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今年是我们上山下乡四十周年，很多我们当年一起的知青三五结队重返故地，他们也邀我一同前往，一来，我还没有退休，上班比较忙；二来，前年我独自一人回去过了，再去一趟意义不大，我只有婉言谢绝了。</p><p class="ql-block">他们回来后找我聊聊到那里的见闻和感受，其中说到在早已荒芜、行将坍塌的当年的伙房前，想起每天三顿饭前都要列队齐唱革命歌曲，然后才开始打饭的往事。这次他们触景生情，站在残破，杂草丛生的伙房前齐唱了一首《天大地大》，似乎又回味了当年的激情。我想象着这几位年届六旬的老男老女唱歌时的神情，一定比当年还虔诚、还严肃，恐怕有的的人眼里热泪盈眶，就要跌出泪花，于是我打趣的说，那不就是谢饭歌吗？</p><p class="ql-block">四十多年前，文革当中，“三忠于四无限”“早请示，晚汇报”，到了下乡过集体生活，吃饭前必须列队齐唱一首革命歌曲，究竟唱哪一首没有规定，一般都是唱《天大地大》和《下定决心》。《天大地大》是由河北邢台地震时出现的一首民谣谱写的歌曲：</p><p class="ql-block">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千好万好，不如社会主义好；河深海深，不如阶级友爱深；毛泽东思想是革命的宝，谁要是反对他，谁就是我们的敌人！</p><p class="ql-block">《下定决心》是毛主席语录歌：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p><p class="ql-block">当年我们都十几岁、二十来岁，劳动量大，伙食很差，有时粮食供应不上，只能每人限量分配，甚至以“面葫芦”——南瓜充饥，青菜很少，只有秋冬两季可以吃上圆白菜、大白菜和土豆。冬天这些菜缺乏储存条件，冻得像石头一样，这时候伙房切菜不用菜刀，而是用斧子砍。冬天发面缸里冻得厚厚一层冰，天不亮炊事员就用擀面杖砸冰，刨出冰下面的发面——其实面根本没发酵，然后蒸馒头，蒸好的馒头扁扁的、深褐色，吃起来如同嚼橡胶块。但是大家绝无怨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嘛。可能是要学用结合，每逢吃饭前我们就高歌一曲《下定决心》，然后用自己的饭勺或筷子敲打三下自己的饭碗或饭盒，于是就狼吞虎咽吃将起来。如果那天伙食有所改善，难得每人一碗很稀的大米粥、吃烙饼，或者休息的日子吃包子、吃有肉的炒菜，这时候，我们开饭前就引亢高歌《天大地大》，然后除了敲打饭盒外，还要一起用单一的发音高叫“嗷——”。</p><p class="ql-block">一直到“9.13”事件被公开之后，开饭前就不再唱歌了。</p><p class="ql-block"> 写于2008年</p> <p class="ql-block">当年知青连队的伙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