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班

豆角

文 、图 | 夏晨

二月中的那个周四傍晚，儿媳妇琳打电话说他们买了一条小狗，这让我们惊诧不已，没有听他们提起过说要养宠物啊。十分钟后，和紫苏同学一起按响了儿子家的门铃，冲出门来扑进我们怀抱的，除了孙子孙女，还有一条两个巴掌长的漂亮小狗媞丽。和媞丽玩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看着我们喜欢，琳不经意地说，媞丽还有一个妹妹和弟弟在家等人领养呢。

抱起小媞丽，忽然想起父亲的自行车。那一年父亲骑着他那辆飞鸽牌自行车，驮着八岁的我去离老家七八里路的核桃湾看望爷爷。沿着弯弯曲曲的乡间小道来到塬边，父亲带我去潘叔家寄存自行车。走进潘叔家的院子，三四只刚出生不久只有巴掌大的小狗狗摇着尾巴冲了过来。弯腰抱起那只黑白相间的小花花，我舍不得再撒手。看我喜欢，潘叔对父亲说：“娃喜欢，就让他抱去吧。”就这样，花花来到了我们家，陪着我度过了许多儿时的快乐时光。
见到媞丽的第二天清晨，紫苏同学说：“我们也养个小狗吧。”紫苏同学早就想养个小狗了，过去几年中没少念叨，但每次都以我建议再想想而没有结果。今天听我说“好啊”时，高兴地笑出了声。“那我们就买一个和媞丽一样的吧？”我提议。“媞丽不是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在家吗？干脆我们就从他们两个中间抱一个回来。”听到我的建议，紫苏同学果断地说。于是，当天晚上，琳就带着我们把两个半月大的班班领回了家。
班班是五胞胎中最弱小的那一个。见到班班的时候，他明显的比姐姐西西瘦小很多。西西是等待领养的两条小狗中的姐姐，肉墩墩的，活泼，漂亮，可爱。我很想把西西带回家，但紫苏同学坚持要班班。望着我疑惑不解的眼神，紫苏同学只说了五个字：“他太瘦小了。”于是班班就成了我们家中的一员。后来知道，其实我们和班班的缘分早在我们决定买一条小狗之前就定了。原来周四儿子她们一家去领媞丽的时候，班班是第一个扑进孙子小不点怀中的那一个，也是小不点最喜欢的一个。
前不久和紫苏同学一起读长篇叙事散文《羊道》三部曲，被李娟优美的文笔所俘获。那自然流淌的文字，像一滴滴刚从冰山上融化下来的水珠，清澈凌冽，汇成涓涓细流，直淌进心底，勾起无穷遐想。《羊道》中有一条跟着扎克拜妈妈一家在深山牧场中转场迁徙的老狗班班，是这个哈萨克游牧家庭不可或缺的成员。当我们要给新来的小狗狗取名的时候，紫苏同学喊了一声“班班”，小家伙就扑向了紫苏同学，于是，班班就成了我们家中新成员的名字。 班班是西班牙猎狗，属于“骑士国王查尔士猎犬”家族。因为班班的缘故，才知道原来一条小小的宠物犬也可以有许多学问。就说颜色吧，骑士家族有四种颜色。班班的姐姐媞丽长着珍珠般的白色和丰富的栗色斑点的毛发，这种最常见颜色的骑士被称为布伦海姆骑士。十八世纪初，第一代马尔博罗公爵约翰·邱吉尔，也就是二战时的英国首相温斯顿·丘吉尔的先祖，曾经在他那全英国唯一一座非王室成员所拥有的以“宫”命名的乡村官邸布伦海姆宫里豢养过这个颜色的骑士品种的先祖，所以这种颜色的骑士就被命名为布伦海姆骑士。骑士的第二种常见颜色是“三色骑士”，班班就是一条三色骑士。顾名思义，三色骑士集黑、白、栗色三种颜色于一身，非常的招人喜欢。班班以黑色为主，背上有一条细细的白色条纹，顺着脊背延伸，脖子上有一圈白色的飘带，和腹部以及大腿内侧的珍珠白色连为一体，四只小腿雪白，在脸颊、耳朵内侧、眉毛、腿内侧和尾巴下面有棕褐色斑纹。这种颜色的骑士在整个查尔士国王猎犬家族中被称为查尔士王子。王子最招人喜欢的，大概是其脸部特征。除过那双长长的大耳朵格外招人喜爱外，三色骑士有一双栗褐色的眼睑，使得其大大的黑眼睛格外引人注目。和其它骑士一样，三色骑士也有一条白色的“火焰纹”从鼻梁上“燃烧”而上，穿过眉宇，骑士的英武神情就显露无疑。除过上面这两种常见的颜色以外，骑士家族还有红宝石色和黑色加黄褐色等两种，但都是小众品种。
有人说狗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报纸上书本里也常常有忠诚的老狗为主人守墓之类的感人故事，但人却不都是狗的朋友。前不久CBC和CNN等主流媒体报道过一篇新闻，一位乌克兰女士抱着猫牵着狗逃离战火的照片和文字感动了无数人。宠物也是家庭成员，成为无数媒体上脍炙人口的宣言。记得几年前加拿大西部森林大火的时候，居民们逃离家园的时候也是不忘带上自己的小狗和小猫。这些故事让人看到人性中良善的光辉，但堕落的人性并不只有良善。也是在前不久，社交媒体上疯传一段视频，一位新冠患者被带去隔离，她的小狗追着远去的隔离车不离不弃的奔跑，两位身穿防护服的疫情管控人员，竟然用一柄铁铲将小狗击毙。人性向善或者向恶，在一个弱小的生命面前无可遁形。虽然不是所有的人都把狗狗当朋友，但在班班的心目中所有人都是他的朋友。班班非常粘人，从第一天开始，只要我坐下来，他都会跑过来求抱，喜欢蜷缩在我的大腿上，似乎无论哪里都没有大腿上安全和舒适。班班也愿意和所有的人做朋友，带着班班去散步，路上无论碰到什么人，不管大人小孩，他都显得非常兴奋，要去轻吻人家的手，从不对任何人发出恶意的吠叫。班班也很快成了小区里的明星，左邻右舍都知道他的大名，路遇的行人也都喜欢摸摸他的脑袋表示友好。
许多年前，一位朋友得了糖尿病，女儿给她买了一条宠物狗，说是每天遛狗会帮助她控制血糖。有了班班之后，才真正体会到养条小狗的好处。每天两到三次，班班小跑，我快走，我们一起在门前的弯街上溜圈，从深冬二月，走过早春三月和四月，走进阳春五月。班班一天天长大，散步的距离也越来越长。街道两旁草地上的积雪在一天天的散步中渐渐退去，家家户户门前的草坪慢慢地绿了，光秃秃的树枝也在不经意间生出了一抹嫩绿。一个春风和煦的午后，又一次和班班走进弯街。一只啄木鸟在一棵老树上敲击着粗壮的树干，发出“笃笃笃”的沉闷响声。小跑着的班班突然在树下停止了奔跑，瞪着两只大眼睛在树上搜索，死活不肯再继续前行。于是我只好顺着班班探寻的目光，和班班一起看那只忙碌的鸟。这是一只体型不大的鸟，黑色的翅膀上布满了白色的斑点，雪白的腹部，乌黑的尾羽，头上顶着一块鲜艳的红斑，小小的啄木鸟竟然是如此美丽。回家上网查看，才知道原来这是一只雄性绒啄木鸟。早在小学的课堂里我就知道了有一种啄木的鸟叫啄木鸟，几十年的岁月中有时候也会听到啄木鸟啄木的声音，但却从未停下过匆忙的脚步，去观察一只啄木鸟长什么样子，岁月里似乎只有忙碌和奔跑。跟着班班散步，才发现世界如此美丽、生命无比奇妙，只要我们肯停下匆忙的脚步，就在身旁这条不长的弯街上，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也会有一些赏心悦目的事物，值得我们去观察，去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