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咎

水若曾经

杜鹃未开之时，邀朋友来看杜鹃满园的景致，终是没有来，如今只是三三两两。含笑花有着一种迷人的香气，而花瓣总有些耷拉，不能符合心中对美的追求。络石爬满了后山坡，远远看去翠绿中白花星星点点，映衬着山顶寺院已经近灰的黄墙。蔷薇落尽，李子满树，翠竹褪去褐色的笋壳，向天空表明自己的姿态。春天过去了，不管你愿不愿意。

随风说，我们终在时光里活出不堪的样子。像花谢时，枯萎的花瓣，或者是随时掉落的红色杜英。但说出这样话的人，她的明白、透彻，在岁月里精炼，每一次相见，依然让你如沐春风。敬亭山是因为四时的变化，还是因为她不为讨好外界自顾演绎，而永葆青春，我的心中自有答案。

有时分不清蓬蘽与树莓或者覆盆子的区别，像那年分不清芒与荻。时间不会因此停摆，生活依然勇往直前。我们总是希望生活不要有变数，然后在稳定不变中老去。再回首，感慨波澜不惊，流年虚度。勇气是那年放飞的风筝，终究在追求中渐渐庸俗下去。

九岁的奕奕对妈妈讲，生活中没有“不可能”三个字。她着急的模样，惹人怜爱。托斯卡纳艳阳下，那句著名的台词又跳出来，“要活得精彩，多作尝试，永远不要失去童真的热情，一切都会如愿以偿。”我们总因为那些必须去做的事，而失去改变自己的机会。这是小朋友不能理解的。

很多人包括自己，也许终其一生都无法理解生活的意义。相对那些突然而至的意外，内心的固执才是症结。

——《立夏》20220505

细雨有没有打湿你的翅膀

今晚

你会在哪里安歇

以后会不会记得

有一个人曾经那么关注你的成长

或许

在你眼里

我

只是一种威胁

你

从来没有把我当作朋友

清晨

你立于巢上

细爪那么有力

你看了看我

敌视而傲慢

仿佛在说

“我不是你的玩偶

我有我的自由”

黄昏

巢空了

我的心也空了

明明听见你的鸣叫

还是明白

你永远地飞走了

头也不回

像一个

从未相识的人

——《小鸟》20220511

《刀锋》看了一半，果然不负所爱。仿佛是《月亮与六便士》的升级版，主人公拉里与史崔兰一样，对当下的生活充满疑问，走向一条背向世俗的探索之路。只不过一个是因为战友为了救他而牺牲，另一个是为了艺术。毛姆是位大师，他的叙述引人入胜，对角色的塑造，对场景的描写，以及对人物心理的揣摩恰如其分。艾略特是穿针引线的人物，着墨良多，让人颇有一种主角的感觉。他混迹于交际场，从中觅得商机，有些势利、矫揉造作，同时又不失仁慈与真诚。很多评论中，把他贬得一文不值，我却没有这样的感觉。他的家族观念，以及在伊莎贝尔破产后施予援手，充分说明他的善良。

生活就是这样，有很多不同类型的人交织。小说也许是更加突出人物某些方面的特性。艾略特与拉里，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一种遵循世俗的准则，一种跳出了框架。这里没有优劣之分，环境造就了人。在人生的某些时刻，我们会对眼前的一切产生疑问。高更那幅画着幼童、少女、中年、老年妇女的画，人生每一个阶段，如果不是这样的展现，永远是现在进行时。回首往昔，并非留恋过去，也不存在后悔，只不过是想找未来看今天的感觉，当下所做是否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史崔兰画在墙上最后付之一炬的画，与嵇康临刑前的广陵散，一样成为绝响。了悟生命的终极意义，就是一切都会荡然无存。孟生说，让你们欣赏的时候不欣赏，最后让你们欣赏不到。我有不同看法，或许人们根本不在乎。如果在乎，当初也不会不珍惜。所有错过的遗憾，或许都是未曾得到的忿忿而已。

也许，明天依然像艾略特一样奔赴每一场欢宴，杯盏交错中，识得人世繁华。不过内心依然渴求随着拉里，去往遥远的国度，在古老的东方哲学中，寻找关于生命的答案。

——《刀锋》20220517

我应该有20多年没有见到他，这次偶然遇见，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他头有点秃，肤色更加黝黑，脸型比年轻时圆润一些。那两道剑眉，与犀利的眼神，还是并无二致。这也是我一眼就认出他的原因。他在那里，跟一个朋友聊天，简单叙述着20多年来的情况，我的记忆却飘到了那些久远的从前。

那时的巷道，夜里笼着朦胧的光。我们把到浒山来玩，称作进城。进城的交通工具，有时是从时代广场站到玫瑰花园站的公交，有时是摩的，有时是11路车。我们总是一大帮人，游荡在城市的角角落落。没有钱，只有青春，没有烦恼，只有精力。那时的健健的士高女生免票，我们趋之若鹜。胖子师兄打头阵，矮个子师弟塞堵（收尾），我永远在中间，受他们的庇护。保安一般不敢拦，偶尔有新来的不知趣，彼此就扭在一起。最后老板收场，说算了算了，都是朋友。做生意求和气，我们除了没钱，也不闹其他的事。晚上我们吃宵夜，一般我请，因那时我已经工作了，有点工资，更多是他们帮了别人，别人请。帮了什么呢，无非是邻里之间造房子，产生纠纷，让他们去摆摆个子。还有就是什么赌债之类的。其他情况，我不甚了解。只是黑夜来临，我们就相约进城，把旺盛的荷尔蒙洒在城市的热闹之处。

前面提到的朋友，他不会记得我的名字。也许，我只能讲师兄或者师弟的名字，才能唤起他对我的印象。他在金山开舞厅，说话时充满自信。我记得那时，他就在做水果生意，说把海南的西瓜运到这边来卖。他很仗义，所以有段时间，我们进城，就在他这边玩，他免费提供包厢。他不是夸夸其谈的人，说话沉稳，说的时候，眼神注视对方，让人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很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能感到他身上那种特有的气质。

我没有与他攀谈，很多场合，我只是配角。人随风过，几番起伏不能由我。他或许经历了很多，一张脸上写满故事。那些年抛头露面的人物，不是黯然收场，就是离我们而去。我的师兄与师弟，在2016年与2018年离世。虽然离世前的十余年，我们并无太多交集。但他们英年早逝，在我心中留下永远的创伤。那时我们常说，“等年纪大了，晒日头时，讲讲往事。”年纪没有大，他们就成了往事，令人唏嘘。遇见过去相识的人，那些过往浮现，总有万语千言，无处诉说。

18年，芽庄。潮水涌来，将生命中的疑问一遍遍冲刷。

——《一个朋友》20220518

索菲.麦克唐纳是《刀锋》中一类人物的代表，原先她的生命轨迹正常，嫁给了高大帅气的麦克唐纳，过着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突然麦克唐纳不幸罹难，索菲在伤痛中不可自拨，于是开始酗酒，滥交。麦克唐纳的父母，实在无法忍受儿媳花名远播，生活堕落，说只要她离开美国，就给她一大笔生活费。于是，她来到了法国。拉里与她在巴黎某个夜场相遇，同学异国相见，感到十分意外。毛姆描述她，在人群中穿行，与一些男子调情，抽烟喝酒，像一只停不下来的花蝴蝶。不久后的一天，拉里告诉伊莎贝尔，说他要跟索菲结婚了。伊莎贝尔大感意外，求毛姆劝诫拉里，不要跳这个火坑。毛姆观察索菲与大家就餐时，双眼无神，面部僵硬，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又过了几天，拉里告诉毛姆，说索菲不见了。

大概在一年后，毛姆在土伦遇到索菲。她在土伦的阳光下，神采奕奕。两个人坐下来开始攀谈。索菲说，那日伊莎贝尔相约去挑婚纱，她就去了伊莎贝尔家。没料到伊莎贝尔带女儿去看牙齿了。佣人给她上了一杯咖啡，她发现桌上放着一瓶打开过的维波瓦尔伏特加。那日聚餐，艾略特对这个酒大为赞扬，说这是波兰最好的伏特加。她没有忍住，先是抿了一小口，后来一饮而尽。突然她听见了门口有人进来的声音，便绕到花园中，等伊莎贝尔进屋，就伺机逃走了。她没有回住所，知道拉里要去找她，直接去了一个波斯人家里，那个人原来一直供她鸦片。她说，拉里想做耶稣，她却不想做抹大拉的玛丽亚。那瓶维波瓦尔伏特加确实好，第一口就让她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她现在在土伦，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

毛姆再一次见到索菲，是几个月后了。一天早上，电话铃声急促想起，“你好，你是毛姆先生吗？我是土伦的警督，现在请你过来一下，我们这边有一具尸体让你辨认。”毛姆赶到土伦，才知道海边浮起一具女尸，衣衫不整，索菲的房东说这是索菲，但还需要一个人的佐证。警督用一种鄙夷的眼神打量毛姆，想一位名作家怎么跟这种女人扯上了关系。毛姆说在索菲是个女学生时，他就已经认识她了。问警督为什么会找上他，警督回答，因为在索菲的住所发现一本毛姆的作品，扉页上有他的亲笔题词，里面有一句“宝贝儿”。毛姆解释那是一首诗中的两句。他这时才想起，那日在土伦谈话后，两人经过书店看见他的作品，经索菲要求，题字送了一本给她。

后来，毛姆在巴黎跟伊莎贝尔说起索菲的事。伊莎贝尔接连叹息。毛姆却直言，说她害死了索菲。原来这个维波瓦尔是伊莎贝尔刻意安排。她说，那日聚餐，她们喝着酒，索菲强忍着，防线好像随时可以攻破，为了阻止旧情人拉里与她结婚，就有了这样的念头。

正如毛姆说的，有些段落你不用看，因为其实也无多大意义，但没有这些段落，也就没有这本书了。每个人物都有在书中与现实存在的意义。相对于《月亮与六便士》，《刀锋》中人物更多，也更加丰满，艾略特、苏珊、伊莎贝尔、格雷、索菲，她们各具代表性。拉里出于什么目的要与索菲结婚，我想不仅是因为从小的情意与怜悯，更多是同命相惜。

各得其所，也是圆满的结局。晚年的毛姆，已经随心所欲不逾矩。他对于生命意义的探索，不再刚猛。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上，你不能强摁着马让它到河边饮水。

——《索菲/刀锋》20220524

“好在生活无意义，才可以赋予各种意义，若生活有意义，这意义又不符合我的志趣，那才狼狈至极。”/木心

刚接触台湾散文时，为某几位作家的词藻华丽所倾倒。孟生说，你多看几篇，也会味如嚼蜡。的确，这样的文章，不用多看几篇，同一篇第二次读来，便感觉索然无味了。相反，有些文章，初读时感觉平淡，没有出奇的文字，但很多年以后，你依然会记得，不时想去翻看。你记得住的永远是那种语言朴实，感情真挚的。就像生活中的朋友，时间久了，那些经过修饰的人，伪装卸下，慢慢淡出你的世界，像他们从未来过。

小青跟我说，别人都说她很幸福，老公比他年轻，又帅又诚恳，知识面丰富，还会赚钱。但是她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幸福。每日就是从早忙到晚。老公还时不时问她，“小青，你知道徐霞客吗？”“小青，俄乌战争，你怎么看？”每次听到这样的话，她内心感觉极度烦躁。她想去没有人的山上，住上一星期。老公每次对客人信口开河，她都免不了要讽刺几句，说别信他，他总是胡诌，他答应给你的土鸡，我等了20多年，也没有吃到。

生活就是这样，我们偶尔会被他老公的幽默所感染，但对于小青而言，我们第一遍听到的话，她已经听的耳朵起茧。生活就在那里重返往复，日日不断，好像开头说的，被赋予了意义，却不符合自己的志趣。当我向别人推荐电影时，或许对方的心情也会如小青一般。人们总会产生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好的东西，别人也会认为不错。也或许是在乎某一个人，想制造一些共语。但无论出于某种目的，都应该浅尝辄止，以观后效。

有一个朋友喜欢看篮球，他的老婆在他的熏染下，慢慢地爱上了篮球。两个人一起看NBA，对球星与某一个上篮，侃侃而谈。我看完《刀锋》，孟生买的一本英文版也到了，我们将为这本书展开讨论。友谊与爱情，总是互相吸引与迁就。很多人羡慕别人的幸福，其实在两个人的关系中，都需要改变固定性思维，否则就是彼此消耗。即使你不能爱他所爱，至少也要让他觉得你支持并欣赏。

我还是无法控制我的情绪，这是天性。但每个人都要接受，老天给予他的一切。生活不是炼狱，也不是天堂，一切看你如何应对。

——《生活的意义》20220530

我所在的小城

是一位孝子冬日汲溪水给母亲

而为天下所知

我所在的街道

是一位烈士用鲜血与生命

而命名

我所在的小村

曾经是一座晒满渔网的岛礁

后来有过热闹的庙会

很多人来过这里

很少人知道她的过去

我去过乌苏里

去过帕米尔

也曾在塞北挥舞马鞭

在南海搏击风浪

每一次出发

就是以此为原点一次周旋

曾经以为她美不过苏杭

那是因为没有在鸣鹤古镇欣赏过杜湖的晚霞

曾经以为她秀不过雁荡

那是因为没有见过四季的栲栳

她产的酒器盛过魏晋风流

她出的杨梅引来四方宾客

她 秀气而豪放

青山与大海相对

她 繁华而内敛

高楼与古刹呼应

走遍天下

才知道她的美不可替代

年复一年

才发现她的美永不厌倦

我爱你，我的家乡！

——《我爱你，家乡》20220606

他，与自己有一个约定。到六十岁的时候，在山间建两间小屋，庭前种些菜蔬，屋后种两棵杨梅。晨饮朝露，暮赏烟霞，晴时耕作，雨来读书。他说，年轻时，已经去过太多地方，现在也不愿跑动。若非大事，轻易不出门。往来也就往昔同事、幼年伙伴，天涯结识的朋友，还给天涯与回忆。也许，大家觉得，这不过是很多人的一时之愿，停留在口语之中。不过，我这位朋友，他已经如此过了一年有余，真真切切，不仅没有厌倦，反而乐在其中。

吾生有涯，而欲无涯。朋友无疑是透彻的。但观乐天之庐山草庐，欧阳之滁州醉翁亭，虽口言平生所好，悦山乐水，终归是贬谪之所，借此聊以自慰。朋友把所在公司的股份退出，余生不再从事经营，可谓决然之然。此念心中存之久矣。或许趣舍万殊，静噪不同，此法非人人推崇，但其追求自己喜爱的生活方式，不愿随波逐流，甚为可贵。

近来，犹喜那种清心寡欲的朋友。自己静静在一处，不喧哗，不闹腾。他们只选自己需要，而非流行与时尚。有人在意服饰，有人在意修为；有人在意藏酒的价格，有人在意小物件承载的情意。没有孰优孰劣，只是每个人都在按自己的审美去织就人生的地毯。但大凡在我朋友那个年龄，若有一种思考的深度，繁华不过烟云，人间至味是清欢。

这里没有任何消极的情绪。年少时，应当策马扬鞭，纵横四海，磨练意志，赚取阅历。到一定时候，一定要知命、顺命，对生命整体要有一个考量。四海渐远，草庐隐现，此刻的我们，心力集中，作长远计。

心为形役，山间之草庐，乃心中之四海。繁华不易，平淡更为难得。

——《心有四海》20220611

　　

生活是越简单越好。

从一场闹腾的宴席归来，浑身散发酒味，席间不知说了多少妄语，第二天他人提醒才得知。这样的生活，终归是一去不返。

至于餐食，本人不怕得罪众多好友，或许是此处人多好新鲜，好像称得上经典的屈指可数。若一定要选，几年前的78号，可谓匠心独具。重要的不是迎合顾客，而是坚持自己的理念，遇见赏识并忠心于己的人。

材质很重要，不是说贵，要新鲜，健康。年轻时，在四川待过一年，口味很重。近来由于肠胃问题，吃得较为清淡。但凡在外就餐后，回来必口干舌燥，需几天方能恢复味觉。

这与调味品有关，与食材有关。饭店好放鸡精，或多放油。食材今日不用，也不会扔掉。至于厨房卫生，有时不忍细想。试想，多少对妆容万分在意的女子，平时多么讲究卫生，但对端上来的餐食，她们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

我爱这座城市，但以我的阅历与清醒，我必要说，这是一个缺乏底蕴的城市。不说南宁，或者重庆，或者杭州这样的城市，就连有一年在塘下镇吃的一顿饭，其精致可口，也胜过此间无数。

或我说的有点绝对。抑或是远处才是风景。在利的推动下，人心浮躁，急功近利却是不争的事实。或许这座城市，也有过一群追求品味多于追求利益的人，她们可能在竞争中已经消失或转型。

什么时候，菜品可以如一位素妆的美女，以她的真面目示人。让人口齿留香，肠胃无碍？什么时候，城中出现一家值得一荐再荐，频频回顾的老牌饭店？

我们不缺乏充满智慧的酒店老板，也不缺乏有鉴赏力的顾客，我们只是缺少一种彼此间真诚的交流。

——《城中饭肆》20220618

《刀锋》里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印度的诸侯王，在他50岁那年，告别华丽的宫殿，爱他的妻儿，做了一个云游四方的苦行僧。毛姆在两年后遇见他，他胡子拉碴，面容清瘦，但双眼流露异样的神采。毛姆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说，“为了来世。”如果没有来世，此生将毫无意义。诸侯王相信轮回，相信苦行会让家人获得幸福，会让来世免遭厄运。我时常看印度电影，或孟加拉的纪录片，贫民窟的人们，或者遭受种族歧视的人们，他们在面临困苦时那种乐观的态度，是他们的宗教与文明给予的心灵慰藉。

关于宗教，毛姆也有很多的涉及。在《人性的枷锁》中，菲利普在德国南部，教堂中新教徒济济一堂，充满虔诚，而他信奉的天主教，教徒寥寥，大家有一种小众的寡欢，变得漫不经心。自小而来，灌输给他的异教徒的邪恶、无知，他没有看到，反而觉得这是更有热情、更有力量的一群人。在《中国的屏风上》他写道，这些不信奉上帝的人，真的会下地狱吗？如果上帝因为他们不信奉他，而使用这样的职权，那么上帝还是上帝吗？这样的思考，很是难得。我觉得怀疑主义是文明的一大标志，让我们不要片面地陷入思维的绝境。

“死的是那条狗。”是《面纱》中沃尔特的遗言。引自《挽歌》。故事本身是有个人收留了一条狗，然后人与狗成为了朋友。有一天，狗咬了这个人。最后消息传来，死的是那条狗。沃尔特因为妻子不忠，带她来到霍乱横行的疫区，本想借此惩罚她，但妻子却在修道院中照顾孤儿时，找到了生活的真谛。生活并非总是能够惩恶扬善，也不会一直让你掌控自如，即使一个人的感情，她也是变幻无常的云。

也许，我们曾经为生命某些目的欢呼，也曾为生命的无意义烦恼。就像菲利普所言，“人生没有意义，那么所经历的苦难更没有意义。那还有什么好怕！”

我们都是小水滴，不融入大海总会枯竭，融入就是芸芸众生。

——《读毛姆》20220619

从不认为岁月悠长

昨天与今天

不过破晓

意气风发的少年

转眼

艰难困苦繁霜鬓

狂歌痛饮的壮年

独坐一角再无豪言

平静的暮年

更为平和

淡看生命的周转

时间有序

感情无凭

她如何来

也将如何消散

弯弯的路

总能通向过往

曲折的心

被云遮雾障

陈年的酒

混合思念的味道

远来的人

心中不舍那份盼望

唯有那棵树

依然六年前的模样

在时间的路旁

守候感情的茶香

………

——梅树坞20220704

半生中遇人无数，称得上君子的不多，称得上谦谦君子的更是凤毛麟角。有些因为交集不多，单从礼貌的客套中，无法定位。有些则是诚信礼义具备，但为人骄傲；有些则是谦虚过头，有造作之嫌。谦谦君子如茶中不打药、不施化肥，靠人工除草，天然滋养的长兴紫笋茶，虽大小不一，错落有致，冲泡起来，清香袭人，叶瓣自然舒展，仿似山间云雾，聚散自如，浑然天成。

那一年，同期进公司。见此君高大魁梧，言谈温和，英气勃发。美女受人喜爱，帅哥亦受人欢迎。一次庆功会上，共席而饮，不知其酒量，贸然敬酒，说：“共饮三杯。”其笑言，“酒量不济，还请慢饮。”后来逐渐熟络，方知酒量深不可测。当日饶过我，可见其大度。同期数人，发展数他最好，能力加上谦和的个性，不成功也难。企业中的业务渐无法满足他的追求，跳槽到其他企业主持大局，又到国外发展几年，后来自主创业，几起几浮，如今在疫情当下，企业依旧发展迅猛，着实替他高兴。

在讲结果的时代，人们放低了对品德的要求。若一人原先做得过分，后来成功了，他努力修补，一样会赢得人心，这也不失为一件美事。但是，我内心最为欣赏的人，还是无论自己经历怎样的困苦，都不会对他人造成障碍或者伤害的人。为了成功不惜牺牲他人，不择手段，或者卑躬屈膝，这样的成功不要也罢。也许，我的要求过高了，但我这位朋友无疑满足了我的所有要求。但凡来往过的人，无不对他称赞有加，赏识备至。

成功也非单指物质。如今的他，在企业发展稳定的情况下，每天运动，去年到今年已经瘦了20多斤。他参加户外组织，去西藏，登武功山。因为离太湖近，他清晨4/5点骑车去太湖看日出。一个人心境放松的时候，才是他最能施展能力的时候。他对我说，“减掉不必要的，才能骑得轻松些。”彷佛看穿了我的思维迷雾，引导我继续前行。

谦，亨，君子有终。虽然此行探访的三位朋友，因为各自事业或者距离甚少往来，但一见面，没有任何时间与感情的隔阂。真正的朋友，不需要去灌溉，因为他们怀着同样的期许。他们就像那一片茶园的茶，不打药，不施肥，形态各异，完全无害，为彼此的生命带来一种美好。

——《谦》20220705

昨天他们如愿以偿，屡次受疫情影响改期推迟的君顶之行终于成行。昨夜他们如愿以偿，一步一步从窖藏-飞腾-东方-尊悦-天悦……，从陌生喝到今生不离。远处夕阳西沉，暮色包裹原野，待主陪副陪坐定，第一口酒下去，旅途辛劳荡然无存。逃离高温，去往气候宜人的酒庄；逃离琐碎，去往热情激扬的君顶，我只想说，你们真是一群幸福的人。

自去年生肖酒获得堂哥的首肯，初到君顶的欢喜又一次被唤醒。为什么，在酒庄喝的每一杯酒，甘甜清冽，而回来之后甚少有这种感觉。究其原因有三，一、酒庄品酒，总是倒1/4，然后轻轻摇晃，慢慢啜饮。而慈溪总是倒满，一干而尽。二、酒庄宽大的包厢，三面玻璃，落座时，暮色无边，飞鸟与还，酒到三巡，月色朗朗，星光熠熠。三、远离家乡的释放，山东朋友的好客。主陪副陪轮番上阵，宾主尽欢，全无身份等级之分。让人感怀，人生到了君顶，即是到了巅峰，内在的力量被唤醒，激情四射，醉了的不是你，而是在现实生活中被你无数次遗忘的那个人。

君顶地处全球七个葡萄黄金海岸，只是因为品牌时间短而不为一些人所知。其在国外屡获大奖，酿酒工艺已在国内领先。从种植、酿造、包装、储藏、出品，整个流程都在酒庄完成，产品质量放心可控。隆冬的一根枯藤，到金秋的一杯红酒，蕴含着君顶人辛勤、创新，以及对品质的无限追求。

当茅台越贵的时候，就越能喝到，这是国人的信仰与习惯。君顶品牌就像一只羽翼尚未丰满的孔雀，她一步步完善、成长，假以时日，你们便会被她真诚的美所震撼与感动。

一入君顶门，一世君顶人。今生今世，如果有什么可以偿还你为了追求付出的辛劳与痛苦，答案就在那一杯2014年的天悦里。

——《君顶》20220716

凡心所向，素履可往。

突然间这句话爆红。Johnson说再美的语言说N次，就变得迂腐不堪。

“如果一个人能看穿世界的矫饰，这个世界就属于他。”爱默生如此说。

他是梭罗的老师。于是梭罗去了瓦尔登湖，去实践老师的信条。

朋友说，二十多年前去西藏。感觉落后、愚昧。二十年来，无数人将西藏看作此生必去的地方。

是为了什么，蓝天白云，纯净的湖泊，巍峨的雪山？还是那千百年来，一直在高原放牧的牧民？

驱使我们去西藏的，是我们日益复杂的内心，污染的环境，琐碎的事务，以及机械的生活。

当然，还有那份信仰。

喜马拉雅南麓的一座寺院，许多个小喇嘛鱼贯而出，在操场上追逐。他们脸上洋溢满足与喜悦。

一幅用各色细沙滴漏而成的唐卡，花了六个喇嘛一个月时间。师父来检验后，画了一个❌。喇嘛们把图案轻轻抹掉，没有半点失望之色。

电影《冈仁波齐》里，即将临盆的孕妇，家徒四壁的屠夫，年少残疾的少年，三步一拜，行程2000多公里，朝圣冈仁波齐。

某种符号活跃的时候，肯定是社会追求发生了偏移。

真正让人获得释然的，也许就是在天地之间，感受自我的渺小。

也许一个人织不出自己想要的五彩世界时，他索性就不要色彩了。

不是千百年来，他们没有想过折腾，是他们经过无数次选择，选择了如今的方式。

在理塘某间不起眼的小屋门口，我仿佛看见六位活佛，一一而出，走向他们的精神世界。

这个世界，属于有信仰的人。

—《凡心所向，素履可往》20220720

孟生说，“没有什么好送你，送你几本书。”

是“从前慢，车马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的木心散文集。

篇幅不长，正好利用闲暇。一篇篇读来，很有感觉。与其说，我读懂了木心，不如说木心把我想说的说出来了。

《哥伦比亚的倒影》，读了三遍，越读越喜欢。作者穿过哥伦比亚大学，到哈德逊河口，从苏格拉底到泰雷兰德，从美国到世界，一句话往往是好几页，把现实中的林林总总，与历史遗留的真知灼见，个人的神思，巧妙结合，读来行云流水，让人啧啧称奇。

我相信了一句话，“我们对我们不知道的事，真的一无所知。”毛姆让我执迷，木心亦是。

犹如《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又比她精炼、广博，文采斐然又遍布智慧。

“我决不反对把从前的生活从头再过一遍。”即使不能给我逢凶化吉的特权，我还是愿意接受这个机会，再过一遍同样的生活——我也愿意了，也愿意追偿那连同整船痛苦的半茶匙快乐……

“亲爱的，你知道，思想产生在阴影里，太阳是妒忌思想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赞美上面的语句。

“从前是持乌托邦论的为有心人，现在是有心人质疑乌托邦。”

从前“不见而信”，现在“见而信”也是奢侈。

“活在一七八九年之前的人最懂的生活的甜蜜。”

哲学的忧患意识，哲学的唯美追求，总是力图从现实之外寻找另外一个现实。

美好的事物，转瞬即逝。很多时候，遗失就是一种美好。

“年轻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后来阴差阳错，天各一方。很多年后遇见，暗自庆幸，当初没有牵手。”

从前是“我思故我在”，现在是“我不思故我在。”

哲学最后的出路，是走向自然。老子失败了，庄子成功了。

孟生评价这种写作风格，“激情之下的口若悬河”。

临近水边的地方都有倒影，倒影潋滟而碎。

如果不满怀希望，那么满怀什么呢……

——《哲学的倒影》20220725

这次回来，丁姐捎了无花果、喜饼、封装好的山苜楂与荠菜给我，里面还放了四个豆沫球。这是很胶东很胶东的风味了。徐哥给我12个白馒头，这是我要求的。海鲜什么统统不要，我就要这些。

这些东西，可以拖长我对那个地方的记忆。

这次一直住在海边，借助无人机，终于看清了，倪氏海泰正对面那个孤岛的全貌。朋友说，多角度审视自己，想必也是如此。

徐哥老了，黝黑的脸更黑了。染白的鬓发，伛偻的背，眼色发黄，相对于外表，更为衰老的是他的记忆。唯一不变的，还是那个倔脾气。

这一次去，我说过不再和他较劲。两个人行走在海边，看着海鸥飞来飞去，没有过多交流。仿佛一切从大海中来，又随着浪潮回归大海。

那香海的车来车往，人山人海，让我失望。除了那一道与海面平行的晚霞。

喜宴中，朋友的发言坚强有力，对婚姻的祝福与要求并举。与无聊人说无聊话，呢呢喃喃两三小时犹勿知休，上正场必是钳口结舌，而他正好相反。他是为大场面而生的。

与安哥在樱花湖夜走一圈，大概6.5公里。说了认识20年以来加起来也没有那么多的话。彼此的人生因为对方，而闪亮。

涛哥去年车祸，昏迷了很久。这次特意去看他。气色尚可，原先他说话有点不清楚，现在倒是字字明白。左手需要一段很长的康复时间，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晓波和楠楠陪我吃了一顿饭，在开海酒店。曾经喝下八两五粮液，两瓶君顶干白的地方。往事不堪回首，主要是如今的退化。

张哥还是那么忙，退休遥遥无期。要他们来一趟慈溪，或许比出国还难。

峰哥来了，酒是他喝的。然后说我不保护他。唉，以前我要保护的人，因为我的保护绝交了。

山海依旧，城市变得喧闹，琢磨此处除了感情，再无法令我神往之时，临回来的那次晚餐，又让我依稀有当年的感觉。

那是在俚岛，进去像住宅一样的房子里。我们掀开门帘，小院里点菜，一排是海鲜，一排是肉类与蔬菜。我想要个海鲜大全，点菜的白净丰腴的姑娘戴着个眼镜，对我说，“海鲜大全没有全，只有扇贝。”我想要个现包的饺子，她说，“没空给你包。”海鲜新鲜，做法地道，虽然地方小，但非常干净。与我心中期盼一致。

因为疫情，原先两三个月去一次。如今已是近两年。物是人非，我惊觉他们的变化时，或许他们也是同我一样。这些朋友，我们没有任何生意上的往来（有些以前有，现在也没有了），但每次过来，他们都是热情招待我，让我倍感荣幸。

生意、买卖都不在了，我们只剩下了感情。青春、激情都不在了，我们只剩下了彼此。

爱上一座城，因为那里的人。

——《荣成》20220803

“我明知生命是什么，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听凭风里飘来花香满溢的街，习惯于眺望命题模糊的塔，在一顶小伞下大声讽评雨中的战场，……当第一重意义消失的时候，第二重意义开始显现……”因爱成恨，否极泰来，青春最过张扬之际——老之将至，还是久旱逢甘霖，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命运总会安排转折，只要满怀希望，一直走下去。

“味无味处求吾乐，材不材间过此生。”我宁愿理解为在味与无味之中寻找快乐，材与不材之间度过此生。我宁愿生命的意义，在一重之间漂浮，如同我不愿看到任何人的第二重。那是什么，泰极否来，乐极生悲，太史公不为宽汉武帝的心替李陵辩解，或者，朋友之间因为隔阂，对过去的否定。但我知道，这是一个复杂体系，即便你自愿开始的，也不受你的掌控。

当第一重意义消失，第二重意义开始显现。当你觉得一个朋友的离开是一种可惜，突然间发现没有彼此的世界，对双方都是新生。当你用惯了的物件坏了，突然发现新物件比原来的好用百倍。即便是再怀旧的人，也会感慨旧时一船的快乐，不如当下一汤匙的小确幸。这个时候，你成为一条鱼。

秋天猝不及防，夜晚蝈蝈叫了，南瓜开始开花结果。她们也在等这股热浪的过去。看完了毛姆，看完了木心，好像看完了无数个夏天。意义不过是一个人脑海的推演，此刻的我，又觉得信心满满了。

——《二重意义》20220808

庙山西坡，此刻还是阴凉之地。独走，或是冥想。流水声，诵经声，老人语声，偶尔掺杂几声鸟声。固定的都类似，偶尔的却有不同。

樟树朝西站称一个姿势，正好遮住了路。清水池的荷花，占据南北两端，竞相开放。水面被微风吹皱，仿佛树影在里面晃动。几尾红鲤游过，惊动我的绮思。而白鹭，是不常来的客人，更多时候，遇见就是幸运。

岸边低矮的柳树上，知了已寻不见。六道木开着白色的小花，缠绕着步行的石阶。南岸的广玉兰，远离群体的那棵折服于今夏的高温。流水中，樟树叶完成了一轮轮的更替。她是懂得适应季节的，一年中永远是这样的风景。

绣线菊的初夏，与栀子花的春末远了，白色蔷薇的山坡，已混入一片绿荫之中。蜂群与蝴蝶，也在季节里告退。晨跑的朋友与我完美错过。自然与人，都讲出场顺序，唯一的区别是，人是因为思想的进步与退步，决定她的季节。

春天，我在毛姆的书中冥想，去了大溪地的海滩。关于人生的意义，是各自按审美织就的波斯地毯。夏天，我在木心的眼中，看见一个个有志青年，熟门熟路地堕落了，终于活成了心中不堪的样子。初秋，跟随苏东坡行遍了大半个中国，在三封信中，咀嚼了他伟大的人文主义。一本好书，就像西坡这里的空气，每一口都价值连城。

人到中年，不必担心自己能否融入。只需与相识的人，谈共同的话题。若没有，也是散场的时候。季节会带来新的风景，这个不必担心。

——《西坡》202208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