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清风绿竹

娘，今年八十三了。曾经，每次回家，一开门，娘惊喜的一句：回来了？！伴随着这一句话的，是娘那灿烂如花儿般的笑容，每当这时，僵硬了一天的心，瞬时柔软下来。情不自禁地将娘轻轻揽在自己的怀抱中，用双手轻轻捧着娘的脸，开心地告诉她：我回来了！然后，将自己的脸，贴在娘的脸上，感受着娘的脸给自己带来的温暖，还有那因为满脸的皱纹而略感粗糙皮肤，每每这一瞬间，心里就会有一份心疼升起，在这一刹那，感觉娘就像一个孩子，需要我们的拥抱，需要我们来心疼了。 可是，因为娘去年自己不小心伤到了腰，虽然也是陈年旧病不小心又伤到了，但从那时开始，娘就渐渐变得只想卧床，并且开始嗜睡。每天的生活变成了睡觉、吃饭、看电视，除了吃饭和大小便，其他时间，都在床上，虽然生活能自理，但也一时半刻都不能没有人在身边了。从那时起，从医院回来后，娘就再也没有下过楼。每次回家，娘多数时间都是在安静的睡觉，回家的我，只能默默地坐在床旁，看着睡得很安详的娘，轻轻抚摸着娘那双操劳了一辈子已经粗糙的手，轻轻给她把脸上的头发撩起。如果这时候娘醒来，突然看到我在身边，娘又是那句惊喜的问候：你回来了？你回来干嘛呀？我说：我想你了呀！ 回家，给娘一个拥抱，不知从何开始，成为了一个奢望…… 这一篇文章，其实是在去年就把相片贴上来了。没想到，因着这样那样的原因，尤其是看到卧在床上，已经把记忆都开始丢了的娘，那个非常刚强的娘，突然变成了这样，面对着照片里记录的过去的点滴，难过之心难以自抑，就不得不撂下。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一撂就是一年了。 虽然撂下已久，今天，打开美篇，还是看到了这篇已经被隐藏了一年多始终没有完成的美篇，还是要把我们姐弟和娘在一起的美好时光续写完成，留存住娘和我们的生活点滴和美好回忆，也希望娘能和她自己曾经说过的一样，再活十年，只要娘没病没灾平平安安，只要我们回家，能随时随地听到娘的那一句：回来了？！ 娘这一生，看起来好似命苦，不到二十岁没了娘，过早就承担起了养家的责任。跟着父亲，年轻的时候，一边上班一边照顾我们姐弟四人，也是非常不容易。人到中年后，我们姐弟相继成年成家了，母亲也算是过了一段舒心轻松的日子。父亲虽然只是一个医生，但也因为自己独到的医术有了一定的声望，这个时期，也应该是母亲最幸福的时刻吧。 2003年非典时刻，刚刚退休两年的父亲，查出了癌症，七个月的时间，父亲走了，抛下了母亲。虽然有我们在，但是，从此以后，母亲成为了一个孤独的人，一个人，在她心灵的泥潭里苦苦挣扎，没有人，能真正读懂她的内心，不知道她真正的需求是什么。我们做子女的，只看到了一个开始不讲理的母亲，无论如何都不明白她到底想要什么，那个时期，我们被母亲，拖进了深深的泥潭，苦苦挣扎，痛苦煎熬，混乱不堪，曾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我们能给到的，就是毫无怨言，轮流回家陪她，给她我们做儿女能做到的最大的本分。 我们姐弟四人，今生能成为姐弟，血脉相连，这应该是是父亲和母亲送给我们的彼此之间的最好的礼物。互相理解，互相帮扶，团结一致，是父母对我们的教诲，也是我们一生最需要感恩的一件事。大姐是我们姐弟里永远被尊敬的老大，母亲一般的照顾我们几个弟弟妹妹一路长大成人。弟弟，虽然最小，唯一的男生，却给予三个姐姐最大的呵护！弟弟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你们照顾小时候的我，我照顾渐渐变老的你们！ 父亲走后，陪伴母亲，就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谁有时间谁回家，谁有时间谁陪娘，没有推辞，没有计较，只要能安抚娘不再害怕，只要她能有足够的安全感。 节假日，一家人带着娘，进行着家门口的旅游，用手机记录着生活的点点滴滴。看着娘，慢慢地开心起来，开始享受父亲没有享受到的天伦之乐。 前几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娘做饭，会忘了关火，出门，会坐错了公交车，偶尔发生的事情，以为就是年纪大了记忆力下降，没太注意，因为娘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娘都记得她儿子的电话，知道弟弟的工作单位。 每次带娘出门，遇见好看的风景，让娘停下给她拍照，娘都会非常开心，也是一个爱美的老太太。 大姐，是在娘身上付出最多的人，前几年，我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回家陪伴母亲，大姐和姐夫只要有时间，就会带着娘出去吃好吃的，去娘没去过的地方看看。 娘也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每天在楼下的小花园里侍弄她的花花草草，这一时刻，应该也是她最开心的时候吧。 娘的笑，总是灿烂如花儿，很治愈。 大姐带着娘去动物园，娘开心了好多天。 娘在弄她的窗帘。娘最开始明显的反常，应该就是从她开始剪她的窗帘开始的吧，把窗帘剪短，然后再拼接，我们看着不可理喻，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娘说：长了。把窗帘剪的一条一条的，然后再拼接，固执的谁也制止不了。 这个时候的娘，其他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怕娘自己一个人在家，年纪大万一发生什么问题，就给娘把家里安装了监控，我们可以随时随地观察娘的动态。而聪明的娘，也知道自己是一个有隐私的人，经常会给我们把监控拔掉，不给我们看🤭，让我们一惊一乍的。 作为娘的小棉袄，我们姐妹三人没事带着娘出去玩，每当这时，我们就会让娘请客吃饭。这时的娘总是耍赖地说：我没钱，你们仨人谁挣钱多谁请，或者，你们三个从老大开始，轮流请！三个女儿斗不过一个老太太，智商杠杠的娘，如果我们不去注意她就在刚刚已经忘了我们去过那里，说过了什么话，针对目前和我们对答如流的状态，根本看不出娘有啥异常。而明镜似心的我们，都清楚娘，心里都在隐隐作疼！ 每次只要我们一说带她出去，娘总是开心的不得了，但是就是不能让她请客。每次我们逗她让她请客吃饭的时候，娘总是狡猾的说：我没钱，问我儿子要，我的钱他拿着。每当这时，我们就会笑的不得了，娘老了，成了守财奴🤭 我们每次逗娘让她请客，娘总是把事情推给她没一起来的儿子或振振有词地让我们请，其实，娘对她自己的钱有她自己的打算。娘曾经说过，她不要我们的钱。她的钱除了生活开支，要留着她老了生病住院需要花钱的时候用，不用我们做子女的拿。看起来吝啬的娘，不舍得请我们吃一顿饭，其实，娘的内心自有她的打算，不给我们做儿女的增加经济负担，这就是娘对我们几个子女的用心和满满的爱吧！ 娘用她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她对我们姐弟的爱，而我们作为子女，看着渐渐老去的母亲，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有时间去陪着她，不让她感受到孤单，不让她再陷进恐惧不安的陷阱里，让她能感受到我们做子女的对她的不离不弃和爱护。 手机在这里，成了最好的工具，把我们的每一次陪伴，把我们和娘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记录下来，每一张相片，虽然拍的不好，但是每一张都有每一张的故事，每一张留给我们的都是美好的回忆。 每一张相片，都在传递着我们对母亲爱，传递着一家人无时无刻都始终在的亲情。 2019年的时候，看着娘的记忆力下降的比原来加重，就把前几年一直想为娘和大姑做的一件事情赶紧提上议事议程，那就是带着她俩去北京，去看看她们唯一的长辈，我在北京的三奶奶。北京的奶奶虽然是娘和大姑的长辈，其实比娘也就大七八岁吧，三位老人，一位将近九十，一位八十，大姑也是近八十岁了，三位老人互相惦念着彼此，长途跋涉的行动，也就只能这一次了。去北京看奶奶，是她们最大的心愿，满足她们的心愿，是我和表弟他们刻不容缓的任务。 一路欢歌笑语，顺利进京，见到了她们的婶子，了了这辈子的心愿，三位老人互诉惦念牵挂之情。为了不给叔叔们增添麻烦，也怕三位老人太激动身体受影响，第二天，我们就带着两位老人顺着北京一路边走边看。骤变的天气，让我们不得不改变计划提前结束行程。但是一路上，看着娘和大姑完成心愿后的那份开心，在那一瞬间，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她们。 北京之行回来后，娘的记忆力下降速度加快，走失几次，我们发了几次寻人启事，万幸的是，娘每次都有惊无险，但也让我们疲累不堪，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她对自己的认知还是自己无所不能的。那个时候，正好发生了疫情，在医院工作的我和弟弟忙于疫情防控顾不上娘，最大的庆幸是妹妹正好退休在家，陪着娘在家一起，照顾着娘的饮食起居 娘虽然记忆里开始下降，当下发生的事情会很快忘掉，但是，封存已久的历史记忆，在娘的头脑里越来越清晰。 虽然记忆力开始丢失，但是娘热爱生活的习惯仍在，侍弄她的小菜园，照顾她的花花草草，是娘每天必做的事情。 这是娘的八十大寿。 娘和她的小姑子也就是我的大姑两人交谈甚欢。娘和大姑是农中的同学，最好的伙伴，最后两人成为了姑嫂。大姑，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位如娘一样的人，对我们这些小辈关怀备至，大姑对我，做到了很多可能我的亲娘也没对我做到的事情，是我虽然叫姑确视同亲娘般的人。 疫情开始的这一年，妹妹的陪伴给了母亲最好的关怀，让母亲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孤单一人不再那么孤独寂寞。 娘渐渐忘记了过去所有的事情，曾经她看着我们，问：你是谁？那一瞬间，泪如雨下，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拿出手机里的照片，让她看这是谁？娘一一指点，好在每次复习过后，娘都会记住。娘已经把她的儿女们都牢牢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没再忘记过。 给娘看手机的次数多了以后，娘记住了我的手机里有相片，当娘说她忘了父亲的模样的时候，娘记住了我的手机里有父亲的相片，就会让我给她找出来，自己默默地看着，一言不发。站在旁边看着娘的我，泪流不止，却不敢让娘看见，只能出来躲在卫生间任泪水流淌不止。 曾经以为娘的身体会很快恢复，然后，我们仍能像以前那样，开着车，带着娘出去兜风看风景。没想到，就这么折腾了一下，元气大伤，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活力，睡觉，成了她的日常。 带着娘去旅行，成为了一个再也不能实现的愿望。但是，想想这些年来我们陪着母亲走过的路，去过的地方，只要我们能做到的，只要娘想要的，我们都为娘做到了，娘今生无憾，我们身为子女，也没有遗憾了，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娘能平平安安。 娘虽然现在一般都是在家卧床，家里给娘雇了一个称心的保姆，我们姐弟谁有时间随时回家看看。每次回家，知道娘在家，就会心安，因为娘在！ 娘的这个小小的阳台，是娘和外面的世界链接的地方。窗外的花开了，树绿了，外面的小贩在摆摊卖东西了，这一切，都没有逃过娘的眼睛。每当这个时候，睡醒了的娘，就会站在阳台上，如果这时候你在身边，就会让你下去看看那是卖什么的，给她买点回来，被困在家里的娘，对外面世界的向往，有心无力了。 给娘买了一套内衣，娘看到了，立马就要穿上看看，和保姆大姐一起给娘换衣服的时候，娘问道：谁买的？我说我买的。娘开心的笑笑说：谢谢你！我刚说完了不客气，娘，又问：谁买的？就这样，娘随时问却立即忘，反反复复，娘的记忆力全丢了，娘对过去的人和事也几乎都忘了，只有她的几个儿女没有丢，牢牢地记在心里了。 娘老了，成了一个老小孩，喜欢上了看动画片，不知道她能不能看明白，但是也看的津津有味。 每次回家，如果是到了吃饭的时间不在家里吃饭，娘就会很生气，嫌我们不在家里吃饭。如果她手里有吃的，娘会把吃的递到你嘴里让我们吃。我自己一个人回家的时候，娘会问她的女婿怎么没回来？我儿子怎么没回来？我给他们做饭了没有？如果我们姐弟都回去了，娘会默不作声，瞅瞅我们这个，再看看那个，然后会问谁谁怎么没来呢？怎么不回来吃饭呢？娘，看似糊涂了，记忆力丢失了，其实娘对我们这些儿女，仍然有着永远割舍不掉的记忆，我们这些儿女，已经被娘深深地刻在了她的骨子里，我们时时刻刻，都被娘的这一份爱深深地拥抱着。 小时候，父亲告诉我一句话：人到八十愿意有个娘。那时候小，不懂事，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每次回家进门喊一句：娘！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惊喜的回应：回来了？！这个时候，才体会到父亲的这句话的意义。娘在，家就在！娘在，自己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有娘的孩子就是娘手心里的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