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知不觉,在教学岗位呆足了四十个年头,一转眼来到职业生涯尾声。这四十年是如何走的不要紧,要紧的是挺过来了,过程定然不是早晨一缕轻烟,飘着飘着成为绚丽晚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入职之初的社会氛围,如果有人设想在教学战线退休,十个中九个是傻瓜,剩下一个白痴。有人对机关干部(现在称“公务员”)队伍进行统计,七八成以上来之教育队伍过线的老师。我,无疑傻瓜一个,四十年来,心无旁骛,一步也不曾离开教学岗位,一条道走到黑。呜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曾经非常羡慕一些同行,专业教书育人之外,还身怀绝技,闲暇发挥余热,赚取外快弥补可怜的收入,在行业最低谷的年代,一家人过得不失体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志存高远者,下海畅游,纵横驰骋于前沿行业,叱咤时代风云。也有累了困了,想起落叶归根,与教育再续前缘,绽放第二个春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凡此种种,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真的,我那时活得太窝囊,只会埋头苦干默默耕耘一亩三分地。其貌不扬,能力如斯,奢望出人头地实在心有余力不足,就认怂了。现在想想,特对不起妻儿。住集体宿舍的日子最难堪,填饱肚子是一家五口最大的幸福。每天精确到小数点后的开销,从来不敢跟邻里交流鱼肉菜的价格,奢侈如水果、饮料等,根本就没出现在我视线范围。看着被鱼肉菜压弯的腰身每天从我家门前经过,甚至觉得太招摇。好在儿子都比较乖巧,不争吃喝。一个傍晚,小儿子催着早点吃饭,当妈妈的问他干吗,儿子眼睛发亮,兴奋地说:“早点吃饱去看人家吃冰!”好一个“看”字,道尽一家窘况之余,勾勒了一个可怜又可爱的孩童形象。如今想起,心仍酸酸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暑假到了,总会想尽千方百计,寻觅弥补收入的门路。恰好单位有两间危房拆除,需要一些小工,就不顾身份,与两个同事毅然决然投身其中。累是累点,可待遇不错,每天工钱相当于我月工资的二十分之一。我始终不明白,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十几年寒窗积攒的智力因素,还不如原始的皮囊好谋生。多年来我的工资一直在打工族身后亦步亦趋,先是落在小工后面,再后来略有改善快要够得着大工屁股。不是说教育为本,不是说再穷不能穷教育吗?所幸最近几年,工资收入一不留神跻身前列腺,虽与公务员保持着必要的安全距离,已经足够让有想法的劳动人民憋红双眼。这可是我副高评定十多年后,接近职业人生终点的事情。鹅,是不是深刻体会到亡羊补牢的内涵?——郑重声明,我无意跟产业大军讨论工作的重要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小儿子断奶后,妻开始参加工作,家庭经济开创了新局面。匆匆告别基础教育,妻就先期进入社会,未曾想重回校园,身份已变成教师。怎奈旧知识已遗忘殆尽,新的从业知识堪比白纸。无变!中国社会向来就推崇夫唱妇随,夫妻档恰是当今流行的一类新业态:老公当师傅,老婆就做小工;老公卖鱼,老婆就刣鱼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于是白天教学生,课余带小孩,晚上辅导妻子。24小时连轴转,貌似辛苦,其实妻比我更艰辛,白天包班教学,面向黑压压一班农村孩子;下班急急忙忙上市买菜,回家做饭;夜晚备课,备课前还得虚心接受鄙人一轮指导。周末来临,一家子的生活没有变得轻松写意,反而投入更紧张的中师函授。妻当学员,持续三年,我受聘当语文教员,一连五年。经济地位虽略微有所提升,生活质量仍然一塌糊涂。即便如此,还得感恩社会进步,普及九年义务教育让妻有机会进入体制队伍;得感恩好多前辈的提携包容,给机会还给足耐心。当然,更应该感谢妻,在小家庭最艰难的日子“赴汤蹈火”:持续克服恶劣的通勤环境,不时对付无端人为责难。通过努力,妻不断熟悉业务,渐渐收获了信心,从不辜负家长的托付,用业余牌子打造出科班的绩效。如今,妻光荣退休,沉浸在无尽的快乐幸福中,那是尘封的青春重见天日发出的光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过线转行思潮泛滥的日子,要说我没有动过心肯定不真实。曾经找过一个级别不低的远房亲戚帮忙,被搬出一大堆政策,吓得我连滚带爬出来。我暗忖:如果对照政策有机会,又何苦远赴深宅大院。只是纳闷,所有良禽择木莺迁高梧,到底符合了哪条政策?没有高人指点,我的疑问终究泥牛入海,我的小小冲动就这样被扼杀在萌芽状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还有一次到机关大院镀金的机会,由于不谙人文规则,走了不少冤路,最终未能成行。什么因素搅黄不重要,重要的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还太嫩,翅膀还不坚实。打铁还得自身硬,能力不行条件不充分,即便陈仓暗度,也许至今仍是美翔一坨。对自己太自信,对人际关系想得太简单,年轻的确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冥冥之中,有一双手,把我牢牢摁在教育阵地。也许,这便是所谓的命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所幸,“镀金”失意之后,日子并没暗淡,相反为我扫清迷雾,心胸豁然开朗,思想醍醐灌顶。终于可以安心砥砺,轻装上阵,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就此悄悄拉开序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2022年6月)</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