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的回忆.3: 父亲的手（2022.06.08）

微懂

　　父亲躺在床上多日，已不能坐起来。他的生命之火微弱的摇曵着，他那勤劳一生的双手无力放在床上。

那天，我看望父亲，想好好握住父亲的手，因为这样的机会不多了。父亲一生是在辛劳中渡过，他那布满老茧的双手记录了父亲一生的辛勤，艰苦和坎坷。

　　父亲名慎吾，字凤麒，生于一九一六年七月十九日，虽是家中独子，但少年丧母，从小失去了家庭的温暖和母爱。十三岁就到店铺当学徒，饱受人生艰苦。十九岁成家，开始了漫长抚养儿女成长之路

　　一九三八年，日寇占领武穴，父亲带着母亲及大哥同二姑，八姑，九姑一道经富池，阳新，武汉，宜昌一路逃难，一路做小生意，最后在秭归落脚。在秭归七年，父亲为了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此时，二姑己在阳新嫁人，八姑，九姑到重庆找其父母亲去）。不顾日寇飞机轰炸，不怕山路崎岖，长年奔波在兴山，秭归乡间做小生意来维持一家人生活。

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后，父母亲携带着大哥和在秭归出生的二哥，姐姐一道回到阔别七年的武穴。回到家中一看，所有家俱用品洗劫一空，只剩一座空房。为了生计父亲只好同别人合伙在我们家开旅社。直到解放初，旅社生意难以维持而散伙。父亲又开始做小生意维持生计。

秭归兴山在宜昌的西北面

　　刚解放时武穴市场箫条，生意难做，为了生存父亲带着十二，三岁的二哥到江西瑞昌码头，阳新富池和黄石上窖磚瓦厂做小工。父亲一天工钱八角，二哥四角。再用工钱贩点商品到武穴卖，母亲则在家里带较小的孩子捡石头锤石子卖。

一九五六年公私合营，因家中贫困无资合营入股，父亲只好到合作旅社工作。父亲眼晴高度近視，在旅社除了记帐登记外，还要到附近挑二十几担井水。年复一年父亲的双手被井绳磨出一层厚厚的老茧。一九六五年，年近五旬的父亲终因眼睛不好而退职（一次性领三个月工资共计一百元左右），一生奔波，一生辛劳的父亲並未退职回家安渡晚年，反而整天长叹短息考虑家中的生计。

祖父的亲笔书

　　一九七零年，城镇居民下乡，父母亲下放到了花桥罗垸。（根据当时的政策，由政府出拆迁费，将河街上的房子拆迁运到乡下去，再由当地生产队出工兴建，是用土磚垒成的。73年返城后，我们自已将瓦，衍条，门窗户扇拆走。士磚墙也随之拆倒做肥料，房子就不存在了）。

父亲在生产队放牛，母亲在家做家务。为了感谢罗垸村民对父母的关照，在农忙季节，母亲每天烧一桶开水放在门口，免费提供给村民喝。直到一九七三年父母回城后，罗垸村民到武穴来总要到父母在小桥边居住地小坐一会儿，一直念念不忘当年为村民烧开水一事，像亲戚一样来往。

武穴市地图，画圈的是家人工作或居住的小镇。

　　一九七七年，父亲同堂叔（五个祖父只剩下他们二个男丁）一道回鄂州葛店老家寻亲，随后又到兴山，秭归寻找当年近邻和街坊。当年租住的房屋依旧在，但不少老街邻已离去或逝去。在秭归住了十几天后，父亲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同健在的街邻话别后回到武穴。

回到武穴几天后，在水泥厂上班的堂叔因发生事故不幸去世。失去了一个情同手足的兄弟，父亲从此沉黙寡言，每天在家里看一看巜参考消息》，听一听收音机。很少出门，很少走亲访友。更多的是回忆往事，旧事，过去的事，回味过去的岁月。

父亲一生没有惊天动地的业绩，没有波浪壮阔的故事，没有光宗耀祖的辉煌，没有流芳百世的荣耀，同中国千百万普通百姓一样，用自己勤劳的双手支撑着自已家庭，支撑着整个中国。

祖父给细姑的亲笔信

　　一九八九年八月十三日，辛勤劳累了一生的父亲病倒后再也没有醒来。他以博大的胸怀哺育四子二女成人，他以善良待人的品质教育子女为人。他的一生没有可歌可泣的故事，只有宽厚待人的小事。在子女心中留下一座难以忘怀的丰碑。

握父亲的手，是想用我手中的温热温暖父亲那双没有多少暖意的手，握父亲的手，是想用我的手让父亲感到子女对他敬意，握父亲的手是想用我的手让父亲感到子女对他的感恩，握父亲的手，是想用我的手让父亲感到街坊邻居对他不舍。

父亲走了，永远的走了。父亲仍然活着，活在亲人们的心中，梦中，记忆中。

父爱如山

7月19日是父亲的生日，健在时，做儿女的没有为他过个一次生日。想起来深感内疚和自责。

小时候，看父亲，

总觉得父亲是一棵挺抜的树。

长大后，望父亲，

覚感到父亲是一架弯躬的犁。

老了后，想父亲，

总感到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为儿女操劳了一辈子的父亲，

在岁月耕耘中累弯了脊背。

风雨深刻下皱纹，

霜雪浸白了乌发，

生活摧残了身躯，

岁月消磨了年华。

您用自已微弱的肩膀，

将儿女抚养成人。

您用自已温暖的胸膛，

呵护儿女长大成材

当您健在时，

儿女们却不知您的生日，

現在儿女们想为您过生日时，

却只能在梦中与您相伴。

虽然您不在了，

我们做儿女的：

不会忘记父亲恩重如山，

不会忘记父亲养育之恩，

儿女们永远记住一句话：

父爱如山。

　　这是我们祖辈在河街居住的房子。解放后被政府征用，收租金。一九五五年以前是上海百货公司武穴调拨站，五五年以后是生资公司办公楼。一九九八年长江特大洪水后，按照国家防总要求退垸行洪，于二零一三年拆除。这是拆除前二爷和三爷在故居前照相留念。

　　祖父母在武穴的四个住处河街，花桥罗垸，刘家巷和小桥边；我都在那里过个年。

我人生的第一次徒步，13岁吧，是从大姑工作的石佛寺食品公司走回花桥罗垸祖父母的家，没有地图也没走错路，更没有被陌生人拐走。应该是个暑假，细姑带我到大姑那里玩几天，不知怎么和她们闹翻了，独自一人沿公路走回去了。大姑细姑惊吓了，细姑赶紧坐车回花桥，在车上看到我了。

七五年春节后，祖父母在儿女的支持下，在小桥边盘下一空地，建起了自己永久的家，我也参加了几天劳动，为它添砖加瓦。

1976年的春节是我高中毕业前和祖父母度过的最后一个，也是在小桥边新家的第一个春节。

1989年夏，我在湖北汉川电厂工地出差，辗转接到祖父病危的消息后，回到单位告假乘船再回到武穴老家时，祖父已离世下葬；2007年2月，祖母去世时我身在海外。未能见到溺爱我的祖父母最后一面，是我此生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