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护杂记（2）-我想回家

彼得潘

没住过大通铺，但我见识过医院的多人病房。

不大的一间房，见缝插针地摆了六张病床，哼哼唧唧的病人，以及愁眉不展的病人家属，组成了病房里的人生百态。

老爸是第五号病人，入驻的时候，好位置都被别人占去，只剩下两个选项:卫生间旁和靠门边。

差和更差，哪一个才是最差？这选择真是让人纠结无比。

我和老妈提着满手的行李，一脸的茫然，一时间竟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

后来，护士小姐姐动了恻隐之心，帮我们换了个双人间。这次，老爸是第一个入驻，另一个病人还没来，我们一家三口占了一间房，一时间竟然生出几分豪客包场的错觉来。

病人才有资格睡床，陪护只能胡乱找个地方躺着。租了一张折叠床，一张长凳，我和老妈好歹有了个安生之所。

但，长凳和折叠床白天都会被收起来，以免在医生查房时碍眼，像极了没有保障的外室。

小区新发的两个通知:

各位业主朋友：

因疫情防控工作需要，**社区招募10名志愿者，主要从事小区卡点值班值守工作，社区将给予一定生活补助，请有意向、责任心强的居民积极与社区联系。

各位业主:

从今天开始，大门口有区职单位志愿者值守，由于对小区人员的不熟悉，请大家出门必须携带出门证，扫双码进入小区，谢谢各位配合！

从这两个通知来看，戒备森严应该是常态化了。

这也意味着，看病难和住院难的情况，一时半刻间也不会缓解。

陪护期间，感觉自己跟外界完全脱节，比困在方舱还惨。方舱中好歹有张床睡，有人按时投喂。在医院，陪护的就是食物链的最底层，睡觉打游击，还得自行觅食。

食物的来源很单一，只能靠医院的餐车，一声吆喝，大家就得鱼贯而出，从差和更差中找出最优选，时间有限，且过期不候。

老爸一直在输液，医嘱禁食。可同时他们又在问大便是否正常，但，不吃饭怎么可能正常呢？这是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的啊！

围绕着禁食，我和老妈起了争执。我的态度是严格遵照医嘱，老妈则是心疼老爸一直挨饿，老是想偷偷摸摸的喂点东西。

争执的时候，老爸就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不知道我们为啥要争吵。

老爸的病史很丰富，两次脑梗，年初又得过一次胰腺炎，本以为，这次也是两种情况二选一，想不到都不是，是胆囊和肺部感染了。

人体就像一具精密的仪器，现在，维修期到了，只能修修补补的继续用下去，尽人事而听天命 。

最严重的时候，老爸浑身瘫痪，神志不清，治疗两天后，情况略有好转。

夜幕降临，这难熬一天又快结束了，走廊里隐约传来饭菜的香味。

窗外是万家灯火，室内是相濡以沫的一家三口，老爸突然醒了，他看着我，口齿不清但很坚决地说:“小潘，我想回家！”

瞬间破防，我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