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晨情思知向谁边？王大同

王大同

雨晨情思（一） 知向谁边？ 王大同 阴阴晴晴了好几天，那天晨起大雨，正应了罗贯中《三国演义》第28回：“行了数日，忽值大雨滂沱。”所谓晨起，其实还是凌晨，天浓黑，夜未央。我的脑子里怎么会反复盘旋起“大雨落幽燕”这样的几个字而挥之不去，莫名奇妙。这是毛泽东主席在我出生那年4月写下的《浪淘沙·北戴河》开篇句，小时候就反复读过，至今还会背颂：“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1954年4月毛泽东《浪淘沙北戴河》手迹。作为杰出词作，如此文采，这般顿挫抑扬，那样通俗易懂，实在难得！虽过去68年，却依稀隐约胸中，蓦然跳将出来，伟人情怀，真乃非同凡响。那是《在雨中》、《三月里的小雨》等浅吟低唱无法比拟的，胜利的毛泽东，春风得意的毛泽东，即便在北戴河的苍茫大雨中，也能吟哦出厚重历史，惊世格局，可谓石破天惊。短短几句，囊括了词作起承转合的完美呈现。半年以后，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其时公私合营如火如荼开展，杭州比上海早了约莫2年，这或也蕴含着毛泽东的智慧，先中小型城市，然后上海，因为大上海大老板奇多，先易后难。此时我祖上的裕号、裕昌和老余杭的万泰三个经营实体店和安荣巷半个台门占地约200平米、建筑面积约300平米的裕号客栈，划归国有，别说祖父辈这些小资本家唯唯诺诺，就是那些比我们大的多的巨贾，心悦也要诚服，心不悦也要诚服。“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换了人间，就要有换了人间的做派。雨晨多思，好像成了我的常态，不期然间，我想起了一位现在拍卖市场上最吃香的绘画巨匠之一傅抱石，1950年，他根据《清平乐·六盘山》创作了第一幅毛泽东诗意山水画，用他自己的话说：“思想变了，笔墨就不能不变。”这位自称重文学，更重诗词的画坛大家，此后15年间，他以天地间雄奇、郁勃的山水、人物，描绘毛泽东诗词中气势磅礴而又生动鲜活的意象，一发而不可收，红色题材的作品，总量约近200幅之多。是毛泽东诗词，成就了傅抱石在画坛的突出地位。就如同后来的陈逸飞，没有《黄河颂》、《占领总统府》，陈逸飞也不会有如此显赫的声名。 傅抱石《毛泽东大雨落幽燕》，1958年11月，南京博物馆藏。 傅抱石《毛泽东浪淘沙北戴河词意》1965年。 傅抱石、关山月在创作《江山如此多娇》现场。1959年的一天，正在湖南韶山一带体验生活、写生创作的傅抱石，接到一个特殊的电话，匆匆北上，原来是周总理、陈毅“钦点”他和关山月为新中国10大建筑之一的人民大会堂创作宏幅巨制《江山如此多娇》，一个新金陵画派代表人物、一个岭南画派代表人物，入住北京东方饭店，开始为期四个多月的创作，画稿初成，周恩来、陈毅、郭沫若、吴晗一起过来参谋审阅，对画作尺寸，红日大小等提出了很具体、很详尽的修改意见，定稿后，周总理约请毛泽东主席给此画题字，毛泽东主席非常用心，写了四稿，在自己比较满意的字旁画了圈圈，然后画家把圈圈最多的字组合起来，描摹在画的左上方，这是毛泽东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为现代画家的作品题写一幅画名。于是那幅题字、那轮红日成了此画最夺人的吸睛点。 傅抱石、关山月在创作《江山如此多娇》现场。 傅抱石在创作《江山如此多娇》现场。 傅抱石、关山月在创作《江山如此多娇》现场。 毛泽东非常用心地写了四稿，在自己比较满意的字旁画了圈圈，还注明“仅供选择”。 《江山如此多娇》是毛泽东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为现代画家题写画名，那题字、那红日成了此画最夺人的吸睛点。《江山如此多娇》取意毛泽东词作《沁园春·雪》，画面气势磅礴，恢宏壮美。画面左上方是连绵雪山，象征北国风光。远处最高的那座雪峰，很像珠穆朗玛峰，画面右下方是葱茏的江南山水，中间是广袤原野，长江、黄河、长城贯穿整个画面。画面右中间是一轮红日高照的祖国山河。看着它，心胸顿时开阔，自豪感油然而生。而当时这幅画是人民大会堂最大巨作。傅抱石对古典文学与艺术的研究是同步的，于文学中尤钟情于诗，历代佳作无不熟稔，体现在他的画中。在他的引领下，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一大批中国山水画家，深深地被毛泽东的诗词所感染，他们心怀崇敬，深刻揣摩，反复画绘，大量创作毛泽东诗词意境，留下了极具时代特色的山水画佳作。这些重大题材的创作，被当今拍卖市场屡屡刷新拍卖记录，百万、千万、亿……，一路高歌猛进，并还将高歌猛进。大概对这一词作特别钟爱，傅抱石创作《浪淘沙·北戴河》同一题材词意图有多幅，每每都有创新，有人做了不完全统计：《浪淘沙·北戴河》，1954年夏；《大雨落幽燕》，1958年11月；《浪淘沙·北戴河》词意图，1958年11月；《浪淘沙·北戴河》词意图，1959年11月；《浪淘沙·北戴河》词意图，1960年12月；《浪淘沙·北戴河》词意图，1964年；《浪淘沙·北戴河》词意图，1965年7月；《浪淘沙·北戴河》词意图，20世纪60年代；《浪淘沙·北戴河》词意图，20世纪60年代；就像另一位画坛巨匠李可染，画毛泽东《沁园春·长沙》词意图，目前还有七张尺幅各异的《万山红遍》存世。 站在这一宏幅巨制前留影，是中外嘉宾引以为豪的事情。 1962年，傅抱石（左一）、郭沫若（右一）在杭州。 60年代初，傅抱石的事业达到了新的高峰，同时他的生命也走向了低谷。1962年，病痛使他竟夜难寐，饮食不安。10月，浙江有关方面安排他全家到杭州休养。然而在杭州的半年时间内，傅抱石并没有停止创作，从后来出版的《浙江写生集》中，我们可以看出他的勤奋。我们现在还可以看到，傅抱石在杭州作画，郭沫若托腮在桌边直勾勾地看他画，于立群站在他身后的照片，其他几位不得而知，但求有识之士提供人物线索。 1961年秋，郭沫若将自己近作《巴东即事》书赠张炳奎：“微雨步巴东，江边乱石丛。扁舟劳济渡，同志爱何浓。峡底波光暗，山头野火红。欢呼言再见，拍手聚群童。” 1978年11月赵朴初为宁波工艺美术厂题字：“思入豪芒，胸罗宇宙，镕今铸古，巧嵌精雕。” 张炳奎（左一）全程陪同郭沫若夫妇在浙江考察。 70年代末，杭州书画社、杭州市广告公司汇集了杭州市最好的装裱师，见我和他们同一系统又混的很熟，表姐夫张炳奎拿出一批收藏的字画，他很早部队下来就在交际处工作，经常要陪同高层贵宾到浙江各地考察，尤其是那些艺术家，临别时总会留下些许墨宝作为答谢。其中就有郭沫若、赵朴初等多幅佳作，还有一张缺了左上角的仕女，此画，线条飘逸，潇湘女子，款款而行，裙子下摆随风飞逸，一定是被秋风吹起，因为裙边有数片红叶在飞。撕去左上角，成了一张无款画，即使如此，也是一幅着墨不多的精品。不久这些字画装裱好了，我送还给他，他给我讲了这张仕女画的故事，这是他交际处的同事王金财（名字只能谐音，是否这样写，已经记不清楚）的旧藏，文革时，怕无是生非，撕掉了落款，交由他保管，据说好像是傅抱石的墨宝，大概就是60年代傅抱石来杭州疗养时，王金财陪同时留下来的画作。后来王金财到杭州市阀门厂去当了厂长，此事也并未放在心上。后来赵朴初夫妇到浙江考察，表姐夫全程陪同，期间把这幅画拿给赵朴初鉴真，他一看就认出来这是傅抱石真迹无疑，欣喜之情难以言表，遂亲自命笔补款，补款文字我已忘却，那时还没录此存照的意识。为了答谢这批装裱，表姐夫张炳奎送了我一幅当时刚刚陪同赵朴初考察回来的一幅16个字的书法，是为宁波工艺美术厂的题字，其中“胸罗宇宙”赵朴老认为不妥，重写一幅，改为“心连广宇”，但写的实在太好，原作在征得赵老夫子同意，就由表姐夫收藏了。而傅抱石仕女、赵朴初补款的这幅画，后来被王金财要回去了，怎么回事？一种说法是挂在南山路的房间里，王金财来做客，看到了此画，就要回去了；一种是大表姐张居方的说法，说我为此写过一篇文章，发在《晚报》上，王金财看到了，他那时遭遇挫折，刚刚出来，于是他特地赶到张炳奎家，来要回去的。后一种说法视乎并不成立，因为我写过的文章，自己一般不会忘记。大表姐这样说的时候，我一头雾水。后来，我还专门去《经济生活报》、《钱江晚报》、《杭州日报》多方检索（那时经常发文章的报刊），也没有发现我写的文字。傅抱石这一佳作，如无意外，一定还在杭州，这正应了《浪淘沙·北戴河》中的一句：“知向谁边？” —— 2022.5.27凌晨草于水木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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