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毅正传

奔（陈奠华）

第十四章

劳改生涯

1953年古历12月23日晚，即是传统小年节的前夜，涂毅自首归案，结束了四年的逃亡生涯。

归案三个月后，修水县人民法院判处涂毅有期徒刑10年。涂毅没有上诉，服从判决，很快就被送往本县良塘的黄家磨砖厂接受劳动改造。

黄家磨砖厂位于梁家大屋侧，解放初期是修水县劳动改造管理所，在这里接受改造的人基上是本县原国民党的基层官员或地方反动乡绅们。

黄家磨砖厂其实就是在空地上盖起的一个作业棚，四面漏风，顶上盖的稻草和冬茅，作业棚里摆一圈长条凳，供劳改犯们临时休息。

劳改人员分为几个班。有制砖班，有挑砖班，还有杂工班。制砖班是生产砖坯的，人数最多，任务最重。只要不下雨，天天都要出工。

挑砖班的任务就是挑砖，将晒干了的砖坯挑去装窑，等窑烧好了，就将砖挑下来码好。

杂工班都是五六十岁年纪较大的人，做的也是比较轻松的活，挖泥土，然后用脚将泥土踩熟成面粉包子料一样，归堆供做砖人备用。

挑砖是一种重体力活。那么多砖坯，都靠人工挑上去，挑砖班的人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一般人干不了这种工作。涂毅正值壮年，牛高马大的身材，他被分配到挑砖班劳动。

挑砖上窑必须要经过跳板，跳板用杉树捆扎而成，隔尺把长的距离绑一道木方，就像一级级的台阶。涂毅挑着砖走在上面，跳板就会颤颤巍巍的晃动，甚至发出吚吚呀呀的响声，一般人走在上面都会有几分胆怯感。涂毅本应是个“文弱书生”，可他平时就是一个爱劳动，吃得苦的人，这种活他还是勉强吃的消。

涂毅在挑砖时，有时感到很吃力，便会嘿哟！哦嗬地哼着劳动号子，就靠这样来掩盖劳累中的呻吟，仿佛只有哼出来，肩上的担子就能减轻一些。 涂毅在砖厂改造表现特别好，也得到了管理干警的关心和表扬。

1954年9月，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召开，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确定了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是中国的根本政治制度，新中国正在按第一个五年计划稳步前进。

根据中共中央对于国民党被俘人员“经过劳动改造，使之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的精神，1954年11月，涂毅被送往彭泽农场进行劳动学习改造。彭泽农场采取“自愿报名，量力而为”的办法，由劳改人员自由选择劳动工种，如缝纫、理发、洗涤、挑饭菜开水等。涂毅由于对其它行业不感兴趣，便选择了自已在家最拿手的“种田”职业。此时的涂毅一心想为自己过去的罪恶赎罪，在农场是一把种田好水，农场进行插秧比赛，涂毅一天插了近一亩，被农场评为“劳动能手”，并担任水稻队队长。

1956年，随着社会主义国家的建立完善，中国共产党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决定把农业大国转换向工业大国进军。 1957年11月，毛泽东提出钢铁产量要在15年左右时间内赶上和超过英国，中共中央批准这样做，把国民经济的发展寄托在钢铁产量的翻番上，指导思想逐渐转到了“以钢为纲”的轨道上。在中央经济发展的思想指导下，涂毅离开了彭泽农场，被调往东乡钢铁厂劳动改造。随着全民炼钢及大跃进运动的深入，涂毅在东乡钢铁厂差一点丢掉了性命。

有一次，涂毅被派去挖防空洞，中午休息时间，一个工友喊涂毅去未完工的洞里乘凉，被太阳烤的汗流浃背的他，听到洞里很凉快，便跟了进去，不知是什么玄乎，涂毅进洞刚想坐下，屁股上好象被针扎了一下，加之洞里空气稀薄，涂毅并没有感受到洞里的凉快，反觉不舒服起来，涂毅便向洞口走去，谁料刚把脑袋伸出洞口，这防空洞扑哧一下塌陷了，涂毅只是头在外面，下身被土掩埋了。洞外的工友们忙奔过来，七手八脚进行移土救援，涂毅被挖掘出来了，双脚并没骨折，只是被塌陷的土擦出点小伤，而里面的工友待挖出来时，一个个都没有了呼吸，作了枉死鬼。事后，人们都议论着他说：这涂毅真是吉人天相，与死神擦肩而过，竟然逃过了一次大劫难。

1958年8月初7日，涂毅的母亲周氏因心肌梗塞突然而亡。收到家信的涂毅痛不欲生，跪在地上朝家的方向久久叩拜，请求母亲原谅他的不忠不孝。他拿起纸笔写了一篇祭母文向北而烧。

祭文曰：天高海深，难比母恩。四十失夫，守寡育儿。勤俭持家，善处世人。思父想娘，伤哀不已。慈母仙逝，儿不能孝。欲睹尊容，地远天高。想听母教，身陷囹圄。呼唤慈母，愿天垂怜。

吾辈泣祭，难诉衷肠。牢记教诲，认真改造。清白做人，不辱良心，不负党恩，早日新生。仅以此文，以慰母灵。

呜呼 哀哉！

大跃进打乱了国民经济秩序，浪费了大量人力物力，造成了国民经济比例的严重失调，使社会主义事业受到了重大损失。1958年11月，中央开始纠正“大跃进”运动中的问题，东乡钢铁厂也被停了下来。

1959年2月，涂毅再一次被调往鄱阳的珠湖农场劳动改造。在珠湖农场，涂毅仍是发挥他真改造，爱劳动的本能，在农场被推选为农业组的队长，农场并以他的名字组建一个突击小队“涂毅小队”。他带领三十多个劳改成员负责300多亩的水稻种植任务。涂毅不负农场厚望，每年都是丰产丰收，并得到了人币50元，军用毛毯一床，解放鞋一双的物资奖励，在珠湖农场整整度过了二十三个春秋。这床军用毛毯涂毅没舍得自已用，而是把50元钱及毛毯寄给了家中，让儿子结婚有了一床用钱买不到又包含满荣誉的珍贵物品。

要知涂毅后来会怎样？请看第十五章《悬悬而望》

第十五章

悬悬而望

新中国建国十周年前夕，正当举国上下喜迎国庆佳节之际，1959年9月18日，《人民日报》头版发表毛泽东关于特赦国内战争罪犯的建议、全国人大常委会的决定及刘少奇的特赦令，同时配发《改恶从善，前途光明》的社论，一时间成为海内外广泛关注和热议的话题。特赦令第一条规定：“蒋介石集团和伪满州国战争罪犯，关押已满十年，确实改恶从善的，予以释放。 涂毅听到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后，心情无比高兴，于是，他悬悬而望自己这一日早点到来。

1960年，我国遭受严重的自然灾害，农业欠收，人民食物供应不足，身在鄱阳珠湖农场的涂毅在这里却是能吃饱肚子，他在报纸上看到，中国人民的生活处在极其困难时刻。1960年中秋，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涂毅夜不能寐，于是提笔给妻子写了一封信。

兰妻：又到八月中秋节了，我近来思想很不安静，梦魂回到远离的故乡和你在一起。特别是一想到炎锴二弟的病况，都是因我而起，怎叫我不痛心呢？

六年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你受苦的时间也很长了。我实在对你不起，让你苦痛了这样久。而就是现在，我还是没有办法来安慰你，除掉说我还活着之外，都没有什么以兑得现的话来安慰你。

有时我也想到将来，有时更乱想一顿，像做梦一样，想到如果我永远不能回家，家里是怎样的情形？

我想到轰儿长大了，他长得很结实，我也就安心了许多。他没读过我读的书，却要做我没做过的事，想想实在内疚，我没有做好一个父亲，让他吃苦了。

如果此时有一位比我好的人在帮助你，你过着很好的生活，我心里就放心多了。此时，国家困难，你们可能在吃不饱，我却在这里不饿，想着，我好像肩膀上被一块巨石压着，让我喘不过气来一样难受。

现在我还要请你少记挂我，多关心孩子，把希望多放在孩子身上。有他在面前，是今后最可靠的。少把希望放在我身上吧，因为我是身不由己的人。

现在国家政策对于我这国民党的人说，己在向好的方向走。我想，有一天会临幸于我的。我还要申明一句，如果有这机会，我决定要回家来的。虽然我这把贱骨头可能会丢在珠湖边上，但渴望回家的心是无法死去的。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能成为自由身，我们夫妻能够破镜重圆。如果你愿意且又不怕劳苦，我会带你来珠湖绕一圈，让你看看你的丈夫曾在这里干过些什么？说着说着，又扯远了，远了的事，也不能否定，世界上没有神仙，谁料得定呢？

写到此，还是上面的话:多保重身体，多关心孩子，少记挂我吧!

毅于1960年8月16日晚子夜

中国国民经济在克服连续三年困难后，1963年已开始全面好转。 以清理账目、清理仓库、清理财物、清理工分（简称“四清”）和反对贪污盗窃、反对投机倒把、反对铺张浪费、反对分散主义、反对官僚主义的“五反”运动在全国逐步展开。“阶级斗争一抓就灵”又得到重提。此时代背下，涂毅于1963年二月六日服刑其满，得到了新生，鉴于当时的政治气候，涂毅不适合立即释放，暂留农场就业。这一天，涂毅恰逢21岁的儿子订婚，听到这个消息的涂毅，高兴快乐地给儿子写了一封信说：轰儿、我久久盼望的喜讯今天终于实现了，要不是你母子的千方百计及弟姐们的大力支持，哪能有我这不孝有三的重大包袱放下来。须然摆在面前的困难很多，只要有计划，有步骤去做，哪是不成问题的。古话说得好，日子到，事无了。说来真也凑好，你的婚姻是今天订成的，我也是今天新生，一日之内，双喜临门，怎叫我不欢天喜地，喜地欢天呢？

若知日后涂毅会有什么喜事接踵而来？请继续关注第十六章《获准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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