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幼年时期,我和姐姐在杭州清河坊跟着祖父母生活,留下了很多至今还是很清晰又梦幻的记忆。</p><p class="ql-block">那时候,我喜欢跟着祖母到望江门直街去买菜。这条街从城隍山麓的鼓楼开始,跨过望仙桥,先后穿过后来通电车的江城路和沪杭线铁路,通向钱塘江边的农村。</p><p class="ql-block">那一带的农村紧靠杭州,一向种植蔬菜,到后来这里就是杭州人的蔬菜基地四季青人民公社。</p><p class="ql-block">我小的时候还没有公社化。农民们早上都挑着担子到杭州各个居民集中地点卖菜。望江门直街从金衩袋巷口的鸿吉祥酱园店开始到铁路道口,就是主要的蔬菜自由市场。</p><p class="ql-block">那时候的杭州市民,每天都要买菜。祖母起床梳洗一下,就挎个竹篮子出门了。篮子里有一杆秤,大约一尺半长的秤杆,带钩子和秤砣。这是那时候家庭妇女买菜的标配。隔壁的赵师母、沈师母、吴师母……都是一样的。大半个世纪以后的今天,在美国很多超市都有公平秤。常常提醒我,人们需要市场监督的心理,从来都是有的。</p><p class="ql-block">我喜欢跟着祖母出门,主要因为市场里实在太精彩了。我看到喜欢的东西,拉拉祖母的手,只要东西够便宜,祖母总是给我买的,好像两分钱一条的小红鱼、一分钱一个的麦芽糖哨子之类。最豪华的一次是五分钱买了一丛农民从山里挖来的野兰花。回来种在花盆里,年年开花,足足香了好几年。</p><p class="ql-block">哪怕是买一小捆青菜,还是一条包(胖)头鱼,都是一样的程序:先问价,砍价,然后卖家秤出重量,祖母再用自备的秤核实,最后还有一个回马枪:青菜一角两分?一角吧,一角算了吧!</p><p class="ql-block">我最害怕这样讨价还价的过程,我觉得难为情,会脸红。不过没人注意我就是了。</p><p class="ql-block">只有在时鲜货上市的时候,祖母才会意外的大方。</p><p class="ql-block">印象中的时鲜货主要是三种:番茄、辣椒、豌豆。</p><p class="ql-block">一年一度的新鲜蔬果,生鲜艳丽,大家都期待先尝为快。所以卖菜人要价高一些,祖母不但会接受,还大大降低了购买过程中减价要求的强度。</p><p class="ql-block">我猜想,她老人家尝鲜的欲望一定比我强很多。</p><p class="ql-block">豌豆,杭州人叫“韩豆儿”,我记得,时鲜货的豌豆贵得惊人。祖母面不改色地买下半斤。回到家里,把豆粒剥出来,只有一浅碗。然后她从菜橱哪个角落里找出一块陈年金华火腿,切一些薄片,铺在豌豆上用水蒸。大半个世纪过去,那种火腿陈香中窜出来的豆类清香,依然是那么清晰地在我的记忆里弥漫……。</p><p class="ql-block">今天的豌豆早就没有了时鲜货的机遇。而且我们还多了一些吃法。</p><p class="ql-block">一是水培豆苗,在家里的容器中用水培植豌豆苗,摘嫩叶嫩芽吃。</p><p class="ql-block">二是在豌豆刚刚结荚的时候,吃鲜嫩的豆荚。</p><p class="ql-block">另外,原来老北京的点心“豌豆黄”,我们在美国也能自己做了。</p><p class="ql-block">老祖宗们看见后代的日子有滋味,他们一定很欣慰的。</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