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4月下旬陪老伴去天津医科大学总医院做膝关节置换手术。我们住在第三住院楼。医院的饭是套餐,48元一天。吃了两顿就难以下咽。我也托人买了一大包方便面。我在病房吃方便面时,同屋朋友的护工告诉我,方便面加水后用微波炉热一下比我这样只用水泡得好吃。第二天中午,我也排在了用微波炉的队伍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站在我前面的是一个披着病号服上衣的白发老太,身上好像有些味道。我不由自主地把距离拉的更大了一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等到她用微波炉热饭时,她用右手拉了一下微波炉的门。我后面的一个陪护赶紧挤到前面用俩手拉开微波炉的门,帮她把装有方便面的盒放了进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老太扭过身的瞬间,我才看清,老太左胳膊用绷带吊着,只有一只手可以活动。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应该帮一下忙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老太的头发全白了,不仅没有光泽,也很乱。脸有些消瘦不堪,七沟八梁,黄中略显黑。如果不是那一对略有光泽的眼珠,就像木刻版的人脸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两分钟后,微波炉停止工作了。原先在我后面的那个陪护把炉门打开,把颤颤巍巍的方便面桶捧了起来,垫了一块小毛巾,就往外走。老太也没有说话,跟在后面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把方便面放进微波炉后,问后面的陪护:“她们是一起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我们都会帮老太太的。”他微笑着对我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听着这两天逐渐熟悉了的天津口音让我略显尴尬,不知他是说我,还是就是这样。在微波炉工作的两分钟里,他滔滔不绝地给我介绍了老太的情况。我大致知道了事情的原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回到屋里,和老伴说起刚才的见闻,原来我屋朋友的护工对老太也了如指掌。她在给前一个病人做护工时就和老太同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老太的儿子已经定居新加坡,平时老俩口空巢在天津。前一段时间老伴突发心脏病,住进了医科大总医院第二住院楼的ICU病房。儿子闻讯后已经从新加坡回来了,但现在还在厦门被隔离14天。据说,回到天津后还要被隔离14天。所以,只能由老太陪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老太一个不小心摔倒,左小臂粉碎性骨折。被送到了我们第三住院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护工说,她家里应该还可以,但老太节省惯了,舍不得雇护工,舍不得订餐,每天就是方便面。她自己又热不了,每到吃饭的时候,只要看见,我们都会帮她的。老太不愿意和别人说话,每天都是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如果你非要和她说话,她只要张嘴,几句话后就是老头在ICU病房一天1万多,一天1万多。其他就不愿意多说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本来老太应该和我老伴同一天手术的,但当天的血糖高达24,医生说要推迟几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同屋的护工和我说,她们都很同情老太的,有时也帮她梳理一下头发。老太有时也主动找他们,让他们帮她一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又一天的傍晚,我去水房打水。一进水房,就看见老太正站在微波炉旁发呆。我急忙放下水壶,走了过去,帮她打开微波炉的门,把方便面放了进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老太没有正眼看我,只是把身子略略挪了一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微波炉停止工作后,纸质的方便面盒软且有些烫手。老太递给我一块小毛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说:“您在前面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跟在她后面去了她病房。病房里一个陪护也不在。她轻轻地坐在了床边,脸冲着窗户,一句话也不说,更没有看我。我放下方便面就轻轻地出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夜里,我虽然很疲惫,但只要一合上眼,眼前就浮现出老太坐在床前那木然的神态,那木刻一样的脸庞。她在想什么呢?想在ICU里的老伴?还是远在厦门的儿子?还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要出院的那天早上,我心里总有些恍惚,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忽然想起这两天没有看到老太了。不知不觉自言自语地念叨:“也不知那个摔了胳膊的老太太怎么样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护工立马接茬:“她前天就已经做手术了。雇了一个护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她儿子回来了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知道,估计还在隔离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唉!老太一家多难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忽然之间,我好有兔死狐悲的感觉啊!</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