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从纳溪回来不久后,我又到什邡县两路口和石匠们一起修公路保坎(就是在公路坡坎的地方边上用石墩子砌起来保护公路,防止垮塌)。我四舅那时在省交通厅当工程师,负责那一段公路的施工,就和那里的姓胡的包工头说好,让我在那里干一阵,我也就听他的安排到什邡县来打工了。</p><p class="ql-block"> 什邡县的烟草生产很出名。据说“长城牌雪茄”都是在什邡烟厂抽调了四个老工人到北京去,专门为他老人家生产特供雪茄烟,连这几个工人的家属也跟着沾光,成了北京人了。当时的什邡“叶子烟”(烟叶)很紧俏,一个人只能带两斤干烟叶出什邡县,火车上还有检查的,多带了就会被没收。</p><p class="ql-block"> 我到什邡县是一九七三年的秋天,胡姓包工头从成都把我接到了两路口的工地上。由于他在工程方面需要我四舅照看,所以对我也还照顾,安排我和沙浆挑泥土填方等杂活,也偶尔抬抬石头和打放炮炸石头的炮眼。我也就是在那时学会了抡二锤打钢钎,那二锤还是那种两块竹片做把子的软把二锤。这种二锤比硬把的好用些,抡起来没那么亏手。当然,开初学的时候还是很难,那钢钎又细,很怕打到扶钢钎的人的手上(我们俗称打到二道箍),好在当时和我搭档的小伙子人很好,一直帮助鼓励我,教我怎么用巧力抡二锤等,他扶钢钎让我放心打,所以没多久我便能很熟练地抡二锤打钢钎了。</p><p class="ql-block"> 这个小伙子是彭县农村人,名字还取得挺霸气的,叫罗天才。混熟了后我们便互相叫外号了,他叫我毛子,我便叫他骡子,刚好他姓罗。骡子那时比我大些,可能有二十岁左右吧,一米七几的个头,黑红黑红的容长脸,眼睛很有神,人很憨厚善良,处处关照我,所以我们感情很好。他好抽一口“叶子烟”,就是用干烟叶卷成香烟那么长的一支烟,将它塞进一根细竹筒做的简易烟杆中抽。这种烟的劲道很大,不抽烟的人简直受不了,还容易抽“醉"。各位只听说过喝酒要喝醉,没听说过烟也要抽醉吧?可我就有过那么一次抽“醉”的经历,我这几十年来从不抽烟的好习惯也和那次的“醉烟”有关系。</p><p class="ql-block"> 记得那次我们是在一条小边的公路修保坎,那保坎有三米多高,要搭跳板才能把碎泥石挑上去“填方”(把碎泥石倒在石匠们用条石砌好的保坎的空隙里填实),骡子掏碎泥石装鸳篼,我挑上去填方。工间休息时,骡子卷了支“叶子烟”在那里呑云吐雾的,我见他那挺享受的模样,便好奇地问他:“骡子,你这叶子烟抽起好安逸啊?”,他笑咪咪地回答:“是啥,你没听人家说‘饭后一杆烟,赛过活神仙啊?’你整一口不嘛?”,我连忙说:“算了算了,我才不整呐!”,骡子看我那紧张样便哈哈笑了。不一会儿,骡子又说:“毛子,我们打个赌,你敢不敢抽一支叶子烟?你抽完了我拿5两饭票给你,没抽完你拿给我。”,我说:“是不是噢,我抽了不呑下肚去要得不嘛?”,骡子说可以,于是卷了支烟递给我,我便赶紧一口一接一口地抽来把烟吐了,不一会便将那支叶子烟抽完了。</p><p class="ql-block"> 抽到是抽完了,可过一会儿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头开始晕起来了,还有恶心的感觉,再过会还晕得厉害点了,着着对面的山峰也有点晃的感觉。马上又开干活了,看这情况我不敢挑泥土上跳板了,就跟骡子说:“糟了,我脑壳晕得很,不敢上跳了。”,骡子看我有点恼火,赶快跟我换了活,他帮我挑泥土上跳板,我挖泥土。好在不久就收工了。</p><p class="ql-block"> 回到工棚,我便一头扎到铺上,还是觉得头晕恶心晚饭也不想吃,后来骡子来看我,让我喝了些水,休息了好久才好些了。骡子要给我饭票,我不要他的,跟他说我又不是图他的饭票,只是不服输罢了,他见我坚持不要也就不提了。骡子家在彭县农村,出来打工赚钱是为了回去娶媳妇,所以能帮他省点也是帮他,因此我俩有时出去下馆子“牙祭”(吃点有肉食油荤的饭菜),往往我都不要他拿钱。自那次抽烟打赌,我便领教了什邡叶子烟的厉害了,从此再也不碰烟草,于是这几十年我就和香烟无缘,成了不抽烟的“好男人”了。</p><p class="ql-block"> 不久,中秋节到了,在这个家人团圆的节日里,一个人在人地生疏的异乡打工,难免有些伤感,幸好我还有骡子这个好朋友陪伴,稍稍解了些寂寞。那晚的月亮很圆,冷冷地挂在清冷的夜空,我和骡子一人提一瓶酒拿一只烤鸭(工地上包工头发的)坐在工棚外赏月,喝口酒啃口鸭地聊着天,骡子说活干完了回家娶了媳妇可能就不出来打工了,让我等活路松点请假跟他一路回家耍两天,我答应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不久,活路松了些,骡子要回去拿东西并顺便送钱回家,便邀请我和他一起回去。我也想休息两天,顺便也看看成都平原农村的情况,于是便请了假陪他一起回家。为了省点钱,我们买火车票就只买了几个站的票准备坐到成都,好在那个时候火车上查票是抽查,我们才能混到成都省了些钱。上车后,坐了好一阵还没有查票,要到广汉站时,列车员查票进了我们坐的车厢了,我拿着报纸看报,骡子紧张兮兮地小声跟我说:“毛子,查票的来了!”,我赶紧递本书给他说:"拿到,假装看书!",他连忙拿过去翻开书也装模作样地看起来,但还是不时用眼瞟一下列车员,幸好列车员从我们面前走过去了,并没有查我们的票。</p><p class="ql-block"> 我们到彭县后是步行到的骡子在彭县农村的家,但我跟本搞不清方向和路程。因为成都平原的农村田野和房舍看起来好像都一样,隔一段路有一户农家院落,院子里栽有竹木掩映着房舍,放眼望去四周都差不多,分不清东南西北,不像我们泸州是丘陵地带有参照物可以辨别地形,好找地方。所以我跟着骡子走了一遭,也没搞清他家究竟在彭县的什么方向。我们到了骡子家的时候已是傍晚了,他家也是一个院子,四周用围墙围住,院子里栽了几窝竹子和几棵柑橘树,还有一小块土栽种了些蔬菜,有几间房屋。彭县农村的条件比我们泸州的可好得太多了。骡子的家人待人很热情,第二天还让骡子陪我去赶场,可时间久了也记不住是赶的哪个场了,只记得还是挺热闹的。因为要干活请假时间短,第三天我们就返回工地了。</p><p class="ql-block"> 那时修公路保坎要靠石匠开山打条石来砌保坎,所以有时要打砲眼开山放炮取石头,打跑眼时扶钢钎的人最怕遇到新手抡二锤,都不愿意和新手搭挡,生怕被打到“二道箍”(手),那时我刚学抡二锤,骡子就愿意和我搭档,还耐心教我使巧劲抡二锤,所以没过多久我就把二锤抡得溜圆了。还有个重活就是抬石头,我那时才十八岁,在城里长大没干过重活,一开始抬石头几乎压得我直不起腰,每次我和骡子抬石头时,他总时把绳索往他那边挪些,好让我这边减轻些重量,这样我便轻松些。好在有骡子这个大哥,不久我就适应了抬石头的工作,有了这段磨练,后来我在渡口市(现在的攀枝花市)的打工生活才会更快适应。</p><p class="ql-block"> 几个月后,那一段公路的保坎修完了,工程队便要解散,我和骡子只好各自回家。分手时,我们依依不舍地互留了通讯地址,回家后,我们互通了一段信,那时毛领不好买,我还在信上托骡子给我买两皮毛领(因为我们聊天时听他说过他姐夫在部队上能买到毛领),没过多久他果真给我寄过来两皮毛领,我用毛领做了件羊皮袄,现在还保留在衣柜里,舍不得换掉,看见它就像看见骡子了!遗憾的是我后来又到渡口市打工去了,忙起来一时没通信忘了骡子的地址了,回家后那几封信也找不到了,从此便与骡子失去了联系。</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过去了,每每一想到那段打工生活,记忆最深的便是我的好朋友骡子了。骡子,我的好大哥,你想在还好么?是否已儿孙满堂安享天伦之乐了?身体是否康健,心情是否快乐?好想再和你喝顿小酒,聊聊家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