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至简

老炮儿

大 道 至 简

　　在感情方面，我是个粗人，虽然爱好广泛，却无一专情，自以为很文艺，却既没看过几本好书，也没追过几部神剧，甚至还嘲讽家人追剧时的那般癫狂。

其实我也追过剧的，那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的事。当年央视在相隔不长的时间内连续热播了几部香港电视剧《射雕英雄传》、《霍元甲》、《陈真》和《上海滩》。那时我还在部队，当了一个只有头衔没有实编的中队长，说白了就是拿排长的钱干连长的活。一个中队百十号年轻人，只有一台小彩电。为了满足个人欲望，我全然不顾当时部队规章，每晚都公权私用组织全队看剧。此举，自然令全队干部战士都兴高采烈，只有上面的大队长面露难色。不过，当我多次发现游离于队伍之外的肖大队长也在我们后面的芒果树下悄悄“蹭剧”的时候，不禁暗自感叹，大队长和我们一样，都有一颗年轻的心。

记得在当时追剧的那段时间里，全队军容风纪严整，工作干劲十足，年轻人平时常犯的一些小毛病居然荡然无存。同时，我中队长的威望也得到进一步提高。

人说艺术是醺陶人的，事实果然如此。

从那以后，正是所谓改革开放波澜壮阔的几十年。其间，社会变化天翻地覆，我个人发展也南辕北辙。起初，我满脑子都是崇高理想，浑身都是革命干劲，耳畔经常回响巜我们是共产主义事业接班人》的动听旋律，去到天安门城楼就浮想联翩。本来，立志干个军长是我的最低奋斗目标，后来发现当军长难度有点大，就退而求其次干个师长吧，再后来发现干个团级干部都要付出很大的个性成本和漫长的时间成本，就打了退堂鼓，于是调整目标方向，回家取妻生娃，立志把娃培养好，让娃今后当军长，娃当军长了，我就是军长他爹，嘿嘿…

回地方，有前车之鉴，我再没做“省长、市长和区长”梦，一步到位，安心当个家长吧。这个好办，竞争对手只有老婆一个，竞争不过，至少可以干个副的，只要把她拿下就成。

迫于生计，也为培养娃，我辗转数个岗位和行当，见过无数人，历经许多事，阅尽人间冷暖，最终发现，当个好家长也不容易！这，就是现实人生，也是一部充满戏剧性的个人生活大戏。

这部戏，生活是原著，上帝是编剧，命运是导演，社会是舞台，而我，就是这部大戏的男主角，所遇众生皆演员。

从军长到“演员”是有落差的，可我并不以为然。一切都是自然的，存在即合理。何况还有个让儿子当军长的梦想，虽苦，感觉却很甜。

鉴于此，我既不需要追剧，也没空追剧。

要么是没时间看书追剧，要么是不想看书追剧，总之，几十年来我甚至连一场电影都没认真看过，偶尔翻上两页书，还是关于电脑游戏方面的内容。我长期在生存道路上挣扎，在虚无缥缈中虚度。为此，也常常自责。幸好，前几年曾听说某部抗日神剧里居然曝出了裤裆藏手雷的雷人情节，这让我好生安慰，庆幸自己没浪费时间去看剧。不过，自打听说“裤裆藏雷”故事后，一个疑问总是挥之不去。我想，如果让我去演那个雷人角色，将偌大的手雷塞进裤裆，那原本一对固有的手雷又该如何安放呢？万一走火爆炸又情何以堪？自此，我便彻底不想看也不敢看剧了。

直至最近，退休无聊，我偶然在一档央视《对话》栏目中看到对作家梁晓声和导演李路的访谈节目，结合日前电视剧《人世间》热播时万人空巷的情景，不禁让内心深处尘封已久的对文艺的渴望又重新唤起。

只要支付十几块钱，就可以看一个月的电视剧，而我只用了几天时间，就一口气把《人世间》五十多集贯穿五十多年的故事看完了。真难为情，六十多岁的我居然是在又哭又笑的神癫状态下看完全剧的，期间，我取消了打球，忘记了打牌，以馒头和饼干充饥，尽管废寝忘食，人却特别精神，也非常满足。剧终时，我瘦了两斤，却意犹未尽！秉昆等人物形象及剧情至今仍让我魂牵梦绕，感慨万千！

剧中的“光子片儿”显然就是个东北棚户区，贫穷拥挤。周家就住在其中。父亲周志刚是个八级工，常年在外地工作。尽管他脾气暴躁，却明事理。在单位他任劳任怨和蔼可亲；在家里他爱老伴爱子孙亲邻里；情急之下，他也打骂小儿子秉昆。虽然教育方法欠妥，却也让人觉得他打的有道理骂的是时候，当然他事后是后悔的。他爱面子，偶尔显摆；他工作勤奋，业绩突出，家庭和睦，一双儿女都毕业于北大，女婿是著名诗人；小儿子秉昆虽未考上大学，但他勤劳孝顺，诙谐幽默，敢爱敢恨，不失为最实用的优秀。因此，即便按世俗眼光看，周父也是有资格显摆的。

周母是家庭妇女，目不识丁，却雍容大度，温柔豁达，持家有方，妥妥的贤妻良母。应该说三个子女秉性善良、勤奋和聪明的品质既传承于她的基因，又得益于她的言传身教。人说爹熊熊一个，娘熊熊三代。因此，周母堪称母亲典范。

长子秉义，有情有义有思想，北大哲学专业毕业，从知青一步步干到市长。虽然仕途与原省长岳父家的庇荫不无关系，但其毫无争议的才华加实干仍然是他取得成功的主要因素。尤其是当他遭遇妻子冬梅不孕的残酷现实时，果断向家人将责任揽向自己，同时也以实际行动将终生相伴作为对爱情的诠释，从而表现出了高贵的个人品质。

女儿周蓉，聪明伶俐，美丽大方，北大中文专业毕业，是一位特立独行的知识女性。可能是打小就漂亮优秀、被众星捧月惯了的缘故，其执拗任性清高的性格，既让她的生活道路充满浪漫，又让她在追求浪漫和幸福的过程中付出了沉重代价。她正派善良，却不谙世故和处人处事。她曾干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一次，为了确保在单位分到房，万般无奈之下，便放低身段托人送礼，结果房子因故未能分到，于是，她悲愤交加，居然亲自向某领导愤然讨回了礼物。为此，她不仅与诗人丈夫大吵一架，还反而嘲笑丈夫无能。由于经常过于认真，言语苛刻，不善经营婚姻，导致最终离婚。其实，她是一位既才华横溢又美丽大方的知识女性，但是，作为人妻，她的女人味略显不足，所以她最终在爱美且忍耐已久的诗人丈夫面前黯然失色。漂亮和美丽是有距离的。诗人是精神层面美丽和浪漫的创造者，可是，纯粹的美丽在这个充满世俗的社会里是难以存活的，这对于穷困潦倒的诗人来说更是可遇难求。因此，离婚就是必然结果。其实，周蓉是相对美丽的，尽管有常人眼中的小毛病，但比起她的优秀，瑕不掩瑜。那些瑕玷都是世俗的错。

小儿子秉昆是我最喜欢的家伙。他有情有义，勤劳朴实，憨厚善良，敢爱敢恨，机智幽默。一方面，他对亲人和朋友能舍身忘死拔刀相助，另一方面，在其道德底线被突破时，敢于坚持原则甚至以命相搏。他虽然取寡妇郑娟为妻，让人背后非议，但郑娟的品行及对家庭的贡献值得他爱一辈子；出于恩爱，他不惜将郑娟婚前被坏人强奸所生之子的责任揽向自己，并将孩子视如己出，直至将孩子培养进清华并留学美国。我以为，这就是非常人所能做到的真恩爱。秉昆对朋友是宽厚的，工友曹德宝、春燕夫妇因私诬告他哥哥并对他本人无端责怪，让他心理倍受委屈和创伤，但他并未过多计较，一如既往地互帮互助亲如兄弟…

由于言语表达有限，任我极尽言辞也无法逾越梁晓声和李路大师的才略，因此，关于剧情，不想赘述，建议看剧或阅读原著，坚信，那必定是精神层面的饕餮盛宴。

纵观全剧，首先叹服原著作者梁晓声先生对中国近五十年来社会变迁及对社会各阶层人民生活的深刻了解，并以知识分子的责任感和高超的文学造诣，构建了如此精采的宏篇巨著；其次对导演李路慧眼识英雄的眼光及艺术天才感到欣慰！他在忠实原著的基础上，用另一种形式对原著进行了再创作，让观众大饱眼福过后不得不深入思考。

故事很长，启迪很多，各人因阅历及立场不同会产生不同的感想。而我只是一介草民，就谈一点草感想。

剧中周家有关故事再次告诉我们，家庭是最根本的学校，家风就是课本；父母是孩子最重要的第一任老师，作为父母不一定要像老师那样会讲课，只要言行充满正能量就是好老师。恩爱也不一定非用言语表达，只要在行动中知恩图报，对亲朋温情以待，就是实实在在的恩爱体现。周家夫妻间基本没说过“我爱你”，顶多只说了一句“我不讨厌你”，但他们的表现处处都闪耀着恩爱的光芒。

我坚信，展望未来，无论社会如何变迁，那种腐朽的“皇帝”生“皇帝”的时代终将被消灭，只有优秀的人民群众才能创造辉煌历史。家庭是社会的摇篮，家风好社会则风清气正，少年强则中国强。历史的车轮总是不断前进的。

末了，顺便交待一下，我儿子没有当上军长，他甚至连体制都没混进去。我不怪他，原因很简单，他是我亲儿子。不过，他的女儿看上去很聪明，有领导潜能，将来干个国防部长啥的也未必不可，因此我的军长梦并未破碎甚至梦更绚了。

有梦就有希望，有希望就有诗和远方。努力活着，慢慢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