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之湄 图.文/张枭鸿

张枭鸿

时近黄昏，忽然起了莫名的惆怅和乡思。于是驱车直入广袤的大洼。

浩渺广阔、一望无际的大洼，多么像我日思夜想的故乡啊！多么像母亲温暖的怀抱啊！纵身扑入她温暖的怀中，立即觉得踏实起来，温暖起来，再没有了惶惶无依、无家可归的感觉。大洼，永远是我们心灵的寄托，心灵的皈依。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就这样默默地坐了，听着蝉声、蛙声、水声、风声，让目光在高高低低的绿色上尽情铺开，有时不知什么鸟儿会从这绿色里扑楞而出，刹那间飞到云霄里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暮色渐渐浓了起来，四合的暮色把我们和大洼完全包围了起来，笼罩了起来，夜气把河水、野草和芦苇罩了，一眼望去一片苍茫。此时此刻，觉得自己和大洼完全融为了一体。仿佛亘古以来，我就是大洼不可分割的一分子，是大洼的一株草，一丛苇，一棵树，又或许是大洼的一滴水，一粒土，一块石，和大洼一起呼吸，一起成长，共享雾霭，流岚和云霓。

飘飘渺渺中，依稀仿佛，有一位伊人，风姿绰约，裙裾飘飘，涉水而来。不由得就想起《诗经》里的《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诗经·秦风·蒹葭》

 

放眼望去，蒹葭苍苍，一片苍茫的绿色，掩映着幽幽的水波。不知怎么，心中居然也会荡出一位轻轻悄悄的“伊人”，飘飘渺渺，若有似无，不禁令人心旌摇荡。这“伊人”，是我们心中一个美好的向往，一个热切的渴望，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永远诱惑着我们，却永远可望而不可及。那是从心灵深处飘出的至真至纯的梦，是心绪随风的一种悠然的飘荡。“水湄伊人”——那也许是坐在水边读水读出的最高境界吧？

　　举首，天空几点疏星，一轮明月，淡淡的银色挥洒成一派朦胧。雾中看花花不见，水中望月月在水。月光如诗如梦，银色的清辉静静地流泻着，温柔的笼罩着大洼。如母爱的光辉无处不在，而又不喧不嚷，和远处辉煌喧闹的的人间灯火形成鲜明的对比，更显得大洼如人间仙境，如梦似幻。

水那边居然停驻着一叶扁舟。是一种诗意的随性自然的摆放。望望四周环绕的绿树野草，那首寂静之极的诗在脑中自然呈现：

独怜幽草涧边生，

上有黄鹂深树鸣。

春潮带雨晚来急，

野渡无人舟自横。

当一缕风从苇尖飘过的时候，我们不得不感叹古人用词之准确了。一个“横”字，所有的悠闲宁静就从这儿荡漾而出了。

不知过了多久，凉气渐起，潮润的露水已打湿了薄薄的单衣。环抱起胳膊，给自己一个温暖的拥抱。夜已渐深，望望远处辉煌的灯火，似乎我也该重回人间了。满怀的惆怅未已，慨然一声长叹：我会回来的，大洼。不久的将来，我会永远的回到你的怀抱，再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