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

胡金燕

记得第一次见到白玉兰花，还不知有这样美的名字。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下雨天，在宿舍窗前，被一树如同蝴蝶的玉兰花所吸引。也许是恰逢雨天，也许是正遇其零落，竟生了几分伤感和怜惜，于是就开始莫名地喜欢。每每开花时节，常常会独自站在树下发呆。只是这玉兰并不常见，离开校园后多年，为了生活，每天南来北往，东奔西跑，和她的相见，竟只能在梦里。 　　这下好了，一下子有这么多颗，不敢想象遇见白玉兰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那日，天气格外的晴好，决定去看看朝思暮想的白玉兰。老远望去，我看见了花骨朵，心一惊，不敢信。 　　走近，围着玉兰转了好几圈，差点雀跃：光秃秃的玉兰枝丫上真的有毛茸茸的骨朵了，极小极小的，一个一个的，但真的有了，确实有了！ 　　想起了蝴蝶样的美丽，想起一树玉兰花似梦的语句。 　　一阵窃喜：望春的玉兰蓄势待发，开始迎接春天了！ 万物之间，会是怎样的一次遇见。许是缘分早已注定，如同我和白玉兰。　　早春，得知很多棵玉兰树被移到睦南公园里边，我欣喜若狂。 一连几天，早早晚晚，都去将这玉兰看得特别仔细，我非常渴望这些花骨朵快点儿开花。 　　可是，我失望了。已经过了好多天，花骨朵一点儿进展都没有，还是极小极小的，若不仔细观察，压根儿都发现不了。 　　疑心是自己惹恼了玉兰。这圣洁的玉兰，是压根儿触碰不得的；不但花儿，连芽儿都触碰不得；不但手，便只是目光，只是如我这般染了些低俗的目光也是断断不可的，她需要净然开放。 　　许是怕了玉兰真的是因为我相扰，怕了看玉兰的枝头迟迟没有变样儿。再过玉兰，脚步极轻极轻，目光停留的时间极短极短；只是还照例絮絮叨叨的得说着些无厘头的话，照例看着太阳在玉兰东边升起，西边落下。 　　也许今晚她就能安静的变个样儿，也许很快就一树一树的纯白；如我所想，如我所愿。 有一天，睡了个自然醒。晨起，拉开窗帘，阳光猛地倾泻进来，好灿烂啊！ 　　好傻了一会儿。 　　倏然明白春天是真的来了！春风十里、春光明媚，哦——还有，还有白玉兰的花骨朵儿。 　　整个心灵也透亮透亮的。仿佛有一万个声音在心里呼喊：走——走，出去走走。 是该出去了！ 　　想想外面瞎跑好多天了：拍花、拍树、拍人…… 　　其实不拍照，好像是可以寻到太多理由的，比如阴天、下雨、沙尘暴……没有了外面瞎跑的疲惫，可以美美的睡个懒觉，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只是也觉着懒散得近乎奢侈堕落，是应该出去走走了，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呼吸春天新鲜的空气，同时晒晒暖暖的春阳了。 惊艳。 　　玉兰开了！就这样开了吗？这才几天不见而已，幻觉？ 　　不清楚是因了怀疑还是惊喜，几乎是狂奔于树下的。于树下，看得真切。毋庸置疑，白玉兰开花了，确实开了！ 玉兰差不多开了一半，却已是一片雪白。盛开的玉兰花亭亭玉立，洁白晶莹，闹市中也如莲般素雅娴静，暗吐幽香，芬芳行人。含苞待放的那些花骨朵儿，则如鹤般悠闲于枝头，静看白云蓝天，仿佛其他花朵的绽放都与她无关。 　　脑海里总闪着前些日子那一个个极小极小的花骨朵儿，闪着那初见时的乳白。玉兰咋在我不经意间就有了花骨朵儿，又在我不经意间悄悄的绽放呢…… 午饭后，慢慢的向那里走去。天空，是喜欢的那种晶莹剔透。春光，是喜欢的那种灿烂明媚。春风，是喜欢的那种柔情似水。我呢，是喜欢的那种自由自在。那么，白玉兰呢？　　没有犹豫，赶到睦南公园。柳影摇曳，婀娜多姿。远远地袭来一树纯白，比很多年前那一树的纯白还要来得震撼。 记得前两天有朋友问起，还说得再等上些时日。我以为我是了解玉兰的，我以为我是可以看见她开放，听见她落下的，我以为白玉兰是属于三月绽放的呀！ 　　原来我并不真正识得玉兰。 　　原来，于白玉兰而言，我不过是个对她多看了几眼的路人，她全然不会因我的目光或者感慨改变什么。我走过或不走过，关注或不关注，原本没什么不同，于是我总错过一些关于她这样那样的精彩。 我终于看见盛开的白玉兰花对我笑了。笑我抵不过那纯白纯白的美丽的诱惑，是个不知道美丽深浅的妄者。 　　奇怪，便是怎么想，也全然不觉着恼，还翘首，报以莞尔一笑：“你说对了！” 　　我终究抵不过玉兰那纯白纯白的美丽。再次经过玉兰时，我依然会停下，雀跃或者静默，惊喜或者感伤。 许是久久徜徉于树下的我颇有些失态，引得很多路过的人们感了兴趣，也停在了树下，还跟着我的目光，盯上了玉兰。 　　会不会扰了玉兰……深望，走开。回眸，继续走开。今天，我只记住你盛开的样子。 　　经过公园，依旧停下急急的脚步，看了看春风中近乎赤裸着身子笔直地立于苗圃中间的白玉兰和离了枝头散落一地的花瓣，还有黄黄的花帽。 一种莫名的伤感升起。脑海里闪过的分明还是早春时节当万物还一派萧条，而这玉兰一树树纯白纯白的花骨朵儿却已傲然枝头的情形。 　　那含苞待放的白玉兰，玉白如雪，状若白鹤，美得实在叫人惊艳。 　　而绽放开来的白玉兰，远观，如朵朵莲花挂满枝头，犹似天女撒花；走进，则兰花般暗香四溢。 　　等其衰败抽叶之时，其形貌若折了翅的蝴蝶，如同树上树下的纯白纯白的蝴蝶。这些总是让我想起化身蝴蝶翩翩而舞的梁祝，也总让我有些淡淡的忧伤。小时候看过的电影《梁山伯祝英台》，现在还清楚记得的画面是那坟前起舞的蝶。疑心是从那时起，在心里，便认定蝶总和凄美相连。 这时节，走过玉兰，心里照例有些无厘头的话，而其中一句竟是：“你这玉兰，我不喜欢。”这话惊了我。是否这白得太过惊艳、败得太过悲切的白玉兰，我是不是真的喜欢…… 　　待到绿得逼眼的叶子满了一树时，已是暮春。看玉兰婆娑的绿，心里仿佛好受一些。才发现，这白玉兰，她的四季，她的改变，从不曾在我的视线外。即使现在，春光明媚白白的玉兰。 莫非万物之间，会有怎样的一种遇见，本在相识以前就已注定！ 就像距白玉兰不远处那棵大树下的桃花，我却总忽视了她的存在。总是待到满径袭来她的幽香，才惊喜地发现那一串串探头探脑粉嫩的小花儿竟已满树粲然。 而这白玉兰，任怎样的四季变幻，怎样的花开叶落，怎样的繁盛凋零……那份心心相念的怜惜，总在。我就是真的真的喜欢白玉兰！ 其实是不是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白玉兰从此可以一直在我的视线内，重要的是不管在何时何地，见到她时，总有些话想说，总有初见时对她的喜欢和怜惜。 已到了玉兰所在，照例忍不住回头，芬芳的玉兰，开始零落，我的心，也被生生地触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