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阶底蔷薇入夏开

巴山异人

有人说，蔷薇花是春日最后的点缀，也是夏日最初的鲜妍，是暮春的春意阑珊，也是浅夏的宁静安然。我对蔷薇花的感受也大抵如此。暮春夏初，院外墙边的几株蔷薇花就恣意绽放，它既想挽留春天的妩媚，又想喜迎夏天的奔放，就连阳台上那钵紫红色蔷薇也不甘落后，依附在栏杆上，尽力向上攀缘，尽情释放着那抹鲜红的颜色。

白居易对蔷薇花可谓情有独钟，即便陪朋友刘十九、张大夫和崔二十四饮酒，也选在竹叶葳蕤、蔷薇正开、春酒初熟的时候，既可赏花，又能品酒，既可氤氲竹叶清香和蔷薇花香，也能沐浴春酒酒香和美食醇香，真是一举多得。“瓮头竹叶经春熟，阶底蔷薇入夏开。似火浅深红压架，如饧气味绿粘台。”在初夏时节，如果也能体验到白居易和他的朋友这种雅趣和情趣，那真是人之幸事、人之美事。

蔷者，谐音墙也，常指攀缘或蔓生灌木；薇者，草也。蔷薇之所以称为蔷薇，是因为蔷薇生长习性所致。蔷薇耐干旱、耐瘠薄，在土层深厚疏松、肥沃湿润、排水通畅的土壤里生长得更为茂盛。蔷薇在适宜的环境里生长，简直就是一种生命的怒放，一种激情的释放，或者说是一种内敛的放纵。

蔷薇的枝蔓柔弱，就如纤弱的小草，难以独自支撑向上生长的枝体，常常习惯依附土墙、石墙、篱笆等外部支撑物体进行攀缘生长。就如农人种植的番茄、豇豆、黄瓜，总要依附支架才能正常生长挂果，否则就会倒伏在地上。其娇态媚态俨如林黛玉，有一种纤弱美柔弱美蕴涵其间。

在清澈碧绿的贡水河边和宽阔的兴隆大道，是蔷薇花盛开的天下。这些蔷薇是人工进行栽培的，在花工的培育和修剪下，它们长得一般高，显得错落有致。进入四月，红色蔷薇花开得如火如荼，黄色蔷薇花开得鹅黄争艳，白色蔷薇花开得洁白如雪，可谓琳琅满目，让人美不胜收，目不暇接。

就如《群芳谱》里所言，“蔷薇有朱蔷薇、荷花蔷薇、刺梅堆、五色蔷薇、黄蔷薇、淡黄蔷薇、鹅黄蔷薇、白蔷薇，又鹅黑者、肉红者、粉红者、四出者、重瓣厚叠者、长沙千叶者……”蔷薇花是一种生命力极其旺盛的花，无论在山野，还是在田园，无论在乡村，还是在城镇，都能见到蔷薇花的兄弟姊妹。

蔷薇无时不在，无处不在，它是春夏交替之花，见证着岁月的更替，所以它更受人们喜爱。蔷薇和月季、玫瑰被称为中国蔷薇三姐妹，人们在种植、栽培月季、玫瑰的同时，总会寻几株蔷薇一同栽着。在花开时节，三姐妹开的花就会各具特色，各领风骚。

蔷薇既可种子繁殖，也可扦插嫁接。邻居家的阳台上，就有一片艳丽无比的蔷薇，其花深红、火红，那些红色在绿叶中灿烂而夺目，耀眼而生辉，就像一群穿着华丽的贵妇端坐在绿色的地毯之中。其实，这一片蔷薇就是邻居扦插繁殖而成，将整个阳台装扮成了一个浪漫馥郁的初夏。

因艳羡邻居阳台的那份美，在征得邻居同意的情况下，我也会去邻居家的阳台剪几枝含苞待放的蔷薇花，用花瓶插着，用清水养着，让邻居家的那份浪漫馥郁延及到我的小屋。几天过后，几朵蔷薇花次第开放，渐渐释放出鲜艳的色泽和芳香的气味。即便只有几朵蔷薇花，也能全然诠释“密叶翠幄重，脓花红锦张”那种意境来。

百丈蔷薇枝，缭绕成洞房。如今很多新婚燕尔的新房、婚车、蓬门，都用蔷薇花环绕着、装扮着，就连新娘子的头上也戴着蔷薇花编织的花环，即使一月过去，仍能“香云落衣袂，一月留余香”，象征着新婚夫妇的爱情久长久远。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有人猜想，杜甫的蓬门花径，大抵就是蔷薇花结篱缀屏之物。他在这间花径蓬门内，常常“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馀杯”，这该是多么浪漫惬意的事情。

不仅杜甫对蔷薇情有独钟，很多古人对蔷薇也是心心念念。秦观曾感叹雨打芍药、蔷薇无力的惜春之情，发出“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的感慨。李商隐也如秦观一样，面对春光流逝，也情不自禁感叹，“回廊四合掩寂寞，碧鹦鹉对红蔷薇”。

但杜牧却是另一番风景，他见着蔷薇就精神抖擞，元气大增，透露出“朵朵精神叶叶柔，雨晴香拂醉人头”的喜悦。高骈也是如此，目睹院内满架蔷薇，也是一种“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美的享受。

蔷薇，虽不如牡丹之富贵、海棠之惊艳、玫瑰之热烈，但它仍超凡脱俗，不同凡响，留给人一种宁静美、柔和美、纤弱美，时时给人一种意想不到的惊喜。这种惊喜，让我对春天产生无限留恋，对夏天却产生无限憧憬，我多么希望在院墙阶底之下，能有一树蔷薇在初夏向我款款而开。【2022年05月11日写于湖北省宣恩县贡水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