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1976年3月2日 周二 晴</p><p class="ql-block"> 今天我值大夜班,24点接班时,普通病房的伤病员无特殊,急救室下午新入院一名癌症晚期患者。亲属们得知他病危后全部离开,说是回家为他准备后事。</p><p class="ql-block"> 查看患者系七十岁男性,重度昏迷,肝癌破裂,腹腔内出血较多。按医嘱持续给氧,静脉缓慢滴注升压药维持,每15分钟测试血压、脉搏和呼吸并做记录。接班后时间不久,患者血压持续下降,在生命弥留之时,值班医生于学善付主任和我一直在努力地救治。凌晨2:15分患者瞳孔散大,血压不升,心跳、脉博、呼吸停止,于付主任下达“停止抢救”的医嘱后便离开急救室。在护校见习期间,我仅见过一次死亡病人的料理,上班时并没有踫到过有病人死亡。但想到这是护理工作的一项内容,便用颤抖的手先关闭氧气流量表,再撤去死者遗体上留置的各种治疗导管。回忆着操作常规上写明的方法步骤,对遗体做了简单的尸体料理,最后復盖上白床单。接下来清理用过的医疗垃圾,又简单打扫了卫生,这才慌忙跑出急救室。</p><p class="ql-block"> 在换药室洗手时,我心慌得呯、呯直跳。换上了干净的工作服,回到办公室里做起了深呼吸,用以缓解紧张的心情。不一会儿于付主任书写完死亡病历,他休息了片刻即看着我说:“小孙,我俩把死者遗体送到太平间去。”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晴天霹雳般把我吓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惊恐的问:“我俩……?” “对,我俩。”于付主任肯定的回答。“现在……”我怀疑是听错了“对,现在。”他的回答依然那么肯定。我几乎崩溃了,终于找到个拖延的借口,便恳求着说“那……等天亮了再去行吗?”“不行。死亡病人放在急救室里不合适。如果再来急救病人怎么办。”显然,于付主任不是在下医嘱,而是在下命令。他见我不表态,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是不是害怕呀?”我不知该如何回答。“那这样吧,我抬死者的头部,你抬腿部。去时我走前面,回来时你走前面。”于付主任已在布置具体行动的方案。我还能说啥呢?做为军人应该服从上级的命令,只能点头表示同意。</p><p class="ql-block"> 我俩到一楼大厅,从担架车上拿回担架,再次走进了急救室。先是将死者遗体搬到担架上,抬下楼梯后又放到担架车上。因为只穿着工作服,出了外科大门就感觉到寒风刺骨。昏黄的路灯下,于付主任双手拉着担架车走在前面,我双手推车走在后面,只听见车轮碾过路面时,发出咕噜……咕噜刺耳的响声。我俩顺着院内的主干道直往东走,穿过别墅楼群,走进两边是高墙的小路,路尽头的那个小屋就是太平间。平时我都不敢朝那里瞧,今天却无奈地推着车往那边走。唉……别无选择啊。当于付主任用钥匙打开太平间的门时,我的大脑已恐惧到一片空白。只听见于付主任说:“停尸台上已有一具尸体,我们把抬架车就留在太平间吧。”至于是怎样推车进去,又怎样空手出来,我已全然无记忆。</p><p class="ql-block"> 回外科的路上我急步走在前面,于付主任紧跟在后面。从同意去太平间到回来,我一直咬紧牙关闭牢嘴巴,生怕会发出声音吓到了于付主任,也吓到了我自己。抬头见夜空中有几颗闪烁的寒星,像是在梦里一样,直到走进明亮而温暖的外科大楼,我的思维才算完全恢复正常。但愿快点儿忘记这可怕的事情,但愿以后胆子能大起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1976年3月20日 周六 小雨 </p><p class="ql-block"> 我 到外科二个多月了,从逐渐熟悉工作转而到熟悉人员。</p><p class="ql-block"> 杨玉璞主任具有典型的东北人特征,个头高嗓门大,走路说话快,大脑反应更快。他的组织能力和号召能力很强,无论何时接到突发的医疗救治任务,都能快速的制定出救治方案,并组织好队伍实施救治。同事们当面都称他杨主任,背下里也有人称他“杨大胡子”。我可从来没见过他留着大胡子,部队是不许留长头发和胡须的。</p><p class="ql-block"> 于学善付主任在第二军医大学学习过,医学基础理论知识很扎实,又有多年的临床工作经验。他考虑问题全面,遇事沉着冷静,与杨玉璞主任在性格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是一对互补型的最佳搭档。外科在两位主任的领导下,工作开展的有条不紊,专业技术水平在烟台地区也是手曲一指的。李文奎主治医生身材高大宽厚,说话态度温良,擅长脑外与普外的诊治和手术。彭兆麟医生以腹外和普外的治疗为主,不了解他的人觉得他大大咧咧的。相处一段时间就知道,彭医生工作起来也是粗中有细的,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由于他的体态偏胖,走路时挺着个将军肚,平时又爱与大家开玩笑,也爱发几句牢骚说几句怪话。背下里有人会称他“彭大肚子。” </p><p class="ql-block"> 外科里有一批高学历的青年军医。如全院唯一的骨科医生王恒松,是二军大毕业后分配到四零七医院的。由于王医生工作积极,身体条件好,医院选送他到北京积水潭医院专修了骨科。善长腹外和普外的李子和军医,心灵手巧,踏实稳重,手术做的熟练细致。眼科的彭福通军医,工作认真负责,技术精湛是优秀的专科医生。他们都受过高等教育,又有临床工作实践经验,是外科里年富力强的中坚力量。科里还有令人羡慕的女军医,如眼科的孙瑜勋、妇产科的曲新萍、口腔科的杨炳兰,还有手术室里的麻醉医生尹桂仙和李华利等,她们都是女兵中的佼佼者。</p><p class="ql-block"> 值得一提的是,外科有三位多才多艺的男卫生员,彭德芳、孙金明和雷知贵,他们是后勤部文艺宣传队的骨干。平时在科里工作,有宣传任务时,便会抽到宣传队执行任务。科里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战友,这么大的外科,让我这个“慢半拍”全都熟悉起来,怕是要一年半载才行呀。</p>