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校之歌

卧山随云

文/朱化海

　　谨以此文纪念中国人民解放军

“汽车管理学院”十三队87届学员

毕业35周年！

（ 文中不实之处，请队领导及同学们予以更正）

　　淮河之滨，涂山脚下，一座誉名军内外的花园式学府——解放军汽车管理学院，曾见证着那群热血男儿，用赤热的情怀，唱响《黄河大合唱》、《抗日军政大学校歌》，在那儿憧憬未来、追逐梦想、放飞青春，然后以饱蕴念恋的深情回眸，踏上西域南疆、扎根八方军营。其中，八五级十三队的百颗铮铮赤心，在三十五载的生命光华里，岁月检阅了脚步的豪迈，时光评说着人生的多彩。今天，我们在回味中感慨——青春未负时代，生命壮丽精彩！

　　2015年的初夏，在温亚同学的陪同下，第一次踏进久别后的母校，让近三十个春秋的寤寐思服，终于在她的绚丽风光里释怀。在渐行渐远的岁月中，那些楼堂瓦舍，那个茵茵操场，一个个华韶容颜，一声声铿锵口号，被思念中的向往剪辑成一张“船票”，于梦的海洋风雨兼程。今天，学院终如一温馨的港湾，安歇着我思念里的苦渡，抚慰着我目光里的千寻。这每一处街巷、每一条流溪、每一座楼宇、每一排柳杨，都是校园生活曾经的过往，也是三十年来梦境中的一张张剪影。我如一个归寻桑梓的游子，趁那抹黄昏的夕阳走入校园，我清醒的知道：三十年的时光，在浩瀚亘远的时空中不过是一颗流星的光曳、一片秋叶的旋落，但它之于百年之生命，却是时代的跨越、新旧的变革。时境的迁变，让目光应接不暇，内心在回味里感慨。我们常常在一首诗、一支歌抑或是一帧胶片里沉湎于往昔，捡拾着快乐。这不，脚步在记忆里彳亍，目光于迷离中忧疑——没有了“汽车管理学院”的门楣，不见了三大队的青砖瓦舍，院墙里的葡萄园、路边的“一串红”……连同那藏满“知了“的老杨树都在学院的正规化建设中湮没，凄伤的感触恍然点开了另一个画面——

　　1985年9月，我拎着箱包，告别边防前线，钻出“十万大山”，从南宁乘上“5”次特快，经由郑州辗转到江淮大地——我第一次听说的“蚌埠”。走出车站，学哥们手中的接站牌引导我登上了大“解放”的车箱，幸福的暖流涌漾入心腑，到家的感觉驱散了迢迢千里的疲惫。我知道，将要开启一个新的征程，人生由此会鲜花盛开。自拿到录取通知书的一刻，便时常构画着学校的样子，但真正进入属于自己的校园时，一丝惶恐与忐忑加速了心跳，我不确定将要面对怎样的学习生活，怎样的同窗学友，怎样的校队领导？车子徐徐驶进“汽车管理学校”的大门，笔直的马路直抵办公楼，路两边的“一串红”衬映着内心的热烈……恢弘的校园，对于刚走出边陲山城的我似乎天高地阔，一切是那样的陌生而新颖。我忘记了是如何来到的学员队，报到后被安排到宿舍东侧的房间里暂时休息，一路的奔波劳顿，一搁脑袋便沉沉入睡，醒来后日已西斜。令我惊奇的是正酣然入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却是早我一天从南宁出发的边五师战友陈战平。以至两年后他又晚我一天来到123师时，我戏谑道：怎么我走到哪你跟到哪？

　　接下来的军校生活：“团结、紧张、严肃、活泼”，随着喇叭里“5—1’—3’—1’……”的起床号声打破校园的寂静，顷刻间近百名学员迅速的集合在那排砖瓦房前，应和着值班队领导的方号，在校门外的东西马路上——一道绿色的“动画”铿锵激昂。一颗颗年轻的心，沐着晨曦，激情跳跃……然后，整理内务，匆匆洗漱，由于洗涮间限制，走廊边站满了躬身涮牙的学员，室内的卫生、暖水瓶的开水早已被值日生（不用出操）打扫、灌装完毕，大家在短短的休整中等待值班区队长的哨令，集合前往饭堂早餐。在那条通往饭堂的马路上，一日三餐，都是整齐的步伐、响亮的方号，同时赏听着学校大喇叭里播放的歌曲以及学员的诗文稿件。我忘不了依次进入饭堂后静立在餐桌周围的等待，忘不了一声口令下齐刷刷落座的齐整，更忘不了桌子上早已被值日生分好的饭菜……偌大一个饭堂，容纳着三大队五、六百人同时用餐。后来我曾在帮厨时了解到：一头黄牛仅够两餐土豆炖牛肉。

入校后的队列训练伴随着考察期在训练场上展开，我们尤为认真地重复着一个个动作。训练场也是学院放映电影的场地，每次学校组织观影，开映前学员队相互拉歌的场面高涨热烈——歌声此起彼落，口号领合呼应，火热的青春在这儿沸腾。这水泥地面的操场，它一直于三十年里恒守着未变的“容颜”，没有理会周边“异军”的凸起，象村头百年的老屋，等待着每一个归来的游子。有了它，八十年代的校友们目光不再迷惘，归心有了依恋！

　　全队百名学员，来自天南海北，家乡遍及五湖四海，我所在的八班学员：班长陈革、副班长闵武奎，区队长苑玉龙、文书俆进瑜，以及杜大生、冀辉、李伍海、傅国强、张爱国、刘志远、娄渊荣、周剑波（已故）等13人，涵括北京总参、大地中原，边疆西域、西南边陲，以及江南闽赣、天涯海南……原籍遍及河南、河北、湖南、湖北、山东、四川、新疆，新疆伊梨的闵武奎，在交通落后的那个时代，每年半个月的春节假期，却不够他来回的行程。因此，他无可选择地承担了每个寒假的留校护守。文书徐进瑜住队部，其他12人中，10人住在与七班同一大房间的东侧5架高低床上，因空间限制，每班两人轮流在组合班就宿。当时的条件——夏天没空调，冬天无暖气。北方寒冬的夜晚，蜷缩在一床簿军被中，夜里经常被冻醒，很多同学用腰带束紧被尾，以免被子透风。这么一个“大家庭”，在那艰苦的年代，“同吃一锅饭，同举一杆旗”，团结友爱，亲如兄弟，在学习、训练、生活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建立了纯真的情感。以至别后的三十五年来，相互牵挂、共祝时绥，以不同的方式，关切问候、表诉思念，虽遥隔千里却心如比邻，居位参差仍推心置腹。四季沧桑让我们韶华竭尽，一朝相见却回归从前。多年来，我们在微信里、电话中、酒桌上抑或是梦境中，相守相续着那份千年之修的情缘，共享共有着走南闯北的诚挚待见。

　　队领导既是首长亦同兄长，在这汽车干部的摇蓝里，以自己的成熟经历，优秀的军人品格，深厚的文化底蕴以及对军队、对学员的责任担当，引领匡扶着、鞭彻鼓舞着、淬炼磨砺着我们一批又一批在人生征途中蹒跚彷徉的新学员，呵护、期待着“一个都不能少”的破茧蝶变。“猝然临之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以及“小不忍则乱大谋”等一句句警世良言至今言犹在耳。队长老成持重、和蔼亲切，对学员言之谆谆；教导员博学哲思、妙语连珠、谈笑风生，尽显人格魅力；冀副教含蓄内敛、温文儒雅，眉目中若有所思；孙区队年轻英俊、朝气勃发，军人素质过硬。每位领导具有的才学与品格揉合在一起，象一本教科书、一具指南针、一盏温亮的灯从始至终地装在我们的行囊里，让我们不屈不挠、屡踣屡起、勇往直前，使我们刚正不阿、无私无畏、不迷失自我，也让我们看破万象红尘、淡定于潮起潮落！

　　难忘记：晚饭后集体观看《新闻联播》，“俱乐部”里学唱“风在吼，马在啸”，早上的内务评比以及晚点名……军校，如同部队一样遵守着“三大条例”，但制度的健全严谨和一日生活的有条不紊又严格于部队。自从穿着着军官式样的新军服，胸前别上了白底红字的校徽，一种准军官的喜悦与对政治生命的珍惜让我喜忧参半：欣慰的是：在公交车、马路上随时会收获羡慕的目光；忧虑的是：第一学期还要时刻面对那百分之几的退学率。看着正在操场上队列训练的“学员”突然被通知离校，内心的悸动可想而知，总害怕触及了哪根“红线”。不能说是如履薄冰，但也紧绷着神经，甚至在“考察期”内都没敢将考上军校的“喜讯”告诉家人。

正如江教导员所说：十三队有勇于争先的传统。在学校组织的歌咏、拔河竞赛，板报评比，队列会操，运动会等活动中，每次成绩均在前列。队领导善于鼓动，学员们群情激昂，赛前凝心聚力、信心百倍，场上热情高涨、不遗余力，集体荣誉感和团队意识得到了潜移默化的提高。

　　理论课教室在足球场北面的教学楼里。随着高等数学、工程力学、机械制图、军事地形学、英语、BASIC语言、汽车理论等一本本教材的发放，紧张的学习开始了。我们饭后匆匆而归，准备好当课的教材，手提印着校名的黑油皮书包，于统一的时间，二十多个队列、从五个大队不同方位的宿舍里，列队奔往墙角爬满紫藤的大楼。在那儿，我们对“战争胜负后勤供应系之一半”有了深刻的理解，我们学会了后勤分队作战部署，知道了什么是机件的“过盈配合”，热衷于在苹果电脑上学编程……我们求知若渴偶尔也会在堂上瞌睡，为了一首诗句的斟酌而没听清老师的提问，课间休息有人禁不住隔壁打字室女孩的“诱惑”……总之，我们年轻，进取中不乏梦幻，内心有浪漫的情怀和不羁的骚动。但是，荏苒时光中我们在一天天成熟，风雨岁月里开始思考人生。我们关注美国“外科手术“下的卡扎菲，我们忧忡于火海中的兴安岭，吹奏着《血染的风采》想念我边陲上的兄弟，拉着“沙哑的“《我爱你，塞北的雪》的提琴曲、浮现出一别三载的父母亲情。我们嬉笑怒骂，我们评论时政，相互叫着绰号，大家却其乐融融。

　　很多课目的学习不在教室，大家最喜欢乘车去一、二十公里外的凤阳虎山学军事地形——在地图上标注站立点、确定地图上的“独立树”，练单兵战术、搞防化模拟等等。还没忘，不规范的出枪动作磨掉了手腕上的皮肉，“空爆弹”的鸣响中搞战术演习，还在途中，拜谒了残碑断垣的明皇陵：我曾在百米石像里感叹600多年的沧桑岁月，叹服远朝匠人的天工神笔，也景仰洪武皇帝的本心孝悌。临近毕业的综合作业课目——十里浩荡的车队星夜开进，沿途在预设的课目上展开作业，野外宿营时的“战地演出”，以及归校时的疲惫征尘，都记忆在那位女兵“花儿与少年”的提琴曲里。

　　车管学院占地近百万平方米，在周邻的坦克学院、航空学院、海军学院等多所军事院校中，处于优越的地理位置。自1986年6月校改院后，师资队伍及教学条件日臻完善提高，每次沿大队后方的东西马路、步行几公里去靶场进行射击训练，都默默感叹着校园的宽广瑰丽。

　　实习车间位于教学楼的后方，在发动机、底盘、电气等不同车间里，我们展开了汽车的构造、保养、故障排除等多科目实习操作，在电气车间学习电流表的使用，发动机车间用“听音棒”辨识故障……在认真严谨的体验中填写着每一个课目的实习报告。

　　作为军人，枪支实训是不可或缺的，冲锋枪的卧、立姿射击在部队就进行过多次，枪支的熟练应用是对越作战运输任务的必然要求，因此，对于军校的射击训练考核，我应对起来异常轻松。但在学校东北角的靶场，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五四式手枪的射击练习，第一次接触手枪的新鲜感和实射时的良好状态恍若眼前，也奠定了后来在手枪射击中的一惯优良的成绩。

　　汽车管理学院的培养目标是运输指挥人才，从训练强度上大大弱于陆校及其他院校，共同课目只要求一般的基础性掌握，标准及难度不高。两年的在校学习，强度较大的算是85年入校不久、学校举行的国庆阅兵——厚重的钢盔整天扣在头上，日复一日的持枪方队演练，千百次的劈枪动作，高度一致的正步踢腿，考验着这群后勤兵。这动作难、标准高、阵仗大的排练，相信每一个学员都是第一次经历。但最终以稳健的步伐、整齐的排面、干净利落的动作通过了阅兵台，在峥嵘岁月中涂染上彩亮的一抺！

　　我们是学员，是战士，更有年轻人的风华浪漫。喜欢唱《在水一方》、《望星空》，看《天龙八部》、追“琼瑶”言情，痴迷于《血疑》里的山口百惠、体育频道里的宋世雄，还曾在龙子湖畔寻觅曹公的足迹，在张公山公园的张公湖边眺望“旋转餐厅”……我们同时响应“号召”，冬天扛着铁锹去荒野找鼠窝、夏季比赛打苍蝇；曾经在墙外的树桩上涮石灰水，在校内长有龙虾的沟渠里修整；忘不了用老解放将市中心马路两边粗大的梧桐树连根拔起，在淮河岸边的深沟里义务劳动……所到之处，一片绿色一路歌，正如那曲歌词“多彩的梦满载理想，一同向着未来放飞”。

　　美丽珠城，有我们生命的两年光影——“123”医院、羊毛衫厂、张公山公园、火车站，甚至于校门口的小卖部、照相馆，以及夜幕里促膝而谈的足球场、冬天每周光顾一次的澡堂子……都在十三队的周围，如夜空中的星光，在记忆的心穹隐显明灭；似更深夜阑里的梆子，敲击着脑海的空鸣。

　　我赶在晨曦之前，走出凸起在“三大队”原址上的“银河苑”招待所，试图在“足球场”崭新的的塑胶跑道里搜寻“踽踽独行”的足迹、“蓝球场”上曾经矫健熟悉的身影；我走出学院大门，“汽车士官学校”的新门楣如同舞台上拉上的一幅帷幕，让一首青春之歌戛然而止，我象一个意犹未尽的演员，在迷懞中反复吟诵着一句句台词，把那“公交站”牌、羊毛衫厂，甚至在门下守哨时飘落的那枚秋叶、夜半路灯下女工的背影，都串成跳动于曲谱上的音符，飘飞在眉梢、流旋于心穹。

　　三十年来，我常执拗地怀恋着往昔，时常掏出毕业时贴着每位同学黑白照片的留言册，回味着一行行鼓励和祝福，辨识着个个华韶的容颜，且想像着霜花秋月在每个人的脸上，究竟是怎样的无情。此刻，我正如一个“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游子，在记忆的座标上徘徊——哪儿是大队的医护室，哪儿是我挥帚扫过的、落满桐叶的路面？我仿佛沉浸于环校马路上举行的万米接力赛，似乎看见了欢送高年级的学哥披红戴花去云南前线的出征场面，还有毕业离校时，队领导在校门口眷恋惜别的情景……

　　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与故事的那头一样的明媚斑斓。今晩的月儿，肯定也辉映过那遥远的从前、触摸过你我的笑脸。校报《车前草》上的那首小诗甜蜜过你稚嫩的心怀，藏于被褥下的书信是你火车上邂逅的情缘……我们何不将那段岁月当成一个朗朗的歌谣，在清浅时光中吟唱到永远；相惜相守着那分纯真，游走万水千山！

声明：文中同学照片未征求本人意见，如有异意，请告知移除，谢谢！

2022.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