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母亲

青藤老莲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独在异乡为异客,清明时节倍思亲。在病毒还在肆虐的2022年清明节,我只能在宁波独自遥祭母亲,不觉之间母亲已经离开我们整整一年了。回忆起母亲的一生,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的母亲徐翠兰1948年5月8日出生于湖北省武汉市蔡甸区的一个乡村,2022年4月24日凌晨4点起夜突发脑梗去世于武昌的一家养老院。享年74岁,留下三个子女,三个孙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母亲出嫁前曾在乡里做赤脚医生。经人介绍与父亲结婚。父亲在外工作,母亲在家务农,拉扯我们姐弟三人长大。小学一年级时,在小伙伴羡慕的目光中,我家搬到县城。一年后,全家又搬到孝感,母亲进了厂办大集体做工。母亲退休那年查出癌症,先后两次手术,几次化疗,开始练习气功。六十岁那年中风,父亲的身体也出了问题,而我远在广州打工,鞭长莫及。为了离亲人更近,父母又先后搬到花莲里和蔡甸。2012年父亲猝然离世后,母亲就在孝感、武汉、广州三个地方来来去去。母亲需要陪伴,然而我们却很少有时间陪着她。2017年我们把母亲送进了养老院。2021年4月26日把母亲带回老家,与父亲合葬在一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追忆思念母亲的时候,才发现对她的了解太少,存在脑海中的只是一帧一帧不连贯的片段,这就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子欲知昔亲已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母亲去世一年之后,我将我所记得的往事记录下来,回顾母亲所走过的艰难历程,再次品味生活的酸甜苦辣,聊以寄托对母亲的缅怀之情。</span></p> 世上只有妈妈好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妈妈的怀抱是力量的源泉。那大概是我四五岁时吧,妈妈带我到武汉来,不知是走亲戚还是看病。妈妈带着我从汉口利济路一直走到汉阳王家湾。那条路真是长,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妈妈边走边讲故事给我听。我走累了,要妈妈抱。当妈妈抱着我的时候,我的心紧紧地贴近她的心,感受到妈妈的辛苦和疲劳,没走几步,我就从妈妈身上滑下来又自己走,就好像从母亲的怀抱获得了力量。那种母子连心的感觉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中,永不磨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五年级那年清明节,爸爸妈妈回老家为爷爷上坟,我在学校上体育课时不小心脸撞到篮球架上,鼻子肿起来,脸变色了,也变形了。那时没有电话,没有办法联系爸爸妈妈。后来爸爸的同事带我去医务室包扎。几天后,妈妈回来一看到我裹满纱布的脸,眼泪就流下来了。跑过来,蹲下紧紧地抱着我,心疼地哭了。我也不由自主地一起流泪。妈妈的怀抱是那么温暖安全,妈妈的泪水是那么晶莹纯净。那是我唯一一次看到妈妈哭。在那一刻,我感受到妈妈对我深沉的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总在搬家,小学六年我读了三所学校,从乡下到县城,又从县城到异地。因为穿着和口音被同龄人排斥,嘲笑我是乡里伢外地伢。但我并不害怕,因为我知道妈妈在家,家是安全的港湾,为我遮风避雨。就像巨人安泰从大地母亲那里汲取能量一样,妈妈给了我勇气和力量,不断适应新环境,结交新朋友。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时候的我很调皮,挨过妈妈不少打。甚至到我上初三了,妈妈还打过我。那是暑假补课,天气很热,放学后和同学在路边的水塘玩水,回到家里被妈妈质问是否玩水,我撒谎说没有,但被妈妈通过皮肤抓痕识破,用细竹条使劲抽打,边打边训斥:着看你还玩水,看你还扯谎。身上都是一条条红色的长长的伤痕,好几天才消。当时非常恨妈妈,为什么下那么重手。那次挨打让我心有余悸,再不敢去水塘游泳了。等后来听说那片水塘有孩子溺亡,我才意识到妈妈是怕我出事,才狠心打我,让我长记性。打在我的身上,疼在她的心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爱之切,责之深。妈妈对我们要求很严格,不娇惯我们。我们三个人轮班洗碗,不许睡懒觉。冬天赖在暖和的被窝里,不想起床。妈妈使出杀手锏——把被子直接抱走,我不得不起床,逐渐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每天去食堂为全家人买早餐。夏天顶着烈日冒着酷暑和妈妈一起去城外的田间拾麦穗或稻穗喂鸡。这些经历让我继承了妈妈吃苦耐劳不抱怨的优良品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妈妈很能干。上中专了,看到别的同学都穿着买来的新衣,那时很流行一款灯芯绒中长外套,价格不便宜。妈妈知道我非常渴望,自己买来布料量身自制了一件,现在还记得那是深蓝色的,可束腰中长外套,试穿的那一刻我觉得这件衣服比外面买的漂亮多了,这是妈妈为我亲手做的,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十八岁那年,看到别的同学同事都在过18岁生日代表成年。我也想请自己的同学朋友一起吃饭,妈妈同意了。但家里没钱,妈妈就在家做好一桌好菜,一口没吃,和爸爸出门闲逛。等到十点回来收拾一地狼藉。十九岁那年生日也是一样,妈妈做了丽霞最爱吃的两种鸡汤,就出去了。妈妈就是这样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是多么不懂事啊!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家里虽然不富裕,但在妈妈的精心操持下,日子也是其乐融融。</span></p> 黑云压城城欲摧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长大成年了。妈妈也退休了,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妈妈五十岁那年查出癌症,我那时刚进厂当学徒,还不能自食其力。一直在妈妈的庇护下,我从没想到她竟然得了绝症,随时可能离开我们。我不敢想象失去了妈妈,我怎么办?我们家怎么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很害怕。但是妈妈却很乐观,积极治疗。连续两次的手术并没有打倒她,术后复查有扩散的迹象,但她一直都有信心和勇气去面对。后来经病友介绍,她开始练习气功,很投入。我也陪着她一起参加过几次小团队活动,一起做功。虽然我内心并不相信气功,只是为了多陪陪她。也许精神的力量是强大的,后面复查癌细胞已经消失了。妈妈战胜了癌症,笼罩在心头的黑云散开了,我们家的小船继续前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记得在柴油机厂做学徒那段时间,工资很低,看到人家有钱自己却没有,为给妈妈治病家里借了外债,爸爸不得不去南方打工挣钱还债。于是,就梦想着一朝暴富。每一期的彩票都买,每次都是满怀希望而去,垂头丧气而回。下班后,我常常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同学家里是做工程的,赚钱那么容易,为什么我们工厂的效益这么差,工资这么低?现在当学徒,以后做工人,又辛苦钱又少,就这样过一辈子吗?……感觉前途迷茫。妈妈看到我萎靡不振的样子,就跟我谈心讲道理:生来只有八分命,就算到死也不满升。命里若有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要踏踏实实做人做事。一技在手,吃穿不愁。荒年饿不死手艺人……要我安心学好手艺,技不压身。看着病后初愈的妈妈,我找到了方向。妈妈的坚持和乐观帮她驱散了病魔。颓废和幻想只会堕落。做好眼前的事,才是最重要的。我不再买彩票了,开始跟着师傅专心学习手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01年我出师了,厂里却难以为继了,国有企业改革,卖设备卖土地。我还没来得及正式上岗,就成了下岗工人。没办法,南下广州开始打工生涯,成了一个打工仔。离家的第一年,特别想家想妈妈。每次打电话听到妈妈的声音,心里就踏实了,委屈和苦闷也似乎消失了。每年只有过年,才能回家与家人相聚几天,吃到妈妈做的饭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02年我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小家。2004年底我的儿子文文出生了,给我们的家带来喜悦和忧虑,喜的是有了新的传承和希望,忧的是妈妈身体一直疾病缠身,帮忙带孩子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妈妈那段时间糖尿病和颈椎发作,她迫切而又无奈的心情我非常理解。后来丽霞带文文来广州,因为我们没有经验,照顾不周,文文经常生病。妈妈还在为此自责,我写了几句话给妈妈寄过去了:早知父母恩情深,今为人父方知真;儿孙自有儿孙福,保重身体待曾孙。</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天不如人愿,事常逆己心。2008年8月的一天下午,突然接到爸爸的来电,第一句话就是让我不要激动,妈妈中风了,右边身体偏瘫,那些年糖尿病,高血压,颈椎,妈妈几乎把所有的病都集中到身上了。我们都不在家,照顾妈妈的重担全压在爸爸的肩上。在千方百计弄到火车票后,我怀着沉重的心情踏上了春运返乡的绿皮火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踏进家门,看到半躺在床上的妈妈,我的眼泪漫上来。我转过头,不想让妈妈看到。爸爸站在床边,曾经挺拔的身躯有些佝偻。我不知道那几个月妈妈承受了怎样的苦痛,爸爸遭受了怎样的煎熬。刚刚六十岁的父母,一个中风偏瘫,卧病在床,一个行动迟缓,步履蹒跚。作为儿子,我应该留下来照顾他们。作为丈夫和父亲,我要外出工作挣钱养家。我该怎么办?假期很短,临行前爸爸看出我的挣扎,宽慰我说:我的身体目前可以照顾你妈,家里的事你不要担心,你放心出去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背上行囊走出家门的那一刻,我回头再看一眼爸妈,他们眼中的不舍和无奈刺痛我的心,我的心颤抖起来,勉强忍住了眼泪,却无法忍住悲伤。路在何方?何处是归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爸爸的照顾和陪护下,中风的妈妈从不能自理到可以起床。虽然腿脚不便,但妈妈每天坚持拄着拐杖散步。虽然右手不灵活,妈妈尽力解决吃饭穿衣洗澡这些生活小事。她常说:“求人不如求己,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四年后,爸爸猝然离世。顶梁柱突然断了,我们不知所措。在殡仪馆与爸爸的遗体告别时,我和大姐抱头痛哭。办完丧事,我看着妈妈,妈妈看着我,那无助的眼神像一个胆小的孩子。我痛彻心扉:妈妈这是在害怕我扔下她啊!但我马上就要回广州上班,不能留在妈妈身边照顾,又不能带上她。只好让妈妈暂时住在大姐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的突然离世,让我深切体会到生死无常。在至亲面临病痛的时候不能侍奉身边,留下无尽的哀思和痛悔。每当想到妈妈的眼神,我就夜不能寐。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一定要把妈妈接到身边来!</span></p> 绿叶对根的情义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13年,我终于把妈妈接到广州,那时的妈妈已经基本可以自理了,每天自己打胰岛素,我每天早上买好容易热的菜就上班,中午妈妈自己可以解决,下午下班回来再做,妈妈看到我很辛苦,不到两个月已经能够做饭等我下班回来一起吃了。那半年每天我和妈妈一起吃饭,小区散步,健身器材运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妈妈到广州后,我不再打麻将消遣时间,也极少在外应酬,因为有妈妈在家需要我。我们一家人一起在广州过了三个春节,那三年带妈妈去长隆马戏,莲花山,大夫山,宝墨园。因为妈妈信佛,我带她去拜南海观音。除了牙齿问题去过医院,妈妈的身体也都很好。妈妈在小区也是名人了,每天固定时间都在锻炼,特别是拄拐杖越走越快,几次都摔得鼻青脸肿。刚进小区就有人告诉我,回到家看着她像做错事的孩子,又好气又想笑。这也是留有最多影像的一段时间,帮助我更容易的回忆当时的情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打工12年,没有和父母一起生活。妈妈在广州的三年应该是上天给机会让我弥补遗憾。那段时光也许是妈妈最开心的几年。那三年是我最充实,最忙碌,经济压力最大,同时也是真正感受到正常家庭生活的几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原来一个家庭真不容易,不是单挣钱回家就可以了,对母亲的陪伴,和妻子的交流,对孩子的教育,家庭的和睦氛围等等,也逐步让我从中感受学习和成长,基本有能力承担对家庭的责任,这也许是妈妈对我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教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妈妈给我一个家,我给妈妈一个家。妈妈养我小,我养妈妈老。这是儿子对妈妈的责任,这是绿叶对根的情义。</span></p> 人生到处知何似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广州时,妈妈常对我说自己像水中的浮萍,无根无基,四处漂荡。人老了,都希望能叶落归根。只是老家已经没有我们的家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最早的家是在村里,是一栋砖瓦平房,门前是宽敞的晒谷场,屋后有一个大院子。那个房子是在我出生后两年建的,是爸妈勤扒苦做攒钱盖起来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们家搬到孝感后,村里有人想要买我家的房子。虽然当时家里很困难,但爸妈并不打算卖掉房子。妈妈说:卖掉老家的房子,就是断了回家的路。等我们老了,还要回家养老呢!但是一个远房本家儿子很多,家里很穷,没钱盖房,很难找媳妇。非逼着我家卖房子,而且扬言不卖就上房揭瓦,把梯子都搬来了。俗话说“人走茶凉。”况且他们都觉得我家进城了,过上好日子了。同村没有人出来说公道话。面对着那帮如狼似虎的本家兄弟和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村人,我爸妈势单力薄,被迫卖掉了我们的房子。这是妈妈一生的痛,终生的遗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到县城住的是两间办公室隔出的房间,从村里宽敞的砖瓦房搬到逼仄的小房子,没有厨房,要到公厕方便,我很不习惯。搬到孝感后住在厂里的宿舍楼,面积很小,我当时就睡在客厅里搭的暗楼上,每天用梯子爬上爬下。厂里最后一次集资建房,我们家才有了自己的房子。从1997年到2012年妈妈在那个家住了十五年。我就是在那个房子里结的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爸妈的兄弟姐妹都在武汉,我的两个姐姐也在武汉。中风后,爸妈为了离亲人更近些,离开孝感,在花莲里租住了一年,到蔡甸租住了一年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爸爸去世后,妈妈就在孝感、武汉、广州三地辗转。在广州的三年,我们也是租住别人的房子。在那里,妈妈人生地不熟,又听不懂粤语。虽然我节假日带全家出去玩,但平时我们上班上学,没有很多时间陪她,其实她很孤独。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16年底母亲回到武汉,我们姐弟三人再三商量后决定把妈妈送进养老院。这个决定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住我这里,妈妈很孤独;住姐姐家,楼高没电梯妈妈拄拐杖爬楼不安全。在养老院,有老人一起可以说说话,有护工照顾,亲友可以经常去看望。最初大姐跟妈妈说的时候,妈妈很排斥,她认为养老院是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住的地方。大姐告诉她养老院不同于福利院,并且分析了目前我们各自的情况,妈妈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安排。两个姐姐、小姨和小舅经常去看望妈妈,给她送药送吃的东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18年2月春节,把妈妈从养老院接出来过年。在大姐家我和妈妈、文文三个人吃年夜饭,没有想到这是我最后一次给她做饭。现在看到当时的照片还是有些心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19年2月带妈妈回孝感过年,老房在出租。我和妈妈在酒店过年。我带她回到柴油宿舍区,和老同事见面叙旧,到董永公园转转,是我们最后相处的几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20年1月20日过年回去先到养老院看望妈妈,准备到孝感待两天后,就来武汉陪妈妈过年。1月23日妈妈八点半打电话给我,告诉我10点武汉要封城了,当时已经是不可能进得去了,但我知道妈妈还是希望我能陪陪她的。疫情封城两个月中只能电话问候平安, 3月19日孝感解封后第一时间返回广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因为疫情,2021年春节留在广州没能回武汉。妈妈最后两年没有踏出过养老院,我们只能通过电话和微信联系,知道她每天早上五点多就到门口扶着门框甩腿锻炼,说得最多的是站起来这条腿短了一截,不听使唤迈不出去。我知道倔强的她从来不相信她真的不能走路了,面对所有病痛和挫折从没放弃过,更不希望自己做什么事都依赖别人帮忙,成为他人的负担。也许这就是湖北人特有的个性(不服周)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21年4月24日清晨五点,电话振动将我唤醒,当看到手环上显示大姐的来电,就知道那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虽然一直都有心理准备,但当成为现实的此刻,还是觉得太突然了。世上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我再也见不到妈妈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妈妈去哪儿啦?我听说人死后会把自己生前走过的路再走一次。那她一定会去我们曾经的家。村里的房子早已成为别人的家,租住的房子也住进了新房客,厂里的房子空荡荡的,那些家具在几次搬家后已经不知所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看到这些,妈妈会不会伤心?我想不会的。妈妈晚年开始信佛。她常说:“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她已堪破生死,随遇而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人的一生究竟是为什么而活?父亲离世后,我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看过一些书。工作中,吃过亏,受过气,经过很多事,见过很多人。疫情期间,被封在孝感两个月,想过很多问题。来到宁波有两年了,这里靠山临海。休息时,我到山上去,看云聚云散;到海边去,看海上潮起潮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渐渐地,我明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历史使命,母亲也是完成自己的使命才离开的。妈妈走了应该正如所有老人所期盼的一样:慢慢的活快快的走,应该没有太多痛苦。我们都已长大成家,对她已无依赖。一辈子的辛劳,半辈子的病痛从不屈服勇敢抗战的她,终于放心的离开了。虽然没有留下什么财产,但那种务实又乐观的心态,执着不服输的性格,一直感染并引导着我们面对现实和未来,这一切也许是最好的安排!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生命的过程只是能量的修炼和提升,母亲您这一辈子的磨练传递给我们的正能量,我们一定会努力继续提升并传递下去。虽然我们再也不能报答您的养育之恩,但我知道悲伤不是您所期望的,更希望我们能够坦然面对生活,活在当下笑迎明天。还是引用老子的话:生者寄也,死者归也。能量不止,生命长存,我们时刻都能感受到您的存在。</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论您在天堂或净土,</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管我现在还是将来。</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今生未报的养育之恩,</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有生之年时刻缅怀。</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陈端</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2022.4</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