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趣

故乡的云

<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最喜欢过夏天,白天会很长,可以有更多时间在户外玩耍,尤其暑期一到,大人们照例忙他们自己的事无暇顾及我们。一整天都和小伙伴们在外面疯跑;若大的计委大院的每一个角落里、家跟前儿的月坛公园内,东边不远处铁道的路基旁,西郊的八一湖,还有阜成门城墙下的护城河边,都有我们的身影。那时候脖子上总挂着钥匙和暑假前母亲为我购得的公交学生月票,那年月,两元五角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有了月票,总会隔三差五约上三两小伙伴,到南城的陶然亭去捉蜻蜓,游泳;而粘知了,却是我最喜欢的,整个夏天都会乐此不疲。</p><p class="ql-block"> 今天的玉渊潭公园东门对面,当年有好大一片树林子,长满柳树和槐树,离老远就能听到林子里连成片知了的鸣叫声。 </p><p class="ql-block"> 进到林子,茂密的树冠遮天蔽日,顿时感觉清凉了许多。循着嘈杂的知了叫声,抬头望去,很容易发现树上爬着的这些小家伙,有的蛰伏在树干,有的挂在枝丫间。</p> <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只知道这些鸣叫的大昆虫叫季鸟,小伙伴却都称它们叫“蚂季”。至今,我仍不晓得这个称呼是从何而来,也就不知道这两个字到底应该怎样写才算正确,权当是“蚂季”吧。 因为这片树林从早到晚都听得到“蚂季”的嘶叫声,所以就有人给这片树林启了一个名字:“蚂季国”。想必当年玩伴一定还会记得。只是这片茂密的树林子,现如今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宽阔的马路和高大的立交桥。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每当经过此地,当年印在脑海中的情景总也挥之不去-----时常能够幻听到真切的蝉鸣声。  </p><p class="ql-block"> 每逢暑假,我和小伙伴都会随身带上弹弓,扛着粘季鸟的竹竿,一到午后就泡在这片林子里。弹弓都是自己找来铅丝揋成的,两端套上皮筋,有些小伙伴会找来自行车内胎或听诊器胶管代替,皮条的中间是一块剪成椭圆形的皮子,用来夹住弹丸。弹丸通常是自己用泥巴搓成的,晒干后将裤兜揣满,墙角放上一溜各自从家里找来的大小不等的空瓶子,放在墙根下,比试谁打的更准。那些年,附近邻居家窗户玻璃时常被击碎,肇事的往往就是我们这些讨人嫌的半大混小子们。 </p><p class="ql-block"> 用来粘“蚂季”的竹竿,大多都是趁着黑天后,偷偷摸到扎有竹篱笆的人家小院外,拆下几根而得来的。 </p><p class="ql-block"> 有了竹竿,我几乎每天都要去“蚂季国“。出发前,约上两三个小伙伴,各自扛着几根一人多高的竹杆,有说有笑地朝林子进发。来到“蚂季国”,各自将竹竿一节节接起来,有的竹竿甚至可以延长到4米多高,最前端捆上一根竹枝子,娴熟地在枝头里裹上自己熬制的黏胶。 </p> <p class="ql-block">  粘知了的胶,通常也是用皮筋或自行车内胎剪碎后放进一只大人用过的雪花膏铁盒内,然后放到火炉上熔化,待冷却后,一盒黏胶就制成了。有小伙伴找来听诊器的硅胶软管熬制出的胶,色泽和粘性会更好。直到如今,一闻到胶皮遇热熔化的气味,瞬间会联想起当年熬胶时的情景。 </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我,视力好得出奇。只要循着知了的嘶叫声向上望去,很快就会发现要捕捉的目标。</p> <p class="ql-block">  有时目标距地面过高,不得已,需要骑到小伙伴的脖子上才行,或者索性爬到树上去,一只手臂揽住树干,欠着身体将另一只手接过小伙伴递上来的竹竿。 </p><p class="ql-block"> 粘知了,除了眼神要好,向上送竿的动作也要特别精准。竹竿顶端的黏胶,慢慢接近知了的翅膀的一瞬间,果断点击,被粘到翅膀的知了,在竹竿一头嘶叫着,挣扎抖动着,但注定无法逃脱被捕捉的命运,最终成了我们的囊中之物。如果粘到的是雌季鸟,除了在杆头剧烈挣扎外,却会安静许多。 很早就知道,能够鸣叫的知了,都是雄性的,而雌性知了的腹部虽也长有发生器,但却从不会发声,因此小时候被我们捉到的,多数是雄性知了。</p><p class="ql-block">每一次成功的捕捉,树下的小伙伴们都会惊叫着,连蹦带跳,欣喜若狂;当然也有让人沮丧失落的瞬间,明明瞄准了被捕捉的目标,尚未举竿,目标瞬间就消失了。更有在黏胶颤颤巍巍即将接触到季鸟的翅膀,只是稍有偏差,便惊动了目标,转瞬间,季鸟就不见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想来,孩童时代的每个夏天,都有太多的乐趣,而贫穷丝毫限制不住我去寻找自己的快乐。 </p><p class="ql-block"> 长大后,读到过郁达夫的一篇散文,其中有一段是这样描写北平的知了:“这秋蝉的嘶叫,在北平和蟋蟀耗子一样,像是家家户户养在家里的家虫”,现在想来,当年我每天出门捉到的知了,确被带回家中,放到纱窗上;同时爬满纱窗的,还有一同被捉来的蜻蜓,牵牛,而七星瓢虫和蚂蚱被放进各自的纸盒中。</p> <p class="ql-block">  当年的妞子们,会把从男孩子那里捉来的知了,取下蝉翼作为书签夹在书本中;蝉翼确实美得别致,剔透中错落着清晰精美的黑色纹路让人赏心悦目。还有,知了的蝉蜕可以入药,当年中药房收购送上门去的季鸟壳。</p> <p class="ql-block">  而见到蜕壳后的蝉蜕,会想起来人们送给它的一个形象的名字:"季鸟猴儿"。想必只有当年的老北京人,才会明白这一称谓的所指。</p> <p class="ql-block">应该说,蝉所留住的是我童年对整个夏天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  因为儿时对蝉莫名的痴迷,每个雨后的清晨,我都会早早冲出家门,在附近的树干上寻找破土而出的蝉。这个时辰,四周依然寂静着,蝉会从树下的土壤中钻出来,伏在树干大约不高于2米处完成蜕壳,而地面上会留下一个圆圆的,很深的小洞。刚蜕壳后的蝉,通体翠绿,蝉翼是卷曲着的。</p> <p class="ql-block">  不多时,柔软卷曲的蝉翼竟会变得平展而挺括,蝉翼上漂亮的黑色纹路逐渐会清晰起来。我们常用薄如蝉翼来形容某种物质的脆弱。眼前这只通体鲜嫩的小精灵,却能让人感受到对一个生命诞生的喜悦;也有古人借蝉颂咏:“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是的,只有蝉的嘶叫声是在宣示着这是盛夏时节,蝉当属夏天最激昂的生命!然,人们同样用朝生暮死来形容蝉生命之短暂,让人更加唏嘘的是,我们第一所眼见到的这只脱壳而出鲜活的蝉,恰恰是它生命进程中最后的一程,它是为了繁衍后代,寻找它的归宿才得见天日。有谁知道,在此之前,它在深深的地下已经生存了8年时间,而当人们一旦见到它,却是它生命的最后的一两个月。“<span style="font-size:18px;">蝉不见雪”,它正</span>是为夏天而来,也为夏天而去,,所以,想到此有了莫名的惆怅。这世间千万种生命体,在这个世界上无外乎正是这样周而复始的相交汇,又相分离吧! </p> <p class="ql-block">这里,就是本文提到的我儿时经常在夏天出没的那片树林的原址。现如今早已难觅当年的模样。</p> <p class="ql-block">  半个世纪过去了,如今的夏天,我们已经不再容易听得到成片知了的鸣叫。这几十年中城市天翻地覆的变化,也使得原本一代代深处地下的蝉,在破土而出前,早已不知道被大小挖掘机迁移到了什么地方,或被坚实的水泥地面永远的封闭在地下。而我对蝉的印象,却停留在孩童时代。每逢盛夏,真想去到郊外或远处的山上走走,不为别的,就想再听到成片悦耳的蝉鸣声,只为回味童年那份快乐,还有怎么也忘不掉的那些遥远的夏天。</p><p class="ql-block">2022年6月12日 写于月坛家中,2025年大暑日删改。</p><p class="ql-block">本文照片取自互联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