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遠的記憶

斯牛斋斋主

<p class="ql-block">每逢腊月,家里就开始忙活了,母亲思谋着怎样给我们兄弟几个做身新衣服,新鞋,棉衣棉裤需要拆洗,给几个孩子做件新的罩衣罩裤,还要靹鞋底,做双新棉鞋,家里没钱,这一切都要手工制作,棉衣棉裤母亲自己就画样铰好了,罩裤罩衣也是母亲自己比划着自己放样铰样,然后一针一线仔细缝制,做棉鞋需要靹隔褙子就是衬里鞋底要衲,我们在平时到车间里废料堆里去捡拾用过的纱布砂纸油棉纱,棉纱用于点火填炕,因为冬天家里烧热炕 ,废旧砂纸捡回来,烧热水用水泡起来,等到泡软了平铺到凳子面上,拿小刀刮洗去砂面冲洗干净,就是很好的,很结实的布了,用于打隔褙子最好了,因为那时候物资紧张,粮棉油布一切的生活必先品都是定量供应的要票,母亲计划着给我们几个孩子首先做身衣服,鞋,好过年,鞋底要衲,隔褙子先糊好,找块木板子,上面铺张报纸,刷上糨糊,把洗净的旧布碎布头还有捡拾来的洗去砂层的砂布一层糨糊一层布,开始用整块布大的旧布,最后也要用整块的布刷上糨糊糊上旧布,大概要用七八层十公分左右厚就行了,在太阳底下,火炉旁边晾晒干,取下来,照着鞋样铰好,用新买的白布,蓝布,黑布,罩面,开始捺鞋底,装棉花,一针一线缝制,棉衣棉裤需要拆洗一下,这个活一入秋母亲就开始忙活了,赶在入冬天冷,我们弟兄几个都穿上了,我们哥几个,穿的棉衣总比隔壁牛儿嘎儿早,棉衣棉裤基本上每年都拆洗一下,因为长身子,裤子衣服一年就短了,弟弟穿哥哥很正常,我家弟兄姐妹五个,我排行老四,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没有妹妹,二哥穿大哥的旧衣裤,我穿二哥的旧衣裤,弟弟穿我的,家里男孩子多,调皮捣蛋的事不少,鞋子基本上每年都得做,因为都穿破了,学校要求的白球鞋几乎是奢望,平时舍不得穿,只有在节庆,开运动会的时候穿一下,有个黄色军用球鞋是梦想,奢望,要是有个白的更了不得,隔壁牛儿他妈给他买了一双,啥不得脱下来,睡觉都穿,怕一拖下来,弟弟嘎儿,就给他穿跑了,前排魏老四魏老三魏老二也就是这样,怕把新鞋穿旧了,没有新气了,牛儿有一次刚买的新球鞋,穿上就没脱,晚上睡觉连鞋钻被窝里了,晚上做梦一高兴把被子棉絮给蹬破了,早上叫他妈一顿很揍,打的只哇乱叫,那时的棉鞋叫做鸡窝子,牛鼻头,一脚蹬,</p><p class="ql-block">心灵手巧的母亲会给我们做媲美一切的棉鞋棉衣棉裤的,暖暖的我至今还珍藏着母亲给我做的一件棉衣一件中式罩衣。</p><p class="ql-block">母亲忙活我们几个的穿戴,姐姐就负责洗洗涮涮,擦玻璃打扫卫生,每年的拆洗被褥,打扫卫生,是家里年跟前,最重要的一个活,姐姐大我七岁,是家里唯一一个女孩子,父母的宝贝疙瘩,但是这些活一样没少干,淘气调皮的哥几个没少叫她淌眼泪,哭鼻子,姐姐性格刚强,见不得懒散,瘦弱的身躯好像有使不完得劲,帮忙做饭,收拾东西,洗衣服,是家里永远干不完的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喜欢喝酒,喜欢做吃的,是个业余厨师,喜欢唱秦腔,是个地道的秦腔戏迷和好家,会登台表演,教别人唱秦腔,最后他终于倒在了戏台上,认识很多厨师,会理发剃头,也有很多附近马滩,崔家崖,崔家大滩,彭家坪等周边农村的朋友来找他剃头,</p><p class="ql-block">秋上会有人赶着马车装着白菜萝卜等秋菜送到家里,给我家腌菜用,我们厂旁边是肉联厂,在屠宰车间和熟肉车间就认识好几个人,要过年了,两块钱一副的羊杂碎,六块钱的牛杂碎,两块钱的猪下水猪头等头蹄下水买回来,还有青海湟鱼好多好多,做肉这个活是父亲的,他会做,而且做出来很香,把猪头一劈两半,燎毛烧好洗干净,炒好糖色,做好卤汤,包个调料包,把洗好的猪头毛洗一下,汆一下,洗净血沫,丢在锅里开始卤制,他还认识药店抓药的,买了卤锅调料,小小的我就认识很多调料名字,毕博,高良姜,甘草,草果,砂仁,桂皮,桂子八角,小茴香,胡椒,肉蔻,草蔻,白蔻,公母丁香,好多调料,它们的用法用量,特性,都是那时父亲教我认识的,</p><p class="ql-block">当肉下锅的时候,我们几个早已瞌睡的不行趴在床上睡着了,父亲会守在炉子边,添水添煤,一直到半夜肉烂,香气四溢,父亲捞出连骨的猪头,和猪蹄放在脸盆里,母亲就会叫起我们哥几个,揉着睡眼扑向盛肉的脸盆,那个香,至今回味,拆骨肉太好吃了,父亲母亲看着我们吃,嘴里念叨着慢点慢点,想起这不由泪水流下来,酸楚不禁。那时候买肉要肉票,物质上虽说匮乏,但是心理上,感情上我们很富足,有父母的疼爱时时刻刻呵护着我们。</p><p class="ql-block">半夜吃完肉我们哥几个就都继续睡了,父亲才开始忙活,把拆了骨头的肉下片平铺到脸盆里中间放上耳朵舌头,再把上片盖上,找个平碟子盖住压上腌菜石,放到厨房柜子里,做个猪头焖子,比起现在的百花猪头好吃多了,放凉,切成块,再切成薄片,沾蒜泥醋水,人间美味佳肴啊,</p><p class="ql-block">洗涮收尾是母亲的姐姐的活,我们已经在二觉里了,</p><p class="ql-block">母亲还要忙着发面,在我的记忆中好像天天发面,天天蒸馍,当然了纯白面馍很少,马蹄子,碗坨子多一些,那时白面供应的少,包谷面也是经常不够吃,这个月要是大月,有个三十一号,那么三十一号家里就会没有一点粮,隔壁周妈家是四个姑娘,女孩子吃的少,经常给我家端来一脸盆包谷面救急,感谢善良的周妈周伯一家人,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一九七五年大哥插队抽到甘肃光学仪器厂汽车队当了一名汽车司机,才改变。</p><p class="ql-block">大哥的师傅是个安徽人,张师傅,一个可爱的倔强的老头,前些年还见到过一次,八十多了,那年大哥跟随他师傅出差到安徽,给我家买来了两百斤大米,从此家中再也没有断过顿了,渐渐粮本上也有了存粮,我开始吃大米也是那个时候,不会焖米饭,就做大米馓饭,搅团,锅里下些米,等米烂了抓几把包谷面馓起来,小小的我就学会散馓饭了,馓饭若要好,三百六十搅。这是母亲常说的话,扯远了,还是说过年吧。</p><p class="ql-block">发面炸油果子,是过年的必须,</p><p class="ql-block">这个活每次都是在半夜做,说是怕偷油贼,油老鼠会来把油给偷走,所以半夜三更做,其实那是物质匮乏的一种借口,每人每月供应就几两油,吃不到月底就完了,炸油果子油饼子,那只有过年过节才会有的享受,姐姐母亲一起把发好的面,试好碱,下好剂子,夹成胚子,搭好油,开始炸制。</p><p class="ql-block">我们的新衣服总会在年三十晚上给换上,干干净净的,过个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