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牙鹰岭”对于现在兴宁一中学生来说,是个陌生的名字。但对于1978年前的一中学生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他们在那洒下了辛劳的汗水,在那奉献美好的青春年华,在那还留下难于磨灭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1973年9月初,来自兴城、城郊和军营家属区的270多名初中生,他们经过区域划分、居委会推荐集中在青眼塘兴宁一中就读于高中。这批生源中军队子弟约占20%,城里和城郊农村学生分别占40%左右。学生们延续初中“复课闹革命”释放的求知欲望,期盼高中能学到更多文化知识。岂料一场“勇敢交白卷”的暴风雨,把我们的希望打得支离破碎。迫于形势和上面的要求,我们在校本部学习两周文化课后,转移到10公里外的校办农场“牙鹰岭”进行为期半年的“半农半学”的生活。一、二班即刻启程,三、四班明年春节后前往。</p><p class="ql-block"> “ 牙鹰岭”曾是兴宁第一中学的校办农场。它位于叶塘镇北塘村的东北侧,说是“岭”,其实就是四周缓缓而上的陡坡,顶上相对平坦的小丘陵。遍地都是风化石质(牛干蹄)贫瘠泥土,经历了长久的风吹日晒雨淋和多年的耕种改造,土地勉强可种植耐旱植物。岭顶有一幅泥地篮球场,球场四周是平缓的陡坡,除房子、水塘外就是百多亩学校农场的耕种土地。经过多届学长辛勤耕作,杂乱无章的小丘陵已收拾成层次分明、井然有序的梯田,梯田主要种植甘蔗及一些耐旱作物,生机盎然。球场的北侧有一堆不太规则的房子,一座几十米高的烟窗矗立于中间,其周边还有几处用红砖砌起的圆形建筑物。据说这些残垣断壁,是1958年“大跃进”大炼钢铁时留下来的。学校农场的教室、宿舍、仓库等建筑都是从这些破旧的房子改造过来的。</p><p class="ql-block"> 我们一、二班130多名学生,被安排住在三间大瓦房里。两班女同学合住一间大宿舍,两班男同学则分别安排一间宿舍。三合土地板和白颜色石灰墙,没有吊顶,抬头望去,支撑屋顶的金字架、木料就在头上,淡红色的瓦一览无遗。若是夏天,响午时分,热浪从阴阳瓦的空隙里穿进来,整个宿舍闷热异常;若冬天,寒风也是阴阳瓦的空隙里钻入,直接吹向住在上铺同学的脸上,冷飕飕的;若是下大雨,雨水劈哩哗啦地打在瓦上,好似直接打在头上感觉。</p><p class="ql-block"> 偌大的宿舍靠墙边摆着十多张仅有1.2米宽、约2米长的架子床,上、下铺各安排两名学生住宿,与谁同床共宿由同学们自由组合,谁带棉被、席子、蚊帐等也由俩人自行商量。宿舍里铁线拉的像蜘蛛网似的,琳琅满目挂满了毛巾、衣服等物品。三、四十号人住在一间大宿舍,晚间小声私聊声、咳嗽声、转侧声、梦呓声…,就没有消停过。而最让人感到难于忍受的是晚间解手。男同学胆子大些,打开门到外面公厕去去就回来,还算好。女同学胆子小,黑灯瞎火的不敢外出,只能在宿舍内尿桶里解决,响声吵人还可以忍受,靠近尿桶旁那几张床的同学却就难受了,经常被尿味薰得难于入眠,现在提及当年的事,仍有不少同学感到不可想象。经历了一段时间后,大家才渐渐适应了大宿舍的集体生活。</p><p class="ql-block"> 在校本部,每日吃和住都在家里,与念初中时没有不一样。在牙鹰岭“半农半读”却就不一样了,每周六下午课后或干完农活后,才背着空空行馕,拖着双脚步行回家,然后,周日下午炒好干菜,准备好一周大米,挎着重包从家步行十余公里返回“牙鹰岭”。若轮到值班只能周日早上回家,下午又返回。回家住宿成了奢侈事。不少周六值班的同学因睡过头,或因下大雨耽误了返家时间,只能匆匆回家,收拾好东西后又匆匆返回。当然,也有因返家心切,凌晨三、四点钟起床回家的。更离谱一次是一位女同学从睡梦中醒来,因没有时钟,见窗外一轮皓月当空,天色朦朦胧胧,以为是早晨,便叫醒其他三位女同学返家。走了一个多小时,到了望江,看见县麻袋厂灯火通明,进去看个究竟,只见一对新人正在举行结婚座谈会,抬头望望墙上的挂钟,时间还未指向二十四时。四女顿时哭笑不得,返回不可能,只好到距此最近女同学的家里待着,到了五、六点钟后才返家。三、四十年后,每当提起此事,仍然笑声不断。</p> <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牙鹰岭的居住的条件很差,其他生活条件也好不到哪里去。在牙鹰岭生活了五个月,也吃了五个月的干菜。一日三餐学生们吃的都是自已带的咸菜、菜脯等干菜。生活条件好的同学会带些豆制品,还夹些排骨、风吹肉等,大米也比较充足;家庭生活条件差的同学只能带干菜,大米也省着吃。有些农村同学大米不多,只能带些红薯凑合。每餐由学生将米盛在自己的饭盒里,吃多吃少由自己定,蒸笼里摆满了大小不一,颜色各异,高低有无序的盆子,似饭盆展览般的。厨房只负责把饭蒸好,菜则由学生自备。虽然厨房隔三差五有二分钱一份的青菜供应,但是远不能满足身体所需营养。同学们常常为吃的问题而发愁。</p><p class="ql-block"> 个别同学在花生收成时顺手抓几把,番薯成熟时挖几条,还有乘人不注意溜进甘蔗林“偷”吃甘蔗的情况也时有发生。有一位男同学在地里“偷”挖蕃薯,被老师当场抓到,校领导亲自处理,严肃要求该同学写检讨,承认偷盗行为,改正错误,保证今后不再犯错。拟达到以儆效尤,惩戒全体的效果。岂料该男同学理直气壮地说蕃薯是自己辛苦种的劳动成果,挖来吃不算“偷”。并说要发扬劳动人民的光荣传统,做个革命好学生。校领导也无奈,只能不了了之。还有一位男同学乘人不注意时拔了一只硕大的萝卜私下生吃了,惹得老师大发雷霆,原来是作农科研究的萝卜种,本来就不多。虽然没查到是谁拔的,老师也没深究,但这位男同学深感后悔,内疚不已。</p><p class="ql-block"> 还有几位男同学,还在池塘抓了一条草鱼带回宿舍,被远在百米开外的老师发现追了过来,情急之下,一位同学将草鱼塞进下铺的某同学的棉被里,老师进来查看一下,没发现端倪便走了。却苦了那床的俩人,那晚闻着鱼腥味辗转难眠,眼睁睁到天亮。时至今日,同学聚在一起谈及当年“偷鱼”的故事,仍然捧腹大笑。追悔当年无知的恶作剧。</p><p class="ql-block"> 冲凉也是件十分折腾人的事,天气热时还好,男同学都跑到宁江河游泳去;天凉时,要解决一百三十几号人冲凉问题,是很困难的事。烧水锅就那两口,为了冲上凉经常要等候一、二个小时。不少男同学只好冒着寒冷打井水用毛巾擦擦刷刷就算冲了凉,不少同学冲冷水的习惯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不经意间练就了强壮筋骨和体魄,也可说是个意外收获。而女同学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等候冷水烧热。每天需要热水的人,如同当年排队买0.84元/市斤牌价猪肉队伍一样耐心地等待。</p> <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半农半学”其实没有明确的规定,有时上午劳动下午上课,有时又上午上课下午劳动。如果遇上农作物需要松土、施肥、收成等节骨眼上,则全天都劳动,当然,也有全天上课的时候。那学期的“半农”,主要是为近百亩的甘蔗林除草、松土、施肥和去枯叶。劳动强度不算大,只是钻进密不透风的甘蔗林里,异常闷热,每次干完活儿,浑身都湿淋淋的。稍不留神,裸露在外的手臂,就会被小锯齿般的甘蔗叶片划出一道道血痕,奇痛难忍。只有到了12月底甘蔗收成后,地里的主要活儿才告一段落。收获的季节,农场也安排我们参与花生、黄豆、番薯和水稻等农作物的收成工作,亲身经历的劳动实践活动,使城里的同学和部队子女了解和掌握不少农业知识和技能。学校也拿出一定数量的白糖,以相对低点价格提供给学生们购买,意旨共赏劳动成果。</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半学年间,我们每周六下午(还没实行双休日)课后,拎着空空的坛坛罐罐往家里赶,周日下午又背着沉重的行囊从四面八方汇集到牙鹰岭农场,兴合路上留下了我们坚实的脚印,宁江河堤畔洒下我们串串汗水。</p><p class="ql-block"> 五个月过去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半农半学”生活才告一段落。返回校本部上课后,仍然保持每月至少赴牙鹰岭农场劳动一天,农忙季节时,还要驻扎在牙鹰岭三、五天进行突击劳动。往往这时劳动强度都比较大,经常三、五人一组从校本部挑着有机肥走上十余公里路程,在农村干完活后,又沿着原路返回,如果是骑单车到农场,则接受任务后,付出比平时更大的努力,匆匆忙忙完成的任务后,又急急忙忙返回家里。但最辛苦的莫过于到宁江河挑沙的活儿,学校农场建教室、宿舍,需要沙、石等建筑材料,于是要求每人当天要完成1000斤河沙的任务。农场离宁江河约700百多米,每挑一担河沙来回就要走1.5公里左右路程,每担河沙约七、八十斤,意味着往返十三、四回,负重行程20公里左右才能完成任务。对于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来讲,可谓压力巨大。好在过磅、登记重量由学生负责,担少报多、缺斤短两情况还是有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睁只眼闭只眼,过得去就行,为同学们减轻不少压力。但是有些同学为减少往返次数,刻意加大重量,而这样做,往往给正处于发育阶段的少年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记得一班有位身材瘦长的男同学挑着满满的河沙走着走着,突然间感觉颈椎异常,即刻放下担子,颈部竟然不能转动,颈椎严重损伤无疑,老师只好安排一男同学护送他回家休息。多年以后不少同学出现颈椎、腰肌和膝盖骨等部位伤痛,与年少时超负荷劳动有极大的关系。</p><p class="ql-block"> 我们刚从牙鹰岭返回校本部,新来的高一新生又奔赴牙鹰岭,一批接一批,实行“半农半学”的生活。在历届师生们挥洒汗水,精心耕作下,昔日荒芜之地,满山遍野地种上了甘蔗、黄豆、花生、红薯等旱带作物。秋冬收获季节,一垄一垄梯田上种满密密麻麻的甘蔗,在微风的吹拂下,叶片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充满着希望的田园风光展示在人们的眼前,甚是赏心悦目。不知情的人很难相信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竟然是由第一中学师生们一代接一代,经过十多年艰苦耕耘取得的成果。</p> <p class="ql-block"> 1977年恢复高考后,学生们再也不用赴牙鹰岭“半农半学”了,而留在校本部沐浴着知识阳光,尔后部分学子奔赴神州各大学殿堂,在文化科技海洋里继续耕耘。牙鹰岭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那绿油油梯田、清澈池塘、高耸入云烟窗、红瓦砖房…,却永远留在我们的记忆里。</p><p class="ql-block">(图片由东哥提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2年5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