡然自得的陶醉于其中。又来了，王师傅！看看！看看！王永和也不与上班的工人多聊，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回家了，在院子里摆弄摆弄花草，说是花草，也不过是才撒了花种罢了。王宝莲信上教他种花。柳文舒说，好得很嘛，有事干了，要不然你给我找麻烦，动不动还要发火。我们两个上半辈子没得吵，下半辈子莫不是还要吵架过日子了，种花嘛，耐心点，你在屋头种树都可以，就是不要乱吵人。柳文舒说王永和的同时，其实她自己也有些无所适从，慢慢习惯围着锅台转吧，她自己对自己说。老卞呢，偶尔趴在墙头看看王永和半院子的花盆，闷声闷气地问一句，能种活吗？要么到院子里来，蹲着瞅瞅，看长出苗没。再就是搬个凳子坐在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烟，烟是一根接一根，他搬凳子回家了，翠香来扫烟头，小声嘀咕，几分钱一根呢，火烧了，唉！翠香一辈子没在老卞面前大声说过话，早先经常挨老卞的拳头，后来老卞不打了，即使这样，翠香在老卞面前也是小心翼翼的。老张家可不太平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说是吵架，也只是听见李秀英的声音，偶有老张说话，瞬间就被李秀英的怒骂声淹没掉。他们家似乎有很多可吵的内容，譬如说，张淑芬不拿钱回来，张四宝是多余的，……总之是绕不开钱的。为了还买张四宝的钱，张家的日子过得紧巴，也难怪李秀英发火呢，就她说的话，没有四宝，这日子能有这么难吗？老张却不以为然，会好的！会好的！老张越是这么说，李秀英越发火，小院子里硝烟弥漫。有时候，寇静雅推开窗户，说几句，免不了两家又开了战。周家到忙忙碌碌的，为了孙子，暂时忘记了家里还有两需要花钱的人，给上高中的周天天寄钱的时候发发牢骚，集中了精力在孙子身上。白春兰去了儿子那里。第七排平房的日子似乎就这样过下去了。然而…… 卞豆花带着几个人承包食堂后，刚开始运营不急不慢的，一个月算下来收支略微有亏损，车站扩建工程正式开工，食堂就忙得不可开交了。参与扩建车站的工人越来越多，涌入农场食堂的人也越来越多，卞豆花有些招架不住了。原来只是讲好，暂时性的解决一下扩建工地吃饭问题，令人没想到的是，工程单位食堂建好，很多工人还是喜欢往农场食堂跑。有人说，农场食堂有美女！他们说的是卞豆花。卞豆花美不假，卞豆花做的饭更好吃，是最能说明的问题，尤其是有卤面和蒸包子的那天，来晚了是吃不上的。扩建单位领导亲自来农场食堂吃饭，并且带着他们的大厨。说是大厨，也不过是临时工，用工人的话说，要么咸死人，要么没味道。领导与豆花协商，能不能带徒弟？那不是砸我饭碗吗？也是啊，要不这样吧，每周你们给我们送两次卤面，两次包子怎么样？我们适当出点送餐费。卞豆花说，你让我考虑考虑吧。卞豆花算算成本，除了成本和人工，每个包子有赚头。赚头有，人手不够，如果再招人手呢，三个？四个？卞豆花又再算，认为这个买卖可以做。农场正式职工都有岗位，招小青年，还得手把手教，不如招退休工人或是家属。卞豆花首先考虑的是柳文舒。就我们两家啊？柳文舒说的两家是老卞和自己家。你们四个就够了，再多人，工钱就少很多。豆花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家就不参与了，让你张叔家做吧，他家目前特别需要钱。我的好姨呀，没有你，单凭他们做我还不放心呢，我妈也说，包子会蒸，面会卤，自己家人吃还行，外面的事没有你，她不敢做，柳姨，你还得压住她们，不要在外面乱说，毕竟像是做生意，哈哈哈！哈哈哈！柳文舒也笑了，那你王叔搭把手可以，工资就不要算他的，让你李姨也干，你婆婆就安心带孙娃子。包子卤面生意悄然开张了。食堂往第七排平房送面送菜，马上就有人告给副场长了，甚至还说，卞豆花打小就不是老实娃，这不知道又在搞什么名堂。这个人是寇静雅，她窥视到了第七排平房的不同寻常。副场长为了不偏听偏信，暗中派人观察。观察的人像没事人一样，溜达了一整天，发现一个怪现象，送到第七排平房的是菜和面，过段时间又从第七排平房拉出来一架子车装满东西的筐子，更奇怪的是，东西没送进食堂，而是送到扩建车站的单位上了。副场长汇报给场长，场长找了卞豆花。卞豆花说，场长叔，你不相信我呀，我一没违法二没乱纪，削尖了脑袋想着怎么完成承包的指标，头发都想白了，你要相信我，就放手让我干，保证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章场长装作若无其事地来到柳文舒家，院子里的景象令他惊讶。小院的三分之一被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花盆占据，花盆里的花竞相开放，煞是好看。厨房里，柳文舒和王永被冒出的浓浓的雾气笼罩着，他们俩正往笼箅子摆放包子。柳姐姐，接面团。翠香隔墙喊道。柳文从厨房走出来。哎哟哟，老王，场长来了！柳文舒有点尴尬地高声喊着，接过了翠香递过来的大面团。章场长饶有兴趣地看着，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说，你们是在给豆花帮忙吧？有蒸好的包子吗，让我尝尝。章文化之所以受农场人的拥护，其中一点就是他从不拿腔拿调，打着官腔和对方说话，而是拉着家常，用要包子这样最贴近的方式拉近距离，你能说他是为了吃包子吗？作出亲人般的举动，谁还能不放下戒备，心甘情愿地与之产生情感的互动呢？柳文舒并不了解场长来的目的，递给他一个大包子后，兴高采烈地说，你尝尝嘛，我们蒸的包子可受欢迎了，供不应求啊！豆花这个丫头有做饭的天分，和的包子馅儿就是香，我们做了几十年的饭了都没得她和出来的好吃。翠香隔墙听到柳文舒的话，马上接了一句，我家豆花，中！翠香，给我递些馅儿过来！那边是李秀英在喊。你们这几家真有意思！场长三下五除二地把包子吞了肚，给豆花说用不着这么偷偷摸摸地干，现在改革开放了，市场经济了，大大方方地干，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时候都不怕，现在更不怕了，只要身体吃的消，甩开膀子干吧。场长又说，老王，你的花种的不错嘛，都是啥品种啊，能在咱们这里开花？王永和来了兴趣，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我们这里春天来的迟，夏天又短，秋早冬长，雨呀雪呀少，气候干燥……哦哟哟，场长啷个不晓得这些嘛！柳文舒打断王永和的话说，他呀，说起树，说起花就劲头十足。你个婆娘家家的，去蒸你的包子。王永和接着说，适合种耐寒耐旱的植物，万寿菊，马兰花，月季花，牵牛花都可以，盆栽有个方便，气候不好了，就搬到屋头，干燥了就勤浇水。王师傅干什么都认真。那是他那个宝贝丫头教他的，哦哟哟，父女两个都快成花痴了，来封信，多半都在说花的事，那么大岁数了，还不找对象，你说说看嘛！ 场长还提了一个很好的建议。他说，你们的包子放开了去卖，附近单位过来接娃的家长，场里不愿意做饭的家庭，都可以买你们的包子嘛。卞豆花的包子远近闻名。卞豆花的腰包也鼓鼓的。陈丽华却不高兴了，她抱着小铃铛走了张家走卞家，走了卞家走王家，奶奶爷爷们逗逗孙子，又忙着干活，奶奶们说丽华好福气哦，陈丽华说，福气！福气！我还羡慕你们呢，又能挣钱喽！豆花挣得还不都是你们的。两个锅煮饭，能搅到一起去吗？他们也有家，做婆婆的总不能伸手去要吧，还是自己挣的花起来不麻手，心里顺畅嘛。翠香听了不过脑子地讲给了卞豆花，卞豆花又转述给周天功，周天功把转了一圈的话压在了心底，每月悄没声地塞给陈丽华些钱。婆婆不再说啥，给钱的事，给了多少，卞豆花也不过问，她也不定期地给婆婆钱，陈丽华又抱着小铃铛挨家炫耀她有福气了，娶了个好儿媳。李秀英笑着说，你是气死人不偿命啊！陈丽华还有了个新名头，养猪场指导员，周天功给封的，她很享用这个名头，背着小铃铛倒是像个指挥官，周天功吩咐职工说，她老人家的话对了要听，不对，也不能顶嘴，要懂得孝顺父母，你们回家也一样，不孝顺父母进了十八层地狱，判官轻饶不了的。陈丽华去的次数多了，周天功觉得不妥了，就嬉皮笑脸地哄着妈回家，陈丽华到也知趣，明白去多了会影响儿子工作的道理。食堂里职工在底下炫耀一个月拿了多少钱，拿了多少奖金，说话的人兴奋地满脸放光，听的人羡慕之余又酸不溜秋地回敬道，你们承包食堂是占了天时地利，有啥好炫耀的，换了谁都能赚钱。酸不溜秋的话其实代表了一部分人的想法，职工们说他们承包的苗圃果园菜地什么的都是靠天吃饭，朝不保夕的事，食堂就不一样了，一年四季都有赚头，要求重新制定承包方案。场长说那就打擂台。打架呀！打什么架，不是都想承包食堂吗，那就比比看谁的包子好吃，为了公平竞争，找扩建单位的领导和工人来当评委，我们农场的任何人不得参与。报名的人不少，真正参与的人却不多了，有职工说，我家那家属做的饭糊弄糊弄我还行，做给别人吃，嘿嘿嘿！打擂台那天，可热闹了，十几盘子的包子一字摆开，每盘包子包得褶子差距很大，面皮的颜色也不一样，发黄的，发黑的，发白的都有，有一盘包子引人注意，包子皮的面虽然不是很白，但每个包子褶子多而且捏的均匀。几个陌生的人依次掰着吃，有的人只是咬一口便放在旁边了，只有那盘褶子均匀的包子旁没有咬剩下的的包子。这是参评的规定，如果认为不合口味只咬一口，反之，掰得要全部吃光。围观人群中有人悄悄溜啦！心许是不好意思看到结果吧。毋庸置疑，那盘褶子均匀的包子主人获胜了，人们猜测会是谁的。不像是卞豆花的，她的包子吃过呀，包的没有这么均匀。看花落谁家了，卞豆花怕是要被比下去了！当评委拿出压在盘子底下用纸写的名字时，所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卞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