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巷子》是命运的安排,谁能超越自己的命运了……

天涯迁客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油画:岁月</span></p> <p class="ql-block"> 人生的巷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去年春节前,去了趟上海看孙女,在儿子居住的小区附近,有一条街叫“陕西北路”。儿子说这条街有老上海的历史,就带我去看看。</p><p class="ql-block"> 既然叫“陕西北路”,说不定和陕西有点什么联系,再说,我就是陕西人,此时,在上海,“陕西”两个字使“乡”的情愫变成了好奇。</p><p class="ql-block"> 到了陕西北路,不仔细看,和一般城市的车水马龙也无二致,但仔细看去,发现街道两边鲜有高层的楼房,围墙内大多是一栋栋的欧式别墅,虽然有些做了粉刷,但依然遮不住岁月的沧桑。由于街道狭窄,交通稍显有些拥堵。</p><p class="ql-block"> 儿子直接把我领到“陕西北路展示咨询中心”,里面的工作人员热情的接待了我,通过看视频和听他讲解才得知,陕西北路2013年被文化部命名为“中国历史名街”,被上海市列为“永不拓宽的马路”之一。很多名人故居、优秀历史文化建筑保存完好。如宋庆龄家的“宋家老宅”,“西摩会堂”,荣毅仁家的旧居……等等。“一条西摩路,半部民国史”。原来陕西北路在一九零五年以英国将领西摩之名命名为“西摩路”,抗战结束,国民政府接收上海租界后,更名为“陕西北路”。看来这陕西北路与陕西还真是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p><p class="ql-block"> 临走时,发现大厅角落小书架上有本民国海派绝版小说《莫愁巷》,作者施济美。接待我的工作人员说,施济美当年和张爱玲齐名,上海解放后,就在陕西北路附近的“七一中学”做语文老师,文革被迫害致死。著名出版人张子善为此书写了“小引”。看来我孤陋寡闻,施济美何许人也?她的作品更是一无所知。也许,这《莫愁巷》便是施济美人生的巷子。</p><p class="ql-block"> 出了展示中心,我的目力所及,恍若西摩路上尘封的遗韵勾起了我的联想,一幅幅历史的画面在我的脑海里忽隐忽现,要不是这路上的行人和汽车,你会以为时空错位。</p><p class="ql-block"> 我拿着那本《莫愁巷》,行走在陕西北路,却看不到街道上透视的那个灭点。人行道上的法国梧桐如着上绿白相间的迷彩服,似有了几分生机,穿过它的枝桠,好像隐约被鳞次栉比的楼宇环绕,天际就在你的头顶。陕西北路越发显得低矮、萎靡。历史的变迁,人如烟云远去,无声无息,人生的街巷还在。</p><p class="ql-block"> 回到三亚,《莫愁巷》放到书架上,就再也没有动过。</p><p class="ql-block"> 施济美(1921——1968),祖籍浙江绍兴,生于北京,父亲施肇夔,从美国留学回国后供职于北洋政府外交部。其母也出身名门,熟读诗词,尤擅书法。施济美自幼喜爱文学,除天资聪睿,也有其母的言传身教。1935年施济美考入具有浓郁爱国主义传统的上海培明女中读书。据说当年她吊唁过鲁迅,慰问过抗日将士,参加营救“七君子”等著名的学生革命活动。解放后便淡出文坛,在上海静安区七一中学教书。在四十年代曾与张爱玲齐名,但和张爱玲的命运迥异。《莫愁巷》是陈子善先生在香港淘书时意外发现,经和香港出版社沟通才得以在国内刊行。</p><p class="ql-block"> 施济美在《莫愁巷》这个特定的的空间,构筑了一副饱满鲜活的生活画卷。这里有高门大户,更多的是各行各业的底层百姓的生活,琐碎而彼此连贯,相互依存。没有宏大的叙事,没有社会的变迁,但具体人物命运的悲欢离合却让人感动不已。像是给读者展现了一部多声部的歌剧。如家境贫寒的小虎和姐姐领弟,父亡母病,靠捡垃圾和邻居接济为生。卖花样为生的刘老娘与独生子兆发相依为命,不料兆发因工伤致残,生活及精神都陷入了绝望。还有风尘女子红菱的善良,裁缝李广荣的软弱惧内、唯利是图等等。每个人物都个性鲜明。其中在尹淡云、慕兰的身上可以看到施济美的影子。</p><p class="ql-block"> 很多年前,我曾看过印度作家V·S·奈保尔的小说《米格尔街》,在《米格尔街》上的生活却充满了苦涩和无奈。小说里那些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一直在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一条街巷,便是一个小社会,容纳了他们的喜怒哀乐,承载着他们的梦想。米格尔街的肮脏、混乱、贫困、挣扎,让人有一种焦虑和彷徨。生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像是不可逾越的人生疆界。他们各自按照自己生命的样式生活着,真实,质朴,却是切实的痛着。这一切都是因为奈保尔笔下的幽默与诙谐,才使这些人物兴高采烈的活着,才使他们的生活有了别样的滋味。全都是些平凡人生活的啰啰嗦嗦,在这里,有爱情、有野蛮、有孤独、有梦想,大家都在世俗的无奈中,任凭命运的摆布。V·S·奈保尔就出生在加勒比海特立尼达岛这样一个地方,虽然他16岁以优异的成绩获得奖学金,去了英国牛津大学修习英国文学,但特立尼达童年的生活却对他如影随形。奈保尔大学毕业后,就以童年生活为素材创作了短篇小说集《米格尔街》,并获得了毛姆文学奖,令他一举成名。</p><p class="ql-block"> 也许你的父母就把你生在了莫愁巷、米格尔街,或者是三家巷、五味巷,那是命运的安排,而在这些街巷里,人们总是想超越自己的命运。</p><p class="ql-block"> 而我的孩提时代的生活是在校园度过。因为母亲在学校当老师,母亲在哪里工作,他就把我们带到那里。最初记忆的学校是在镇上,学校在一个庙院,墙角还有一座土楼,挂着一口大钟。学校院子有一口井,我经常和弟弟拉着手站在盖井的石板上,感受井盖的晃动。后来学校的老师说太危险,校长就把那口井填平了。那时候我有四五岁的样子。一直到了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母亲被下放到了农村学校,学校在一个岩边,有五六孔窑洞,窑洞既是教室,又是老师办公的地方。放学后,本村的同学和老师都回家了,就我们一家人住在学校。每天放学最兴高采烈的一件事情就是和很多同学一起去沟里抬水。其实抬水就是和很多同学一起玩耍,在泉水边相互泼水;冬天坐在扁担上顺着泉水形成的冰凌下滑……。两年后母亲才调到了县城的小学。也许那时候年纪太小,这些记忆都是些不连贯的碎片。</p><p class="ql-block"> 记得等我家搬到县城的一个小巷住的时候已经到了八十年代初期,那时我已经在外地工作了。一条百米长的巷子,坐北朝南,二十多户人家,青瓦陋檐,住户多是普通种地的农民。巷子的东头有一个公共厕所,西头正对着县武装部的围墙,南面矗立着一堵高墙,里面是县供销社的仓库,墙脊上栽满了亮晶晶的玻璃碴子。巷子是泥土的路面,下雨的时候泥泞不堪。远处看去,是一大片瓦房挤在一起,瓦房多是陕西十大怪里房子半边盖的厦房。虽说是个陋巷、穷巷,却有个很商业的巷名——盐店巷。其实这条巷子里既无铺面,也无商业,就连个小卖部都没有,仿佛是被县城遗忘的一个角落。出了我们的巷子,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县城虽然规模很小,那时已经铺上柏油马路,砖铺的人行道,街道两边已经盖起了楼房。</p><p class="ql-block"> 这巷子虽说破旧,据说它在县城却是有历史感的地方,也是县城最中心的位置。清朝时因盐业局设在这里而得名,所以叫盐店巷。历代的盐业都为官营,想必当年这里也是南来北往的商贾云集之地。到了民国时期,这里成了两家大户人家的宅子。政府也将县衙设在盐店巷子。解放后,经过土改,就将这些房产分给了穷人。从很多老人的记述所知,这盐店巷子还真是个有故事的地方。后来我查了县志和百度,已是无据可考。</p><p class="ql-block"> 我想,当年这盐店巷子一定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也是县城最热闹的地方。正如古人描绘的那样,“富春巷陌花重重。千金沽酒酬春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永巷歌声远,王孙会莫愁。”而后来的盐店巷实在看不出往日繁荣与诗意了。既无柳烟,也无杏花,巷子里连一棵树都没有。只是父母除了上班,和这里的邻居们其乐融融,巷子里的人家都相处和睦。一家有事,全巷子的人都会相助。倒是个和谐的小巷。对我们家来说,有了自己的房子,不再为租房而经常搬家。</p><p class="ql-block"> 也许,县里的城建部门觉得这样的破巷有碍观瞻,便硬化了路面,东面那个公共厕所也被拆除了。几年后,南面的高墙也拆了,供销社的院子成了一个自由市场,和盐店巷连为一体,盐店巷终于成了一条商业街。</p><p class="ql-block"> 九十年代中期,父母退休,就到了弟弟妹妹工作的城市居住。多年后回到盐店巷子,很多人家已经拆了瓦房,盖起了两三层高的楼房,没有建楼房的都对原来的房子做了维修翻新,只有我家的房子因常年没有人居住,屋顶已经坍塌,院子里长满了荒草,院墙已经成残垣断壁。几年来,我们家人纠结要不要重新改造这破败的宅子,县里却规划要将盐店巷整体拆除,将来要盖一个大的商业中心。去年回到老家,盐店巷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满地的瓦砾和荒草,也许人们在憧憬着未来现代化的商业大厦,再过若干年,谁还能记得曾经的盐店巷子了?</p><p class="ql-block"> 我在上海时,看着陕西北路的百年沧桑,感叹人如烟云远去,无声无息,人生的巷子还在。而眼前面对盐店巷子这一片瓦砾,不但人如烟云远去,无声无息;就连这人生的巷子也要远去了,无声无息…</p><p class="ql-block">注:《三家巷》欧阳山小说。《五味巷》贾平凹随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