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努力，越成功

金

越努力，越成功 越努力，越成功是我家老爷子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从我还是懵懂无知的孩提时代起一直听到了现在。 今年5月，92岁高龄的老爷子又用他的努力再次诠释了他这句口头禅的正确。 大约一年半前，老爷子与老妈一起住进了杭州城东的一家医养结合的养老院（医院）。 老爷子患有老年男人的通病～前列腺增生，还有冠心病、高血压、脑梗等。一直以来都是通过药物来治疗和控制。但最近几个月来，药物治疗前列腺增生似乎越来越难以起效，已逐渐发展为尿潴留，进而出现了肾衰、肾积水、肾性贫血，肌酐升高、血红蛋白下降…看着诊断书和化验单上那冰冷的病名和数值，我束手无策。虽然知道引起这些的罪魁祸首大概率就是增生了的前列腺，也知道解决问题的正解就是釜底抽薪，进行前列腺增生手术，以打开排尿开关，排空膀胱里的尿液，减轻对肾功能的影响，减缓肾衰的发展速度。可望着耄耋之年的老爷子，犹豫、矛盾始终伴随着我，老爷子的心理和身体能接受并扛得住手术吗？明明知道该下决心了但偏偏又下不了决心，这种滋味真不好受。心里总想再等等、再看看，也许药物又起效了，也许下一次检查指标又好转些了…这无奈又有点侥幸的情绪一直缠绕着我，直到5月1号的下午接到养老院（医院）的电话。 51，天下劳动人民喜庆的日子，看着养老院（医院）发出的老爷子病危通知书，我颤抖的手被迫签下了自己名字（图1）。根本想不到突袭而来的居然是可怕的胰腺炎（胆源性胰腺炎？）。于是紧急行动，立马禁食，正规治疗… 好在及时，老天有眼，大约一周的时间，胰腺炎的各种指标恢复了正常。看着逃过一劫的老爷子和受到惊吓的老妈，看着短短二天内老爷子B超尿潴留近700毫升的检查结果，我知道，不能再拖了，该下决心在老爷子心脏功能还可以的情况下做前列腺增生手术啦。否则，各种严重的结果就会象胰腺炎通知书一样，不断地折磨我的神经。 原以为老爷子会有思想负担，会畏惧手术，不想刚与老爷子开口说到想让您做个微创手术，这手术就像是您的赌注，关乎您的健康时，老爷子瞬间就明白了，思索了一会，慢慢地对我说：我相信医学，也相信自己的身体，更相信你，相信你的判断和决定。我会努力，努力配合治疗的。刹那间，那种血脉相连的信任和温情，一下子涌进了我的心房。讲真，作为子女，有这么一个明事理的、在关键时刻又豁的出去敢搏一把的老爸真的是很幸运。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就看到了老爷子的各种努力～ 努力地克服高龄手术恐惧感（进病房时和进手术室前的血压检查明白无误地告诉我，老爷子紧张了，但他对我说的却是不紧张不担心…）， 第一次努力地学会在床上大解（虽然迟至手术后的第四天才学会）， 第一次努力地适应与导尿管及尿袋较长时间的共处， 第一次努力地放弃自尊，坦然接受子女的服务， …… 越努力，越成功。 回想几天前的 5月18号中午，随着树兰（杭州）医院手术室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见到躺在病床上的老爷子被护士轻轻推出时，我知道勇敢的老爷子赌赢了。前后耗时约2个多小时的前列腺增生手术顺利完成。 是的，老爷子的努力又一次成功了。 谢天谢地，天佑努力者！天助勇敢者！ …… 1930年出生的老爷子学历不高，仅仅是高中肄业，但在22岁时就被当地政府任命担任老家东阳县中心小学吴宁一小的校长了。有一次闲聊时，我问到：您这个年龄，毛头小子一个，学历不高，也不是师范生，是怎么领导一群中老年知识分子开展工作的？他们能服气、能安心吗？老爷子笑笑说：越努力，越成功啊。这不我的努力很快就取得了大家的认可，23岁时就被上调至省会杭州，在浙江省教育厅工作；不久又受省教育厅的委派，到了浙江省办学历史最长的学校～有近400年办学历史的杭州胜利小学担任校长（当时校名为佑圣观路小学，1960年代中后期改称现名。图2，3）。老爷子短短几句话，把他早期教育工作的历史说的明明白白，原因也讲的明明白白～越努力，越成功。当然我知道，繁琐的工作远没有这6个字那么简单，个中的艰辛和付出只有老爷子自己知道。 同样也是因为老爷子和老师们的努力，当时佑圣观路小学不仅传承了崇文书院的精髓，还创新了各种教育成果，在全省中小学中出类拔萃。1959年，邓颖超同志专门写信给老爷子，充分肯定了佑圣观路小学校外课后的教学改革成果，鼓励佑圣观路小学再创新绩；1960年，刚刚30岁的老爷子就代表浙江中小学，更代表佑圣观路小学和他自己进京参加了群英会，受到了刘少奇、周恩来、邓小平等国家领导人的接见；同年老爷子又再次专程赴京，向中央文教书记会议专场介绍汇报了佑圣观路小学教育改革经验和成果。会议中，陆定一副总理当场向老爷子询问了小学学制的问题：佑圣观路小学五年制改革创新成功的经验能否向全国各地推广？全国小学是否可以统一实现五年的学制？当时全国都还处在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氛围中，可老爷子并没受此影响，而是回答说：佑圣观路小学五年制创新改革的实践是个个例，因为学校的师资力量特别强，老师个个都是全市乃至是全省的教学尖子，试验班上的学生也普遍好学，求知欲旺盛，而各地经济文化和教育发展水平不一，不能用佑圣观路小学的经验和成果来统一要求全国各地的小学，这不符合实际。陆定一听后当即点头称赞，接连重复说了三个字：“好！好！好！”。多年以后，老爷子说起这事，还很是得意，满脸的自豪：我没有受当时全国大干快上的环境影响和佑圣观路小学学制改革创新实践的成功而好大喜功，没有违背实际和自己的良心而急功近利，大胆地如实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图4、附图10～18）。 文革来了，对老爷子真正的考验也降临了。 记得我4、5岁时的夜晚，常常有人半夜三更敲锣打鼓地冲到我家，喊着打倒的口号，翻箱倒柜，各种家什东歪西倒，书籍资料撒的遍地都是，一片狼藉…少不更事的我搞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原来老爷子是走资派，老妈出生不好（其实老妈是朱熹的后裔，出生在知识分子和抗战军属家庭，附），二人都属于牛鬼蛇神，是被批斗的对象。没多久二人还被强迫离家，美其名曰这是劳动改造。可怜的我们姐弟只能望着父母的背影，相依为命，相互照顾。老爷子事后谈起这段历史，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还是用越努力、越成功这六个字来解释～人在这种大势面前毫无抗拒的能力，只能努力地坦然面对，他批由他批，我心依然。让学生好好学习文化知识不会错的。就这样他在逆境中努力地接受并坦然地面对了突如其来变故的残酷现实（奇怪的是老爷子虽然66年就被批斗，而校长的职务却直到70年才被免，可见当时之乱）（图2）。 鲁迅曾言“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在我心中，老爷子完全配得上这勇士的称呼，在那漫漫寒冷的长夜里，坚信着黎明的曙光终究会到来。 随着邓公的复出以及“四人帮”的垮台，老爷子的情况也慢慢地开始好转，被“解放”了，又能正常工作了。 老爷子先后供职于上城区委宣传部、杭州市委宣传部、浙江省社会科学院，直到退休。 老爷子工作之余好舞文弄墨，喜读历史（曾任杭州市历史学会副会长），也喜欢写点小文，至今已出版书籍约20多部，在各类杂志、报刊上发表理论论文、杂文、散文、报告文学…等600多篇。 老爷子退休后受邀负责浙江美术报的文字工作，期间爱上了画画，便报名参加了省老年大学国画班，美滋滋地成了一个老童生。这一画就是20多年，还到处拜师求艺，临摹自创，泼墨涂鸦，乐此不疲。习作也蛮受朋友们的喜欢（图6，习作被我制成了台历，作为新年礼物送给了老爷子）。 70多岁时突然心血来潮要学电脑，现在上网看新闻、查资料、发微信、刷抖音…玩的还挺溜。 …… 老爷子生活中工作中许许多多这样的小片段，无不都在告诉我：越努力，越成功。 当然大家都知道越努力，越成功这句话其实是片面的。如果目标错误、方向错位，那越努力的结果就是错误越大。好在老爷子努力的目标和方向似乎也没见有什么错。 有一次，我曾开玩笑地问他：有没有因为您的努力，结果您是成功了，別人却失败、失误或错误了的事例？他想都没想直接回答说没有。可见他还是很天真，也是很固执的，或者说他还有点小坏，揣着明白装糊涂。其实他是明白我问此话背后的意思的。当初我高考填志愿时，由于是他的努力、他的坚持，甚至可以说是他的弹压，让我无奈的填报了自己并不喜欢的学校和专业～浙江中医学院中医专业，毕业后也不愿上临床做医生（当然现在已醒悟，可惜时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真是年少不觉中医好，白首方知岐黄妙）。正因为此，在我的儿子高考选择大学和专业时，我只是提出了建议和愿望，最终还是尊重了儿子自己对学校及专业的选择。 夜深了，望着躺在病床上的老爷子，想着下午医生说老爷子恢复的不错，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回家的话，真tm的开心。回看5月以来的点点滴滴，啰哩啰嗦地写着有些杂乱跳跃的文字，就是想告诉自己～我有责任把长辈们过往走过的点滴痕迹记录下来，并告诉下一代，看看长辈们当初的艰辛、当初的奋斗，以此来鼓励、激励后辈，热爱生活，珍惜当下，努力干好每一件事！ 越努力，越成功！ 衷心地期盼着老爷子健康快乐。 2022，5，24夜记附：老妈出生于知识分子和抗战军属家庭。 祖父朱克勤，字东湖，朱熹后裔，清未举人。参与编纂《海宁州志稿》和创办海宁达材、养正、文明、开化诸学堂以及正蒙女校。任职国立之江大学（现浙江大学）国文教授。朱克勤育有四子一女，朱孝兰、朱孝杞、朱孝文、朱孝武（我的外公）和朱湘萍，均习医，抗日战争时期皆服役军医界。大外公朱孝兰，字伯龙，北伐战争时加入国民革命军，任军医处长。抗日战争时期，任军政部军医署少将副署长。抗战胜利后，即退役定居上海。晚年笃信佛教（图7）。二外公朱孝杞，字仲虎，1940年任职第十一陆军医院時，因抢救伤员而殉国。后其子女享受抗战功勋子女待遇，順利完成学业。三外公朱孝文，字叔豹，北伐战争时任职国民革命军二十六军前方医院院长，抗日战争时转任军政部军医署驻黔办事处副处长。浙江省卫生厅退休。1958年毛泽东主席视察杭州小营巷卫生工作时，来到三外公（朱孝文、居素吾）家，坐在藤椅上休息看报（图8）。外公朱孝武，字季鹰，1930年起至1945年抗战胜利，先后供职于国民革命军第二后方医院、第八临时陆军医院、第二十一陆军医院、第十一陆军医院，均担任医院少校药局主任，抗战胜利后任陆军卫生材料厂第一制造所上校主任、陆军第五卫生器材总库上校专员。后退役回杭，受聘至宁波传染病医院，任药局主任。1964年退职。 图1 图2 校史资料 图3，1960年代中后期的胜利小学大门 图4 校史资料 图5 图6 图7 图8 图9 附图（图10 ～图18） 1960年全国文教群英会的部分资料 （老爷子回忆说，会议很是隆重，党和国家领导人刘少奇、周恩来、朱德、宋庆龄、董必武、邓小平、彭真、陈毅、李富春、刘伯承、陆定一、王稼祥、刘谰涛、罗瑞卿、习仲勋、沈钧儒、郭沫若、黄炎培、赛福鼎、何香凝、林枫、李四光、谢觉哉、张治中、傅作义等，以及中共中央各部门，中央国家机关各部门，各人民团体的负责人都出席了大会。 会议还奖给每位代表一枚有毛主席浮雕像的奖章和《毛选》(1—4卷)一套，一支特制的“英雄100号”金笔和一本纪念册。）图10 出席证 图11 奖章正面 铜质奖章的正面红旗上镌有毛泽东浮雕像，两边环绕象征工人、农民的齿轮、麦穗，底部绘有翻开的书本，点明文教主题。 图12 奖章背面 奖章背面铸有“全国文教方面先进工作者代表会议纪念章”铭文和“1960．6． 1” 大会开幕时间。 图13 周恩来总理宴请代表的请柬（周恩来、朱德、邓小平、陈毅、贺龙、陆定一、徐特立、彭真、李富春、李先念等国家领导人出席了宴会） 图14 会议赠送的纪念册（硬版封面笔记本）。 图15 人民日报新闻～开幕 图16 陆定一代表党中央、国务院祝词 图17 人民日报新闻～周恩来总理的报告 图18 光明日报新闻～闭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